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蹤
臉上有刺青?看起來還像是某種圖騰的形狀?一提起臉上有刺青的人,我幾乎下意識就想到了新西蘭的毛利人。毛利人是蒙古人種和澳大利亞人種的混合類型,古代的毛利人十分熱衷于文身,但他們對文身的態度卻是充滿敬意的,尤其是在臉上的文身,通常情況下,一個人臉上的文身樣式即代表這個人的地位。
可是,我掐指一算,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時候認識過新西蘭人,更別提什么毛利人了。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出過國門,有時候在火車站看見外國人,很想上前說幾句話,但是每次都只是想想而已。
顯然,高鵬對毛利人有所了解。他這個家伙,平日里販賣珍本書是他的生計,而大多數情況下,但凡是珍本書,里面常常都是記錄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高鵬雖然不是一個愛讀書的人,但自己開著書店,成天泡在里面,即便只是把書當成是商品,但久而久之,多少也會收點熏陶。
高鵬對我道:“我說佩璽,你老家伙什么時候還得罪了毛利人呀?”
“這事兒你別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道:“而且,你不能光是因為人家臉上有文身就斷定人家是毛利人呀,這樣太武斷了。”
高鵬不耐煩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就是一個假設嘛,一切皆有可能。”
我讓高鵬接著說下去,他便道:“那天真是把我嚇壞了,但是,我心說難得我佩璽哥交給我一個任務,我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完成呀。后來這兩天,我一直都在暗中監視著你家的情況。那天晚上,我一看那兩個人就覺得他們兩個絕非善類。那兩個人幾乎足不出戶,我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這么大的膽量,完全把你老爸的房子當成了自己家一樣,每天都只有那個刀疤男出去買點吃的回來。我一看這架勢,那是要打持久戰的準備呀,可是,讓我意外的是,就在剛才,那兩個人突然離開了你們家,臨走時還帶走了一包東西,看那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再回來了。所以,他們走后,我就溜進了你老爸的房子。”
“我們家怎么樣了?”我問道。
“安然無恙,屋子里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而且衛生也保持的非常好,只除了一個房間以外。”
“我爸的房間?”我問道。
“不,”高鵬回答道:“是書房。書房是唯一被翻動過的房間,你還記得你父親書架上有一排全是關于玄學的珍本書吧。”
我點點頭,說記得。父親一向也是愛書如命,平生最討厭有別人碰他的書,即便是我,也不能未經他的允許而隨便翻他的書看,尤其是高鵬所說的那一排有關于玄學的珍本書,有些書是快掉渣的古籍,父親平日里拿出來看都萬分小心。
我記得有一次高鵬來到我家,看到了我父親書架上的那排珍本書,隨意抽出來一本,當時我父親的臉就沉了下來,我急忙把書放回去。后來,高鵬告訴我說,那些書都很有年頭,在舊書和珍本書市場都是難得的東西,再加上那些書里的內容,只要稍加炒作,賣個百八十萬根本不成問題。
但我壓根就沒跟父親說過這些話,因為我知道他是不可能賣他的書的。
高鵬一下子抬高了語氣,對我說:“那些珍本書他娘的都被那兩個王八蛋偷走了,整個書架,其他的書都沒動,就那一排的書都被搬走了。媽的,那兩個賊還挺專業。不光眼光專業,而且偷盜技術也很專業,他們撬開的鎖,一點損壞的跡象都沒有。”
“偷書?偷書干嘛?”我問。
高鵬回答道:“賣錢唄,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你父親的那些書很值錢嘛,不過,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是為那些書來的,完全可以偷完就走嘛,干嘛非得在你家泡了兩三天才走。”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心說,兩三天?沒準已經在我們家泡幾個禮拜都有可能。
“怎么樣?這任務,我完成的還算不錯吧。”高鵬道。
“不錯不錯,”我有些恍惚地回答道:“真是謝謝你了,我回去請你吃飯,我這邊還有點其他的事,就先掛了。”
高鵬還想說些什么,但我已經無意跟他閑扯下去,就把電話掛了。
“出什么事了嗎?”我一掛電話,劉震就迫不及待地來到我面前,問道。
我把之前交代給高鵬的事情,和他剛才打電話給我說的事情又跟劉震重復了一遍。但劉震聽完以后,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我一問之下才得知,原來,在我父親去找劉震的那晚,除了向劉震交代了一些事情,讓他來云南幫助我找到段郁文,其次還交給他一個小任務。
劉震對我說,他總覺得我父親似乎早就已經料到會有人偷偷潛入他家,所以,那晚在去找劉震之前,他偷偷在家里裝了一個小竊聽器,說是竊聽器,其實就是一個小型錄音機。父親臨走時囑托劉震三天之后偷偷去把竊聽器取回來。劉震按照父親的指示,隔了幾天便用我父親給他的鑰匙悄悄溜進我家,(當然,他經歷了和高鵬很難相像的經歷,也看到了其他人出入于我家的房間,但并不是高鵬所說的那兩個人)找到父親安裝的竊聽器,結果聽到了一個冒充我父親的人讓我去找汪成寶的事情,并及時通過電話聯系了我。
我晃了晃腦袋,咒罵道:“太他媽亂了,我腦袋都要爆炸了,不去想了!不去想了!愛咋咋地,我現在人在云南,就算遼寧的家里邊出了再大的事我也鞭長莫及,我現在就想快點找到這個段郁文!”
劉震也是點點頭,也抱怨道:“說的沒錯,現在都已經是八點鐘了,那個段郁文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難不成那老頭子在外面拉黑車讓人釣魚了?或是出車禍直接掛了?”我隨口說道。
劉震卻道:“你說,會不會是在我們出去吃飯的時候,他回來了,而我們并不知道呢?”
我聽后頓時覺得醍醐灌頂,忙說道:“很有這種可能,那我們現在就上去看看吧,就算找不到段郁文,也可以問問中午的時候進這棟老公寓的長臉青年是否知道他的情況。”
劉震十分贊同我,顯然,他這家伙的耐心也快消磨殆盡了。
我們倆坐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我走到卜瑾的面前,一邊比劃一邊告訴她我們要上樓去看看。
可沒想到,卜瑾聽后卻沒有什么反應,只是指著老公寓樓,看也不看我一眼,說了兩個字,道:“危險。”
“危險?能有什么危險,不就是一個瘋婆子和一群夜貓嘛,難不成你還真信那些鬼故事?”我也不知道卜瑾是否聽懂了我的話,但其實,我這句話是說給我自己聽的,也是為了給我自己壯壯膽子。對鬼神的態度,我一直都很模糊。
“算了,”劉震在一旁說道:“我看那姑娘是害怕了,不管怎么說,她也是個姑娘。”
害怕?我看了看卜瑾,她那張不漏聲色的臉簡直就像是一個瓷娃娃,她會感到害怕嗎?我不太能夠想象得出,但我還是說道:“好吧,卜瑾,那你就留在這里,我跟劉震上去就行了。”
這句話,我相信卜瑾還是能夠聽懂的。她終于不再憂心忡忡地盯著那棟破舊的老公寓了,而是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再說“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于是,她又指了指老公寓,重復了剛才的話,道:“危險。”
“她這是怎么了?”劉震有心擔心地說道。
“甭理她,她精神不正常,經常這樣抽風。”我沒好氣地說道,“走,咱們兩個上去。”
劉震也沒多說什么,跟在我的身后,我們兩個就這樣沿著外側的樓梯朝樓上走去,留下卜瑾一個人在樓前的空地上。
走了兩步,劉震問:“把她一個姑娘大半夜的獨自扔在下面不會有什么事吧?”
“我說,你老關心她干嘛?看上了?用我幫你拉拉關系不?”我調侃道。
劉震一聽我這話,頓時支支吾吾起來,說道:“那倒不是,只是,你不是也說了嘛,龍卜瑾是我們真正的唯一線索,而且別忘了,老師當初讓你來云南的最初目的就是接到這個姑娘,咱們可別把她弄丟了。”
“不會不會,你就甭操這份閑心了。”
我們倆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在樓梯上,我們徑直來到三樓,因為四樓只有那對老夫婦和一個老畫家,下面兩層除了貓根本不住其他生物,只有這三樓還有一個瘋婆子和兩戶看似有人居住的房間。
一進樓道,那股熟悉的惡臭就迎面撲來。好在今天的天氣很陰,而到了夜晚,走廊里又很陰冷,所以臭氣還不算特別濃。樓道里沒有燈光,中午的時候就顯得很陰暗,現在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兩個幾乎是摸黑前進。
我和劉震都根本無意再去問那個瘋婆子。原本,劉震對那個老太太還有幾分敬重,可是,自打聽完老板娘的故事,他也覺得瘆的慌,于是,我們兩個不知不覺地就加快了腳步,朝走廊盡頭的那兩戶房間走去。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么其中一間所住的人一定就是那個長臉青年。
我走著走著,漸漸覺得有些不對頭,最直觀的感覺就是覺得四周的溫度越來越低,不知不覺,我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牙齒不住地打顫,嘴一出氣似乎都出了哈氣一般。我心道,這哪里是夏季的氣溫,別說是在云南,就是在我家東北那邊,夏天的晚上也不至于冷成這樣啊。
好在,我走了一會兒,眼睛就逐漸適應了這里環境的黑暗。其實,這里也并非完全的黑暗,起碼,走廊的盡頭還有唯一一扇窗戶透出淡淡的星光來,雖然極其微弱,但也好過沒有。另一方面,樓道里兩側的房間,有些鐵門是半開著的,房間里的窗戶也能透出一點星光投射出來。
我一聲不吭,忍著寒冷,繼續朝前走,很快,我就發現了另一個詭異的地方。那些流浪貓!今天上午來的時候幾乎沒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只老貓,可是現在卻一只貓也沒看見,那群畜生都他媽跑到哪里去了。
人最怕在黑暗的環境中激發自己的想象力,那無疑是自己嚇自己。可我這個時候,大腦偏偏不聽我的指揮,滿腦子里想的都是中午飯館老板娘講給我的各種關于瘋婆子的詭異事情。當下,又加快了些腳步,幾乎是以小跑的形式在向走廊盡頭的兩戶房間走去。
就這樣走著走著,我的冷汗就下來了。我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暗自計算了一下,這條走廊看上去不到一百米,上午來的時候,我們挨門挨戶地查看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走到頭了,可是現在,我幾乎是以小跑的形式在走,估摸著也得有個兩分鐘了,可是,抬眼一看,那盡頭的兩戶房間似乎還在十幾米遠的地方,說什么也走不到。
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回頭問道:“老劉,你有沒有覺得這條走廊跟上午比,變長了?”
我的話像是一塊大石頭投進了海里,雖然在寂靜的走廊里發出了巨大的回聲,卻沒有人回答我。
我心頭一涼,整個人就傻掉了,可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劉震站在哪里,不由得又輕聲問道:“老劉?老劉?你在哪兒呢?在這破地方,你可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啊,我會翻臉的。”
依舊沒有回答,我伸出手轉了一圈,卻也沒有收獲。劉震不是一直就在我身后跟著我的嗎?到底是什么時候,竟然消失不見了?
我伸出手,轉了個身朝來時的樓梯口走去,可剛邁了一步,我心里就咯噔一聲,頭皮發炸,我伸出去的手,赫然摸到了一個毛茸茸濕漉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