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疑惑,對吧?”婉諾已經背著我沖出了包圍圈,向密林深處跑去,耳邊的嘶吼聲已經越來越遠,漸漸淹沒在漆黑的夜色中。
我不知怎么開口,卻又聽婉諾繼續說了下去:“人體是一部非常精密的儀器。人類身體的神奇之處,遠遠超過人們所認知的范圍。所以說,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舉個簡單一些的例子,科學家們曾經計算過人體各方面所能承受的極限,例如人體的極限速度是百米9.48秒;人體承受的最大重量為31.25g;承受力量極限為5000公斤……可這些終歸是理論罷了。世界上有太多超出常人的人,也你為什么沒有成為大力士或者田徑飛人?別和我說訓練,那只是后天的原因。人體里的奧秘遠遠不止這些,你之所以不能發揮自己全部的力量,是因為你根本沒打開自己身上的鎖,釋放真正的自己。”
“你已經打開自己的‘鎖’了?”我驚奇地問她。
“算是吧。”她在遍布枯樹亂石和忐忑不平的道路上飛馳著,可并沒有表現出絲毫吃力。
“可那個陳三秋呢?他變成那種樣子,這也是突破‘極限’造成的?”突然想到陳三秋那詭異的眼睛,翠綠的鱗甲,還有閃著寒光的利爪,我后背又不由得一陣發涼。一個人怎么會變成那種樣子?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我心想。
“陳三秋?他變成那種樣子,是因為他本就是個蜮人啊。”
“蜮人?你是說,他不是人?”
“蜮人,身居蜮山,又稱蜮民。身披鱗甲,善操弓,因喜食毒物,遂周身遍布劇毒。這就是蜮人,陳三秋的血脈中流淌著蜮人的血液。”
“這怎么可能!這是什么理論?”我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沒有親眼見過,我一定會覺得她是一個瘋子。
“知道嗎,我們受到的遺傳,大多都是先天遺傳。大多數基本生理記憶,可以通過上一帶的繁衍遺傳,并且經過不斷后天學習,從而掌握生存的經驗;可我們dna所攜帶的信息遠遠不止如此,基因密碼遠非你我所想的那么簡單。
“低等動物的行為就是由先天遺傳決定的,它們的復雜行為是與生俱來的,不需要通過過多的學習來獲得,因為生存技巧都被刻畫在了基因中,而這種遺傳會隨著生物等級的提升而逐漸衰弱;這種遺傳到了人類身上,作用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可微弱并不代表消失。它們就刻畫在每種生物的基因上,基因組的整套編碼系列決定了基因中的遺傳信息。我所說的‘鎖’,其實就是你DNA中隱藏的部分、是你祖祖輩輩隱藏下來的傳承,你想蛻變,你必須自己找到解開它的方法,喚醒你血脈中的記憶。”
“血脈中的記憶……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陳三秋之所以變成那副樣子,也是因為喚醒了所謂的‘基因記憶’嗎?可他又為什么會變成怪物?”
“他打開了自己心中的‘鎖’,自然就喚醒了自身的血脈,你口中所謂的‘變化’,其實就是開啟了他就是他本來的樣子。”
“本來的樣子?你是說他本身就不是正常人?他的祖祖輩輩也不是正常人?他們都流傳著一樣的血液,有著一樣的鎖?”我開始有些明白了。
“你的理解是正確的。其實不只是你、我、他,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擁有這種血脈,只是他們一生都不會發現自己身上的秘密,也一生都找不到開啟‘鎖’的鑰匙。這些人的血脈在生育中傳承,經歷一代又一代。如今這種寶貴的血脈正在不斷稀釋,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沒錯——可有了你,我們就注定不會衰敗!”
突然,一個沙啞的男聲不知從何處傳來,那聲音如同嗓子干裂的人一般,聽不出男女老少,回蕩在黑暗的籠罩下,令人極不舒服。
“誰!”
漆黑的夜色籠罩在這片密林中,我們身上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能見度不超過十米。婉諾挺住腳步,仔細環顧四周。
“想必等候多時了吧,怎么?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婉諾提高了音量,單薄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深山中。
婉諾放了下我,我站立不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立刻一個翻身爬了起來。
“嘖嘖嘖,沒想到啊,沒想到。”半晌,那沙啞的聲音才從幽暗處緩緩傳來。那聲音停頓了停頓了一下,又說:“原來這小子還是個楞頭青。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那么多顧慮,他早就在我手里了,那還需要這樣大動干戈?”
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縷跳動的小火苗。火焰無風自動,在漆黑的夜色里不斷跳動著,閃爍著暗紅色的朦朧的微光,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婉諾緊緊盯著幾十米外的暗紅色火苗,右手不知何時抽出一把匕首。匕首造型古怪,外形很像一條魚,通體呈銀色,在微弱的月光下反著寒光——竟然和在樓頂見到的青衣女人的那把短劍極為相似。她右手握著匕首,左臂將我護在身后,柳眉緊蹙,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
似乎感受到了婉諾緊張的情緒,那聲音怪笑兩聲說:“尚方那個老家伙,身邊沒有人了嗎?竟然讓你這個小妮子來執行這么重要的任務?”
“謝謝你的關心,尚先生好的很,我們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至于你——”婉諾皺了皺眉,突然將手中的匕首擲了出去!“你的話,太多了!”
我甚至沒有看清她揮臂的動作!匕首如同炮彈一般砸向了火苗的方向,我甚至聽到了樹木被洞穿的悶響聲!
破空聲后,我定睛看去,原本火苗所在的地方又陷入了黑暗,那詭異的聲音也沒了蹤影,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打到了嗎?”我急切的問。
婉諾搖了搖頭,輕輕一揮手,那投擲出去的匕首竟然有靈性般飛回到她的手里。突然,她猛地轉過身,身體突然頓了一下。我回頭看,竟然發現我們的身后,不知什么時候亮起了一縷暗紅的火光……
“嘖嘖嘖,小娃娃姿勢倒是不錯,可惜——”
那一縷跳動的火光突然如同煙火般爆炸開來!四散飛濺的火花竟然如同點燃了周圍的空氣!一團不斷翻滾巨大的火球瞬間形成,就像是一顆小型的太陽!熾熱的火焰點燃了周圍的一切,灼熱的氣浪在空氣中翻滾著、盤旋著,火光將周圍映得如同白晝!
“可惜差了點火候!”
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出現在火球中,翻滾的火舌不斷改變著影子模糊的外形。在火焰的燒灼中,那人影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就像是一只沐浴在熾陽中的三足烏。
說來繁瑣,其實不過剎那之間。那人在火焰中單膝跪下,包裹著他的火球也愈發的熾熱!狂暴的火焰在我們身邊瘋狂飛舞著,紅色的火焰漸漸刺眼,竟然變成了陽光一般的白色!令我根本張不開眼睛!
“快走!”婉諾看著不遠處不斷凝聚的白色光球,語氣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慌亂。“快離開——”
“轟!”
婉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掩蓋了。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塊無形的巨石擊中,我甚至感覺到了胸膛里肋骨的斷裂聲!爆炸的沖擊力將護在我身前的婉諾連同我自己,重重的拋飛出去!
我好像隕石一般,仰面重重墜落在了地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身體各處傳來。我突然感覺,我徹底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無論怎么用力,就連小指頭都不能動彈一下。
“我要死了嗎?”
血液從口中肆無忌憚的流了出來,我呼吸困難,鼻腔和口腔里滿是獻血。
我的眼前一片恍惚,周圍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起來,原本眼前黑暗的夜空卻漸漸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色,就像……就像夢里見過的那片天空。
疼痛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的大腦,明明身體已經動彈不得,可此時思維竟然異常的清晰起來。此刻的時空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周圍的風吹草動;婉諾就躺在距離我幾米外的地上,昏迷不醒;地面形成了一片半徑大約十米的焦黑,遠處的樹木還燃燒著未熄滅的火焰;那個男人此刻已經露出的全貌,他的軀體如同一塊一塊的晶石拼接而成,燃燒著詭異的暗紅色火焰……如果不是婉諾擋在我身前,我也許早就死掉了吧。
“這就是回光返照嗎……不,不對!”
我突然想起來,這種狀態我真的歷過!紫色的天空、遠去的聲音、奇特的感覺……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在兒時的那場車禍中經歷過一次了!
“每個人都好像一把鎖,只有自己知道開啟它的方法,這把鑰匙就藏在你自己的心里!”
“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耳邊突然想起了婉諾的話,莫非這就是開啟我自己“血脈”的關鍵?
突然!我的頭一陣劇痛!我的思緒漸漸變得模糊,耳邊的聲音也變成了“嗡嗡”的響聲;天空中的紫色漸漸褪去;黑暗重新吞噬了周圍的一切。一股巨大的困意襲來,意識開始模糊。我心灰意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籠上心頭,一瞬間,無數的畫面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可我的大腦卻一片空白。我閉上眼,靜靜等待死神的通知書。
可我在閉眼的前一秒,竟然看到灰暗天空中掠過了一雙巨大而又潔白的羽翼,那羽翼無比巨大,上面似乎還閃爍著雷電的光輝。
那是……天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