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羆
這是一間隱藏在密林中的小磚房,周圍高大的樹木將房子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如果不是特意尋找,我根本察覺不到這附近竟然有一座低矮的房子。
一行三人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門,剛剛踏入,一股潮濕陰冷的空氣就夾雜著霉味撲面而來。單是從墻壁上發(fā)霉的蛛網(wǎng)和厚厚的灰塵就可以看出,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我緊張的坐在小桌子旁,企圖尋找逃跑的方法。一身警服的婉諾就站在我身邊,桌子對面的那個(gè)男人只是看了我一眼,隨后就蹲在爐子旁邊生起火來。
“你,你們,是誰?想做什么?”我不敢輕舉妄動,身邊婉諾變態(tài)一般的身手和那個(gè)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直縈繞在我腦海里,而且直覺告訴我,眼前的這個(gè)男人也一定不簡單,因?yàn)樵诤诎抵校难劬﹂W出了一種詭異的綠色!轉(zhuǎn)瞬即逝!
我的手機(jī)已經(jīng)在昏迷時(shí)丟失了,一陣陣的不安感向我涌來。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墻上的窗子竟然都被堵死了,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這里該不會是他們用來毀尸滅跡的地方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shí),男人已經(jīng)然起了爐火。他站了起來,我借著火光,才終于將他的全貌看清。那是一張很清秀的臉,臉上架著一副眼鏡;他的身材很瘦,可個(gè)子很高,如果他換上西裝革履的話,就是一個(gè)活生生的青年白領(lǐng)。
“您就是巫林夕?”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坐在了桌子對面。他溫文爾雅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婉諾的那個(gè)微笑,沒有感覺到一絲和藹可親,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你們是誰?想干什么?”我盡量故作鎮(zhèn)定,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看來,我們的客人還沒有‘開竅’呢。”身邊的婉諾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笑著說。
“開竅?開什么竅?”
“哈哈,你不必緊張,我們對你并沒有惡意。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陳,名三秋。相信我,我們對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護(hù)你。”說著,他向我伸出了右手。
“保護(hù)?是你們莫名其妙的綁架了我,還說什么保護(hù)?你當(dāng)我是傻子?你們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孤家寡人一個(gè),銀行卡里也只有幾萬元,犯不上這么興師動眾吧?”我甩開肩上的手。
“請你冷靜一下,你現(xiàn)在的處境真的很危險(xiǎn),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那種危險(xiǎn)。所以,請你配合我們。”他的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
我想到幾個(gè)小時(shí)之前經(jīng)歷的一切,想到那些超出我認(rèn)知的事情,一時(shí)間有些猶豫。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我要不要相信他的話?
見我沉默不語,陳三秋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按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這個(gè),應(yīng)該可以幫你做出決定。”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由于年代久遠(yuǎn),照片有些微微發(fā)黃,可依舊看得很清晰。照片上,三個(gè)穿著登山服的中年人站在一起,兩男一女,背景似乎是一片原始森林。
當(dāng)我看到照片上熟悉的一男一女,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又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xì)看了看,只覺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我猛的站了起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我一輩子不會忘!
“這這這!這是我的父母!你怎么會有他們的照片?他們明明已經(jīng)……”
“明明已經(jīng)在你四歲時(shí)去世了,對吧。”男人接過了我的話,露出了一個(gè)微笑,“對不起,無意冒犯。”
我如遭受雷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著照片的手不斷顫抖著。他說的沒錯(cuò),我的父母確實(shí)在我四歲時(shí)因一次車禍去世了,我如此大的反應(yīng),并非因?yàn)樗形腋改傅恼掌恰?
屋子里開始暖和起來,潮濕陰冷的空氣已經(jīng)以消失殆盡,可我卻好像跌入冰窟。
“我父母去世時(shí),還不到三十歲。”我深吸了一口氣,“而這照片上,我父母的樣貌已經(jīng)是知名之年,也就是說——他們,一直活著?”
我突然站起,隔著桌子抓住了男人的衣領(lǐng):“他們還活著?你知道他們在哪!對不對!他們沒有死!”我的心突然狂跳!如果你不是一個(gè)從小和孤獨(dú)一同長大的孩子,那么你永遠(yuǎn)不能體會到我的感覺。
“哦哦哦,冷靜,冷靜,巫林夕先生。”他似乎沒有料到我的情緒會這么激動,他抓住我的雙臂,慢慢推開我,“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激動,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照片上那個(gè)戴著墨鏡的男人,他會告訴你一切的。現(xiàn)在,讓我們帶你去見他吧。”
照片上除了我的父母之外,還有一個(gè)戴著寬大墨鏡的男人。我并不記得我有見過這個(gè)人,墨鏡遮住了他的臉,更加讓人琢磨不透,索性不再去猜測。我現(xiàn)在的心理和幾分鐘之前的心理完全不同,剛剛還想著要怎么逃走,先在又恨不得馬上到這個(gè)人的面前問個(gè)明白。
“好,我暫且相信你們。咱們什么時(shí)候動身?”
“等等!”一邊的婉諾突然開口,語氣有些慌張:“有很多東西正在向這里聚集!”
還沒等我詢問,一聲震天的吼叫從屋外傳來,屋頂?shù)幕覊m紛紛飄灑下來。這一聲吼叫,仿佛吹響了沖鋒的號角。一時(shí)間,漫山遍野的嘶吼聲直沖云霄,震得我五臟六腑一陣翻滾。
“那是什么東西?”我的腿有些發(fā)軟,從小到大連野生的狼都沒見過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恐懼。
“羆!”男人突然一改方才文雅的樣子,一種陰狠瞬間從眸子中射出。“婉諾,保護(hù)好巫林夕,咱們得等羽晨過來一起撤離!”
“羆?粽熊?”
話音未落,只見他猶如風(fēng)一般撞了出去。我還沒回過神來,只覺得身后一股怪力,自己竟然被婉諾單手提了起來。她提著我的衣服,也飛快的向屋子外面跑去。
婉諾的這一動作,又牽動了我受傷的手臂,可我已經(jīng)來不及抱怨了。剛剛跑出屋子,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嚇的半死。
在幽暗的夜色下,幾十米外的樹林中開始閃爍出一對對的小燈籠,至少上百個(gè)“燈籠”伴隨著野性的低吼,在我身邊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我們說的羆,可不是可愛的小粽熊,”婉諾看著周圍的野獸,低聲說,“不要讓你的認(rèn)知成為束縛你的繩子。”
不遠(yuǎn)處,陳三秋只身站在一邊,冷冷看著周圍不斷聚攏的野獸。
“陽淵那個(gè)家伙啊,竟然還是打不過那個(gè)瘋婆娘。”他微微一笑,眼睛竟然又開始變成了翠綠色,露出一股極度陰冷的光。“婉諾,帶著巫林夕先生向北跑,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那你呢?你怎么辦?”婉諾似乎有一些慌亂。
我忽然看到,陳三秋的胸膛以肉眼可見的幅度上下起伏著,隨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快,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竟然緩緩長出了一層翠綠的鱗片!
“我自己……打不過她的,不過……拖住她……還不在話下……等我……和羽晨匯合……就去……找你們!”
翠綠的鱗片映著月光,閃著冰冷的光輝,眨眼間覆蓋了他的整個(gè)身體。每一片鱗片似乎都是一把利刃,劃破了身上的衣服,露出鎧甲似的軀體;雙手的五指變得長而鋒利,就像十把鋒利的匕首,似乎有一些翠綠的液體在其中流動。
“明白,你小心!”婉諾丟下一句話,將我扔到背上,頭也不回的向林中飛奔而去。
見我和婉諾逃跑,四周的猛獸似乎突然聽到什么號令一般,紛紛怒吼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回蕩在天地之中。隨后,幾十只白色的巨大身影從林中猛的躥出,突然向著婉諾和背上的我撲來。
我只覺得黑暗中,一個(gè)白色的巨大身影向我飛撲了過來,我甚至在一瞬間感受到了那龐大的身體帶起的一股猩臭的熱風(fēng)。
我驚慌地閉眼,心臟好像要從口中跳出來一般。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時(shí),卻聽到耳邊傳來婉諾的一聲嬌呼,隨即身體一震。猩風(fēng)過后,驚魂未定的我緩緩張開眼,只見到數(shù)米開外的白色尸體和一地紅色的血液。
我終于看清他們口中的“羆”是什么東西,頓時(shí)驚得我說不出話來:那是一種像野豬一樣的生物,毛皮雪白,身高接近兩米,四肢粗壯有力,體型像豬,卻長著熊口,倒刺一般的巨大牙齒令人不寒而栗。
還沒來得及慶幸,又是兩只羆眨眼沖到了我們眼前。婉諾還沒來得及出手,只看見一道青色的光芒如同閃電般掠過,兩只羆的頭顱就沖天而起,婉諾在一瞬間得以脫身,背著我向著北面沒有羆的樹林中狂奔而去。
“好厲害!”
我回過頭,看著在羆群中飛快閃過的青色身影,不由得驚呼,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截住了近百只巨大的羆,不由得驚呼:“他是怎么做到的!你們……真的是人類嗎?”
“我們當(dāng)然是人類,怎么樣,羨慕嗎?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神奇的,你也可以的,只不過現(xiàn)在不行罷了。”
“我?你是說,我也可以?”
“我說過——不要讓你的認(rèn)知成為束縛你的繩子。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那我該怎么做?”
婉諾笑了笑:“這么著急?這東西可不是說說就行的。”隨后又收斂起了笑容,說出了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話。
“每個(gè)人都好像一把鎖,只有自己知道開啟它的方法,這把鑰匙就藏在你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