神樂決定賴在蘇家莊不走了。她要殺了蘇郁。她要看緊了夜風(fēng)。有人撥出了他的青冥劍,她要好好的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有這樣大的能耐,她努力了十年都沒有成功的事情,那個人是怎么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撥出了青冥劍,從此夜風(fēng)便做不了第一殺手,不僅如此,之后的連鎖反應(yīng)就更多了。倘若讓世人知道夜風(fēng)再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里,并且那個小丫頭只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那么他豈不是受盡天下人的恥笑嗎?
不僅是夜風(fēng),甚至整個修羅門,包括她殺手神樂,所有在殺手界的地位低于夜風(fēng)的人都會受到恥笑,因為這等同與他們共同的組織共同的身份地位遭到了愚弄。
神樂覺得自己的頭一下子炸開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個殺手的名聲到底有多么中藥,只有她知道第一殺手的位置是那么舉足輕重。所有的這些,夜風(fēng)不可能不明白。可是,他什么動靜都沒有,仍舊像個木頭似的整日沉默寡言。
既然他不動,那么就只好由她神樂來動手了!如今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殺了她!
一次,兩次,三次……每一次都會被夜風(fēng)及時阻止,她的劍甚至連那么小丫頭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第五次,神樂終于火了!
“夜風(fēng),你什么意思?我殺人與你何干!你從前不是說過嗎,做買賣互不干涉,你殺不了的人,我去殺,我去領(lǐng)賞,與你有什么干系?!”神樂瞪著他。
神樂聽了,氣笑了:“我不是她的對手?栽了一次是我小看了她,栽第二次就是我愚蠢!不殺了她,你以后真的打算退出殺手界,不再做這一行了嗎?可是夜風(fēng),你好好想清楚,你們這樣的人,一旦陷了進(jìn)去,就永遠(yuǎn)不可能脫得了身,你未免想的太過于天真了!”
夜風(fēng)不想再跟她說話,轉(zhuǎn)身就走:“你如果敢殺了她,就試試看吧。”
衣袖被扯住,迫使他停下了腳步,神樂氣得發(fā)癲,繼續(xù)道:“你之所以不殺她,就是因為她撥出了你的劍?”
夜風(fēng)沉默,掙脫她,冷省道:“不是。”
又是一次毫不留情的決絕離去,神樂氣得想哭,啞著嗓子喊道:“夜風(fēng),你明白的,就算不殺她,難道就沒有別人來殺她嗎?一個妄圖觸動殺手界潛規(guī)則的女人,一個妄圖挑戰(zhàn)殺手權(quán)威的女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雇主合約的問題,而是她必須得死!好,我不動她,我倒要看看,你這樣不要身份地位的跟著她,到底是對她好,還是要害死她!我等著看!”
也分過得腳步稍稍一頓,又重新邁出,不管她在喊著什么。
生活在繼續(xù),神樂賴在蘇家莊已經(jīng)十天了,十天里,蘇家莊陸陸續(xù)續(xù)闖進(jìn)來不少的殺手,身手有高有低,目的卻只有一個----殺蘇郁!
神樂起初耗能好整以暇的看著好戲,看夜風(fēng)為了那個小葉頭大開殺戒,后來殺手越來越多,夜風(fēng)一個人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她便不得不上前去幫他,心里又妒又恨----夜風(fēng)為了那個小丫頭做到了這樣的地步,可是那個丫頭卻一點良心都沒有,對他的事情從來不聞不問。
不,不禁是對夜風(fēng),連同神樂,也一并無視。她不管他們?yōu)槭裁催M(jìn)出蘇家莊,也不管他們?yōu)槭裁匆蟠虺鍪郑駛€沒事人似的每天照常出門、回府,什么都不妨在心上。
前天,殺手出沒過于頻繁,夜風(fēng)一時間趕不及救護(hù),讓她受了傷,胳膊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神樂不屑一顧的撇開頭,會受傷只是因為沒用罷了,別指望她會同情她。
事實是,那個小丫頭自己包扎傷口,又快又利落,夜訪站在一旁,臉色早就寒的可怕了,不過還是可惜,那么小丫頭半點感覺都沒有,他要幫她,她躲開,他要扶她,她也不領(lǐng)情。神樂當(dāng)時便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妒忌給填滿了----
可不是嗎?她神樂心里眼里惦記了十幾年的男人,在那個小丫頭的眼里,一點價值一點分量都沒有。木頭一樣的男人,什么都不說,做的卻比誰都多,望著夜風(fēng)那強(qiáng)自忍著放低姿態(tài)的樣子,她就覺得憤懣。可是,倘若那個小丫頭真的動容了,她神樂該怎么辦?是不是更加生氣?
矛盾。看到別的女人不在乎他,她心里為他心疼。想到別的女人可能會在乎他,她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不論那個小丫頭怎么做,她都是不滿意的!
神樂翹著二郎腿,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眼睛盯著不遠(yuǎn)處的兩個人,還有一只小白貂。
“明天不要出門。”夜風(fēng)道,“外面不安全。”
蘇郁抱著小白貂,笑笑:“不行,明天有很重要的事。”
“可是,有很多人要殺你。”夜風(fēng)盯著她,覺得無可奈何。以往的他,做事沒有任何耐心,殺人都不肯用第二劍,卻在面對她時,一而再的軟聲軟語。
“那些人既然要殺我,不論我出去還是不出去,有什么分別呢?我留在這里,他們就會放過我嗎?”蘇郁反問道。
夜風(fēng)沉默,不會,那些人不會放過她。現(xiàn)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么,是由他夜風(fēng)親手殺了她,要么,就讓那些人連同他與她一起殺了。別無第三條路可走。
蘇郁摸了摸懷中的小白貂,滿不在乎的笑道:“其實,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殺過來,倒比那些暗地里的算計來得坦然。就算是死了,至少也明明白白的。還不錯。”
“你不會死的!”夜風(fēng)怒不可遏的喝道。
真是非常奇怪的女人,明明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卻好似把什么都看透了似的,連同死亡與否都看得這么通透,這樣的人,有什么可以影響到她?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呢?
第二天,真的挺重要的。因為是云廷成親的日子。
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男女成婚的必備條件,因此,蘇郁在這一場婚禮中的作用不可缺少。
去到云廷府上的時候,婚禮還沒有開始。云廷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站在大廳內(nèi),顯得風(fēng)姿酌韻,偏偏如玉。他背著手望著高堂上貼著的大紅喜字,靜立不動,連有人進(jìn)來他也沒有察覺。
蘇郁一笑,都要成親了,他還在想什么呢?正要說話,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元寶冒冒失失的沖進(jìn)去道:“撐住,來了!來了!”
上氣不接下氣。
云廷回身,滿面笑容:“果真來了嗎?”
元寶應(yīng)道:“真來了!小的看到馬車進(jìn)城了!”
“這個臭小子。”云廷笑罵道,陡然瞥見門口處站立著白衣白袍的少年,笑容猛地僵在了唇邊,半響才扯開一個弧度,笑道:“蘇郁,你來了?”
少年心中覺得好笑,能讓云城主破口而罵的人真不知會是什么模樣。他緩步走上前去,道:“云廷,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恭喜恭喜啊。”
云廷笑容飄渺,點點頭,眼神閃躲:“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倒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管家進(jìn)來,道 :“城主,您準(zhǔn)備一下,新人馬上就要到了。賓客都在外面等著呢!”
元寶笑嘻嘻的:“知道了,城主,你放心吧!”
“蘇郁,”云廷望著少年笑道:“我去迎新人,你這個媒人,要和我一起去嗎?”說完,云廷發(fā)現(xiàn)身邊的黑衣男子陰森森的眼神忘了過來。
少年一笑,臉色如常,仿佛再多的事情放在他的面前都不會引起任何波瀾似的:“好。”
云廷點點頭,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少年的心性,他抓不住,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少年所真心在乎的。也許,當(dāng)這個天下在他的面前崩塌,少年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吧?
因為,他,是沒有心的。此刻的云廷,才真正的想明白。
鑼鼓喧天,歡聲笑語不斷,門前聚集了云城幾乎所有的百姓,年輕的城主受人愛戴,他的大婚,無論是誰都要來恭賀一番的。
迎親的轎子停了下來,新人在丫頭的攙扶下出了轎子,把手交到云廷的手中,他握住,牽著她過了火盆,一起往府內(nèi)走去。每走一步,都有司儀在一旁不斷的說著吉利語,穿過偌大的院子,一直走到布置好的大廳。
一襲玄色的身影晃進(jìn)眼中,云廷大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那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琥珀色的眼眸清亮,聲音清朗動聽的率先笑道:“三年不見,才回來就見表兄大喜,表兄不會責(zé)怪我來遲一步吧?”
云廷瞪了他一眼,笑容卻發(fā)自內(nèi)心,他的父母早喪,也沒有兄弟姐妹,只除了這么一個表弟,因此多年來,一直把他當(dāng)做自己唯一的親人。
云廷還沒有開口,元寶卻在一旁笑嘻嘻道:“我的少爺,有什么話留著明天再說吧!今天可是我家城主大喜的日子!吉時馬上就要到了!”
玄色的身影哈哈笑道:“元寶,你小子真是越發(fā)的伶俐了!表兄,先拜堂吧。別讓嫂子等急了。我還等著鬧洞房呢!”
眾人起初并不知道這位少爺是誰,只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實在太過于惹眼,他的容貌又過于英俊,不由的被他吸引了過去,后來得知他與城主的關(guān)系,這才知道他是誰。然而因為是主人的婚禮,不好過于喧賓奪主,故而都十分鎮(zhèn)定,只有些暗暗地騷動。
“人多,出來的時候不要走太遠(yuǎn)。”大廳前的院子里,黑衣男子一直在耐心的叮囑。白衣白袍的少年還是無動于衷,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似的。在花園里晃了一圈回來,吉時便到了。
少年的肩頭臥著一只小白貂,走進(jìn)大廳的門去,神態(tài)自若。云廷見他來了,笑著指了指右邊距離高堂最近的一個位子,道:“蘇郁,你過來,坐在這里。”
少年笑了笑,道:“好。”
大廳內(nèi)的眾人爭議更大了,城主娶的是云城第二首富的千金,媒人是云城首富蘇公子,見證人是云城的主人清逸小王子,這樣尊貴盛大的婚事平生能能夠參加一回,已經(jīng)是無上的榮耀了。
高堂上坐著富商路合,因為云廷無父無母,故而便只能以女方的父母為尊行禮。
少年覺得好奇,這樣的婚禮他倒是第一次以座上賓的身份參加。入目的,滿是紅艷艷的顏色,十分喜慶,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讓他十分不自在。
少年抬眼望過去,去惡化只能看到路遙的鳳凰霞帔,其他的,一切如常。心里一笑,也許是他想的太多了吧。
“一拜天地。”司儀在一旁高聲道。
少年心情十分好的望著他們行禮,可是等到云廷的身子彎下去,少年唇邊的淺笑卻僵住了,他似乎看到了一襲玄色的錦袍……
也許,不可能……
少年的手在袖中慢慢緊握,眼睛不知道是繼續(xù)直直望著,還是收回來。
“二拜……”司儀還在喊著,突然驚問道:“小王子,您怎么……站起來了?有事嗎?”
云廷也停了下來,望向自己的左邊,看著那玄色身影:“怎么了?”
在婚禮上站起來,這對于主人來說,是十分不禮貌的。
只見那玄色身影望了他一眼,唇邊的笑容很是奇怪,想笑笑不出,想收又收不住似的,他的聲音莫名的變得有些啞:“沒什么,只是坐的有些累,站著也是一樣的。繼續(xù)行李吧。”
云廷不再問,司儀也繼續(xù)。
“二拜高堂……”
原本十分輕松的少年,此刻如坐針氈,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鎖在身上,想逃都逃不了。那人不動聲色,她怎么能先慌了呢?少年微微低下頭,咬了咬內(nèi)唇,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的時間,還有什么是忘不掉的呢?那人也許真的是坐的太累了,所以才會……
“禮畢,送入洞房!”
思緒凌亂的時間,婚禮儀式居然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少年怔了怔,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那人的琥珀色眸子,瞬間躲開,不去看他。
新娘被攙扶著往新房而去,云廷忙著招待賓客,他走到楚慕的身邊,暗暗推了推他:“怎么回事?拜堂那么點時間你都坐不住?非要站著?春心給我找茬是不是?”
楚慕?jīng)]有反駁,甚至根本沒有聽進(jìn)去,神情近乎呆滯。云廷順著他的眼睛望過去,恰恰看到那白衣白袍的少年站起身來,他第一次看到少年低著頭不說話。
云廷十分疑慮,走過去,關(guān)切的問道:“蘇郁,你不舒服嗎?”
少年扯了扯唇角,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點點頭:“頭有點暈。我提前回去了,云廷,真是抱歉,這喜酒怕是不能陪你喝了。”
云廷笑道:“沒關(guān)系,回去好好休息。對了,先別走,給你介紹一個人。來。”
拉著少年的手腕,將她帶了過來,云廷碰了碰楚慕,偏頭對少年道:“這位是我的表弟,清逸小王爺。”
“這位是蘇郁,云城首富,少年有為。”
少年笑笑,朝那人伸出手去,道:“小王爺,你好,我是蘇郁。”
楚慕還是不懂,盯著少年的臉眼睛都不眨。
少年強(qiáng)自鎮(zhèn)定,又說了一遍:“小王爺,很高興認(rèn)識您,在下蘇郁。”
楚慕仍舊沒有反應(yīng)。
云廷十分尷尬,正要開口,卻見楚慕終于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蘇郁?你說,你叫蘇郁?”
少年笑笑:“是,我叫蘇郁,如果小王爺有什么疑問的話,可以問云城主。在下先行告退。”
說著抬腿便要走。
手被一把握住,楚慕的動作十分迅速,力氣也很大:“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非常突兀無禮的問題。云廷茫然的站在那里,夜風(fēng)一身黑衣站在少年的身后。
少年的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了,沉默了許久,她抬頭沖楚慕笑道:“小王爺,請自重。從前的一切小人都不記得了,不管是人還是事,通通都忘了。小王爺何必再提起那些完全沒有意義的往事呢?”
“沒有意義?”楚慕臉上的申請十分奇怪,琥珀色的眸子閃了閃:“包括……包括我在內(nèi)嗎?”
少年坦然點頭:“是。所有的一切都是。”
楚慕無力彎起唇角,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下去:“我知道了。”
大手慢慢松開她的手。
手上束縛的力氣一松,少年不自禁朝那只大手望去,掌心熟悉的溫度隨著歲月流逝早就已經(jīng)淡忘了,可是他手背上的那圈牙印卻還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的這只右臂上,在不同的位置都曾留下過牙印。少年時,有這么一個人從來不肯跟她計較,總是變著法子逗她開心,就算他自己被她的任性折磨的流了血,也從不喊疼。
現(xiàn)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問她,是不是從前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是不是包括他在內(nèi)?
往事太骯臟,是一場又一場的欺騙……
少年收回手,坦然的笑了笑:“小少爺,在下告辭。”
轉(zhuǎn)身,沒有絲毫猶豫的走出了大廳,一身黑衣的男子跟在她的身后,山石一般沉默、
云廷心里滿是疑惑,大廳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了賓客,只除了幾個來來往往搬運東西或者忙碌著家丁。
“表弟,你和蘇郁認(rèn)識嗎?”云廷問道。
楚慕的申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響才搖搖頭:“她說不認(rèn)識就不認(rèn)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