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從窗而入,透過淡綠色的窗紗,便成了一片碧綠幽,梳妝臺正對著窗戶,那一片光照在銅鏡上,鏡中,是床的位置,層層垂曼中,一個人兒躺著,睡得正香,鼻翼翕動,好像是聞到了陽光的味道,伸出如玉的手臂,打著哈欠睜開了眼,呆怔。
粉色的帷幔?梨白色的家具?還有這床,這絕對不是我的床,至少我躺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錦緞上那大朵大朵的鳳凰花開得異常耀眼,如鳳凰涅,浴火而生,看著就讓人心驚不已。
子瑜看了看左右,的確不是自己的房間,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又被擄走了?想了想,又定下神來,只要能夠被擄走,那么就是有活著的必要,生命安全還無需擔心。
身上的內衫還是睡覺時穿的那件,這也可以間接說明一點,擄自己來的人不是因為美色,但這間明顯充滿了閨閣氣息的房間卻令子瑜很不舒服,把一個少年放入女子的房間,總感覺有些不太好,不太舒服的感覺。
掀開被子,垂下腿,才發現腳踏上沒有鞋子,著雙腳踩在地上,推開窗,觸目的是滿園的燦爛明媚,風從東來,隱隱有些水汽,這是哪里?一眼看不到院墻的地方只能證明這里很大,而很大的地方……眉心微蹙,憂思攏上心頭。
“這么早就醒了啊?”朗悅的聲音低沉而柔美,說不上悅耳,卻不難聽,那微帶的磁性感覺竟有著莫名的引力。
子瑜沖著發聲處看去,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紅衣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面上帶笑,不像有惡意的樣子,而她身后跟著兩個端著食案的男子,一進來就把食案上的碗碟擺在桌上,金邊白瓷上地菜色看起來就很好吃。
“你是……”子瑜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女子,我認識她嗎?
“也許,你應該叫我姨娘。”紅衣女子揮了揮手,那兩個男子就退在門口等候,而她,則施然坐了下來,指了指身邊凳子,讓子瑜也坐下。
“姨娘?”子瑜詫異,越聽越有些迷糊,困惑的眼神看向女子,女子笑了,玩笑似地伸手捏了捏子瑜的臉蛋,“真乖!姨娘姓蕭,名寧玉,你可要記好了!”
蕭!提到這個姓。子瑜突然想到了柳遠三令五申地那個“大漢蕭家”。女尊!三夫四侍!陡然心驚。眉心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她要是想要對自己做什么。貌似也是反抗了地。何況。她讓自己叫她姨娘。必然是有些緣故。
“大漢蕭家?”故作驚訝地問著。子瑜看向那笑得溫和地女子。等待她來解答惑。
“大漢嗎?”女子挑了挑眉。“那是對外面說地。蕭家可不是大漢地蕭家。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女子笑著伸出手去。手從子瑜地耳旁而下。把他地碎發別在耳后。順勢劃過他地脖子。就在子瑜不禁顫抖地時候。微涼地指尖挑起了脖上那條紅線。墜著血玉地項鏈就這樣從衣領中落出。赤紅赤紅地顏色鮮艷欲滴。
“這是我妹妹地玉。她地是暖玉。我地。是冷玉。”女子拉開領子。她地頸上竟然也有一塊兒玉墜。碧綠地顏色好像是積聚了萬千綠意。只是看。也讓人覺得心神寧靜。女子抓著子瑜地手。讓他摸了摸那冷玉。果然是冷地。玉石地溫度冷而不傷。
“這兩塊兒玉我們姐妹一人一塊兒。她性子太過寧靜。又總是畏寒。于是拿走了暖玉。我地性子如火。所以拿了冷玉。能夠讓人平心靜氣。收斂心神。”蕭寧玉說到這里笑了笑。“說起來。我們兩人地名字倒是起反了。我地性子一點也不寧靜。她名為暖玉。倒是比我地性子更淡一些。常常能夠拿本書坐上好久。明明是南轅北轍地性子。姐妹中。我們地關系卻是最好。大概這就是一母同胞地緣故吧!”
好像是回憶起了那曾經溫馨的過往,蕭寧玉笑得很是柔和,眼神中充滿了慈愛,伸手摸著子瑜柔順的頭發,他剛睡起來,還未曾束發,一頭黑發軟軟垂著,觸手處讓人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你娘,就是我的妹妹暖玉,所以,你應該叫我一聲姨娘的,這暖玉世上只有此一塊兒,就在我妹妹身上,我不會認錯的。”
后一句似乎是為了肯定,又或者是讓面前的少年相信,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堅決,眼眸中的光芒也愈發剛強起來,打消了剛才柔和憐愛的感覺。
姨!子瑜心里暗暗苦笑,你恐怕是周純的姨娘,不是我的吧!想著,卻是一點兒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她把自己擄來是把自己當做了親人,若不是,有可能
是小命不保吧!
想到這里,子瑜乖巧地叫了一聲:“姨娘——”看到蕭寧玉的眼眸中又緩和下來,他又開口說道,“娘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有個姨娘,子瑜四歲就喪母,然后被人收養,沒有認出姨娘是子瑜的不對!”小意地歉然看了一眼蕭寧玉,眼眸中還混雜著絲絲縷縷對于身世的感傷,很是逼真感人,尤其那一抹黯淡神色,讓人看之心憐。
“傻孩子,姨娘和你娘雖是一母同胞,長得并不相像,你就算聽你娘說過,又哪里能夠認出來,是姨娘的錯,沒有找到你,讓你受了那么多苦!”
蕭寧玉的目光都柔成了水,又撫摸了一下子瑜的腦袋,心里有了點兒內疚,當年妹妹離家雖有不對,自己卻也不是全然無錯,而今,她死了,以前的錯也就沒有了,她的孩子,定要好好撫養才是。
“以后就跟著姨娘吧,不要跟著你那個養父了,他的身份對你不利,恐怕收養你也不是什么好心腸!”蕭寧玉說著,看到子瑜一驚,有些躲閃,以為自己嚇壞了子瑜,就笑了笑,轉了話題,“姨娘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讓他們拿了這些來,你吃吃看,若是有不合意的,只管叫他們再換!”
她與蘇木青定然不合!從蕭寧玉的口中判斷出了這樣一個事實,子瑜不由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說那是親爹,不然還不知道會怎樣吶!加了小心,暗自回憶剛才的話,記牢,以期下次不會說錯。
“嗯,謝謝姨娘!”子瑜一聲聲“姨娘”叫得甜美,乖巧的樣子讓誰看了也是喜歡。
一頓飯吃得是賓主盡歡,子瑜也從蕭寧玉的口中得到了更多的事情,當年那個暖玉因為跟她拌嘴,所以離家出走,竟然不知道躲在哪里,一直沒有被人找到,而她知道暖玉的死訊卻是因為蕭家一種秘法,能夠知道同血脈的生死,卻至今不知道她埋葬在何處,而那些年又經歷了什么。
蕭寧玉想要從子瑜的口中套話,可是子瑜一口咬死自己當時只有四歲,什么都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爹爹,一直都是跟著娘住著,這話也不全算假話,周純就是如此,在他四歲之前不知道還要有爹爹這回事情,只知道母親,還有那個破舊的繡樓。
而子瑜的母親則是生了他就死了,若是剛才照著自己的情況說,恐怕時間上就出了問題,暗暗慶幸著,又多加了幾分小心。
子瑜對周純的往事所知甚清,更是聽周純說過關于他娘親的種種,此時說來,宛然如真,把皇宮的大背景去掉,換成靠山村的小背景,又把皇宮的竹樓改為山野的竹樓,如此一一敘述下來,竟然是沒有什么漏洞可尋的。
“她最愛繡子,卻不料竟然會在山野之中尋一繡樓住下。”蕭寧玉聽了十分感慨,她妹妹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一聽愈發肯定了子瑜是妹妹親子。
“姨娘,你真的不會認錯嗎?萬一這玉是我娘從別處得來的呢?”子瑜小心翼翼地問著,想要以退為進,最大限度推卸掉自己的責任,這樣將來萬一事敗,也沒有自己什么事情,是你要認我的,我說不是你不信,可怪不得我。
蕭寧玉為人一向自負,而且她又是在子瑜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看到那玉的,更是聽信了柳遠所說,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對偶然相逢的人說謊話,所以蕭寧玉對子瑜身份已經信了九成,所圖的不過是如何把他找回來,免得讓他認賊為父罷了。
“呵呵,子瑜真是小心得過分了,放心吧,在你睡著的時候,姨娘已經驗證過了,你的確是我們蕭家的血脈,不會弄錯的,這樣可放心了,可是能夠甘心叫我一聲姨娘了?”蕭寧玉難得的好心情,又捏了捏子瑜的臉蛋兒,一副疼愛有加的模樣。
子瑜聽得驗證血脈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又想到可能剛巧是同血型的血吧,這年頭的滴血認親不會有什么更新鮮的,也做不得準,好巧,正好和她的血型一樣!子瑜暗自慶幸著,算是徹底放了心。
蕭寧玉沒有追問為什么子瑜會被蘇君收養,可能是巧合,可能是蘇君有什么陰謀,但無論怎樣,既然她已經找到了子瑜,就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
“子瑜,這里是姨娘的地方,你現在這里好好住著,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他們兩人。”蕭寧玉叫了一聲,把門口守著的兩個男子叫了進來,“朗風,朗月,你二人要好好照顧子瑜,他是我蕭家血脈,不可輕忽!”
“是!”那兩個男子同聲應著,很是恭敬。就此,子瑜身為蕭家少爺的身份就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