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晉城內此時正是一片混亂,蘇木青殺人的時候毫不掩飾,可以說是眾目睽睽之下,被官爺吵醒的人們也有許多都看見了,只不過那過程太快,又太血腥,多半都是不敢細看蘇木青的樣貌。
“什么叫不普通?!”周俊毅幾乎被氣得七竅生煙,這幫子城衛,平時耀武揚威的,遇到事情竟然這么肉,這一下子死了兩個小頭目不說,還沒有看清楚殺人者的樣貌,這算是怎么回事嘛!
“將軍,這事情怕不是這么簡單的吧!”周大這人本來還是很單純的,但是一遇到什么敵我方面就開始復雜起來,“那孩子能夠做出這樣的東西,必然是很聰明,而那個大人就可疑多了,他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孩子的聰敏才把他抓起來的,不然,沒有哪個人能夠在那么吵的情況下還在酣睡吧!
從城衛的敘述中,周大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些真相,那就是那個孩子一直沒有離開大人的懷抱,甚至一直都是在睡,在那么吵鬧的情況下一直在睡,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你是說有人先咱們一步發現了那孩子的聰明,然后把他控制了起來,而今天我碰到他只是一個巧合?”
周俊毅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剛剛見到這孩子的時候,那個曾經被他忽略了的剎那,那個憂傷而向往的表情,……若是這么說,那孩子的古怪性格也可以理解了,長期被人控制著,再好脾氣的人只怕也變得孤僻了。
“只怕就是這樣。”周大肯定地說著,“聽城衛說那人武功不凡,能在瞬間拔刀殺人,而讓旁人無法覺察,就不會是個普通的人……”
周大的這句話倒與那城衛的推脫之詞如出一轍,周俊毅皺了皺眉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轉而問道:“就沒有一個人記得他的相貌如何?”
就算是全城通緝,卻也需要描形畫影才是,總不能把城中三十來歲的人通通抓來吧!
晉城城主在一邊兒陪著笑臉,心里卻在一個勁兒地罵著這個周將軍,你說你述職卸任,去哪里不好,偏偏來我這里,來了也就罷了,非要弄出一點兒事來,大半夜的讓全城的人都不得安睡,給你找什么孩子,結果呢,把人家大人逼急了,殺人逃了,你又來找事!
氣憤之余又有些疑心,這是不是上面對我有什么不滿啊?想到這里,更是又驚又怕,冷汗淋漓。城主是世襲的,若是更換,等于前一任城主要被誅殺,至少也是誅殺六族,豈能不讓人膽戰心驚。
一個城衛跪在地上,額上滴著冷汗,他就是被奪刀的那個,也是站在最前面的,按理說他是看得最清楚的,可是那時候他哪里敢細看,那人氣質冰冷,殺人如拾草芥,那種舉重若輕的感覺就讓人不敢與之對敵,就是看清了也要說沒看清才好,不然誰清楚是不是有人尋仇。
“小的只是覺得那人極不普通,當時燭火耀眼,倒是……倒是……”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下,又復述了一遍剛才所說。
“行了,下去吧!”周俊毅皺著眉頭,卻也不好說什么,轉而向城主言道,“后面的事情就交給城主處理好了,此處離大漢最近,恐那人是大漢奸細,城主還是細細查訪比較好!”
晉城城主點頭稱是:“大將軍只管放心,我定然派人細細查訪!”
周俊毅知道事已至此,多加責備反而不好,何況,這城衛本來就不是城主可以全權調配指揮的,還需要城衛所的所長管理才好,可是晉城的城衛所所長還在空缺,倒也無人可以怪罪。
晉城此時的嚴查不在話下,卻沒有人料到蘇木青并不是什么奸細,更加不會逃往大漢,反而是要前往昭義的,方向錯了,自然什么也找不到,如此嚴查五天之后,晉城也就放下了這件事情,畢竟,不能夠耽擱雜耍班子去昭義的行程。
今年是太平元年,為了慶賀新皇登基,也是為了太后誕辰之喜,皇帝下旨,讓各州的雜耍班子進駐昭義,舉行為期三天的比試,之后擇優選出兩支來為太后祝壽。
這在下九流的雜耍藝人眼中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當下,各州都開始籌備,各州閣本來就沒有什么大事,碰上這件事情也趕著想要表功,立刻組織了一些雜耍藝人,成立了幾個班子,準備一顯身手。
其中,南州這里就有五大班子,除了兩個是原來就有的老班底,其他的三個都是湊上來的,唱戲文兒的,學口技的,還有妙手空空的,但凡跟雜耍沾點兒邊兒的都上來了,一時間真是熱鬧非凡,而雜耍在這時候也不單單是江湖把式了,有了很多新的花樣。
“怎么好好的突然鬧騰這么一出,本來還想著好好賺些路費,偏偏被耽誤了這么會兒工夫,后面的幾個大城都是不能久待了!”白家班里的“小百靈”白玲玲嬌嗔著埋怨,那婉轉的嗓音當真猶如鳥兒叫一般好聽。
“玲玲,休要胡說!”班主白巖呵斥了愛女一句,卻也沒有深責,轉而說道,“后面的路只能繞道走,不能再進城了,不然時間來不及!”
“為什么啊?!”白玲玲從小吃的就是雜耍這碗飯,一直被人瞧不起,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揚眉吐氣的機會,也得那些人上人一眼,偏偏被爹爹澆了冷水,有些不滿。
“師妹,這你還不明白啊,咱們在晉城雖然是被耽擱的滿待了七天,可是其他城主未必會如此想,若是咱們在他們城中待不滿這個天數,大度些的不與你計較,量小的就要狠狠整治你一番了,咱們到底是南州的,難道以后都不回來了不成?”大師兄柏章自小就通透,這些個人情世故,稍一想就明白了。
白巖笑著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己的愛徒,這個徒弟果然沒有收錯,懂禮識情,說不定以后真的能夠把白家班發揚光大,到那時,自己也就放心把玲玲托付給他了。
“還是大師兄聰明!”白玲玲也不傻,話說到這里哪有不懂的,雖然還有三分不信,卻已經上去攀著柏章的胳膊撒嬌了,只用眉眼向另一旁的二師兄秦元示意了一下,很是挑釁。
秦元看到哪里會不明白是自己的師妹故意挑食,可知道是知道,氣還是照生,冷哼了一聲,給馬屁股上又加了一鞭子,存心想要看那兩人坐不穩的樣子,結果卻把白巖給晃了一下。
“你這渾小子,做什么這么快,這路本就偏僻難走,要小心點兒!”白巖毫不留情地罵了一聲,隨手拿著蒲扇帽就打了秦元一下,對這個徒弟他是又愛又恨,雖然聰明,什么都學得快,卻總是倔強冷酷,看著就是個薄情的。
“誒,前面可是‘姚家班’?”白巖這一作勢,也看到了前面停著的五輛板車,那小旗子上插著一個黑“姚”,應該是姚家班的人。
這姚白兩家在南州這片都是有名的,不比南州閣臨時湊上來的那三個班子,他們可是正兒八經的雜耍班子,根正苗青,百十年流傳下來的技藝,只是白家班注重家傳,人才凋零,這兩年白巖雖然改了傳承,想要挽回頹勢,卻也是回天無力。
聽到后面呼喝,姚家班的班主姚永明就回過頭來,一看到白巖,當下也明白他為何走此小路,笑了笑,打了個招呼,也不吭氣,同行是冤家,點頭即可,當下令人駕車自走了。
白巖也知道是這個理兒,也不準備攀什么交情,吩咐秦元慢了一點兒,讓了他們一步,算是同路不同行了。
“這位班主,還請讓我們搭車同行!”一個青衣布衫的男人出現在白巖的視野里,他抱著一個孩子,斯文有禮,身后還扯著一個頭發凌亂的小男孩兒,看樣子,剛才就是他們攔下了姚家班的。
白巖皺著眉頭,雜耍班子這行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半路收徒可以,半路搭車不行,防的就是那人心險惡,半路搭車這種事情多少有些犯了他們的忌諱,想必這也是姚永明不同意的原因。
“班主,我兒生了急病,是不得以才求搭車同行,還請班主容情。”青衣男子說得懇切,同時遞上了一根銀條,燦燦的銀光硬是晃花了白玲玲的眼,直接搶過,“爹爹,咱們搭上他們吧!后面有車,你們上去吧!”
百兩條,千兩票,這一百兩若是賣藝還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賺到哪,竟然就來得這么輕易!白玲玲笑嘻嘻地摸著,白巖皺了皺眉頭,卻還是默許了女兒的行動,算了,有了這一百兩,也不圖爭那個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