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川在院中練劍,人雖已是中年之暮,但他步伐輕穩(wěn),身手矯健,劍法純熟,依然不失大將之風(fēng)。有著和其年齡不相符的俊朗和飄逸,由此不難看出,他在年少時一定是個瀟灑不羈的俊公子,集才華與樣貌于一身。
南宮燕帶著一眾婢女仆人,如疾風(fēng)般的氣勢洶洶而來,像極了一場秋風(fēng)要橫掃落葉,任誰見了都要退避三舍。那么大的排場,聲勢浩大,可以說是浩浩蕩蕩開赴過來。
南宮燕率先發(fā)問,也不管左川有沒有練完,還要不要再練。“是你讓人放走了云兒?”語調(diào)低冷,聲音含著盛氣,指責(zé),怨意,卻唯獨沒有夫妻間該有的柔和。
左川嘆口氣停下,收起劍慢慢放回劍鞘中。然后才抬眼看南宮燕,“長公主這是在責(zé)難我嗎?我要對你稱微臣然后領(lǐng)罪嗎?”
南宮燕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和不妥,手勢示意其她人先下去。院中只剩下南宮燕和左川,她上前兩步站在左川的正前方。
“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么嗎?你在害我們的云兒。”南宮燕又氣又急,整個表情都是指責(zé)埋怨。“現(xiàn)在厲王死了,太子他將來必然繼承皇位,我們家云兒馬上就是皇后了。你現(xiàn)在放她出去任性,以后她后悔了怎么辦?”
左川把劍放到桌上,喝了一口茶,才又緩緩把眼神給到南宮燕。“云兒長大了,她會選好自己的所愛之人,我們該支持。”
“她懂什么,一直活在我們的庇護下,她能知道什么對于女人最重要。”南宮燕立馬反駁,“每個女子都有做夢的時候,可夢總會醒,女子唯一且能永遠依賴的就是手中的權(quán)力。”
“她是一個獨立的人,她有權(quán)利選擇和什么樣的人生活在一起,畢竟一輩子那么長,我們不能替她做決定。”
“我們是她的父母,她的今后我們自然能做主,她生在了皇室就該遵守。”
左川深深嘆了口氣,仿佛知道改變不了眼前的人,也改變不了今后的結(jié)果。“權(quán)力于我們已經(jīng)夠了,何苦再搭上女兒,給她想要的不好嗎?”
“我給的就是她想要的,她必須要當皇后,當皇后。”南宮燕的情緒激動,表情有些失控,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堅定架勢打斷左川。
“她不是你,你也不要想把她變成你或你的工具。”
“你說什么?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這樣看我的嗎?”南宮燕更加激動,語調(diào)提到了最高處。“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這么看我?就因為那件事。”
“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左川起身,準備離開。
南宮燕上前攔下,“真的都過去了嗎?在你心里你可曾有一刻讓它過去,否則我們也不至于走到現(xiàn)在。”南宮燕冷笑,“哼,比陌生人還不如。”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用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的人是你,折磨報復(fù)我的人也是你。”南宮燕雙眼死死盯著左川,以一種求而不得要毀滅的態(tài)勢在繼續(xù),委屈憤懣后是閉眼心傷。“左川,我想問你,如果當初我沒有懷著云兒,你是不是就會一紙休書斷然離棄于我?”
“世上沒有如果,事實是我們有了云兒。”
左川答的很淡,答完后就離開。
南宮燕在其身后,不滿且不甘心的追問。“我是說如果,如果呢?你會怎么做?”南宮燕的眼神忽然暗下去,方向由向前變?yōu)橄蛳拢曇粢哺土讼氯ィ袷窃谧匝宰哉Z。“會離開我是不是?回答我?為什么不回答我?”
南宮燕的情緒猛然在心底失控,整個人像是坍塌了一樣松垮。眼神空洞,表情蒼涼無奈,思緒又煎熬的落在那件事上。
那是很多年前,也就是南宮權(quán)叛亂稱帝的第二天。很多將領(lǐng)王侯都畏于他的威勢和殘暴,紛紛上書臣服,以保家族無憂。
左川自小和前皇上南宮信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的和親兄弟無異。聽到南宮信被殺,性子剛且直又為人忠義的他,于公于私于臣于民都要出兵回朝,替南宮信討回公道。
南宮燕當時和左川剛成親,恩愛甜蜜的小日子還沒過夠,自然不會讓左川帶著全家犯險。雖然被殘殺的那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可親情在榮華富貴面前又怎能經(jīng)得起比較權(quán)衡?
雖然比起叛國奢殺的南宮權(quán),一母所生的南宮信和南宮燕更為血濃親密。但一邊是未知的深淵,一邊是已得的富貴,南宮燕痛苦再三最終還是快速選擇了后者,也就是誰掌權(quán)誰就是她的親人。
哥哥也好,弟弟也罷,她沒得選。如果她還想繼續(xù)以后的奢華尊貴,就不能貪戀不該有的個人情感。
南宮燕不想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有變故,她想勸左川臣服,但又怕左川不同意。就在左川即將公示反書與南宮權(quán)叫板時,南宮燕偷偷讓人將左川迷暈,模仿左川的筆跡寫下恭賀陛下登基的賀書,蓋上左川大印上表朝廷以示臣服。
左川知道后大怒,想要追回賀書繼續(xù)替先皇責(zé)叛臣。可誰知那賀書到了南宮權(quán)手里就被公示了出去,天下人已皆知,一切為時已晚。左川還被南宮權(quán)特封為大國公,恩賞不斷,就連他已逝的父母都被做了追封。
這下他是有口難言,這叛國忘義的逆臣他是當定了,再無可改。
左川想和南宮燕分開,南宮燕卻說她已有了身孕,并連哭帶鬧用自殺相威脅,還一再的用孩子為理由苦苦哀求并為自己不義的行為做開脫。
最終左川無奈心軟,為了未出世的孩子,他留下來繼續(xù)和南宮燕一起生活,煎熬般的享受著這燒心般的財富和地位,做了不忠不義的逆臣。
左川雖然留下來,也臣服了南宮權(quán)。但他和南宮燕的心自此卻隔了十萬八千里,成了海角和天涯,這世界上最近最遠的距離,挨著卻永不相鄰。
最初南宮燕還想方設(shè)法的要拉回左川的心,對其百般討好。后來才發(fā)現(xiàn)沒用,做一切都沒用,燒心煮肺都沒用。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和左川公然對立,做一對面不和心也不和的紙上夫妻。
只有在左云云在時,他們才會強裝和睦揉在一起。平時各自沒交集,是水深和火熱的兩處所在。南宮燕現(xiàn)在的各種作都是在故意引起左川的注意,也是在試探他的底線。因為內(nèi)心深處,她對左川依然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