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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你好,快遞

盡管讀者看到我寫過這么多的案件,但實際上金寧市一向治安很好。無論是按照人均發案率,還是按照日均發案率來算,金寧都可以說是非常安全的城市了。鐘樓區曾經一度把“首善之區”作為街頭宣傳的標語,雖然有點夸張,但也可以看出其中的自信來。

因此,當這起爆炸案發生的時候,不僅是鐘樓刑大,整個金寧市甚至江海省的公安系統,都瞬間緊張起來。

記得師父當時還在潤州開會,聽說此事會也不開了,一路飆回金寧,直奔現場,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什么情況?能定性不?”

“爆炸,應該是藏在包裹里的,威力不大,”我正在現場勘查,看到師父頓時覺得心里有底多了,“1人死亡,1人受傷還在醫院。”

“***種類能定嗎?”師父又問道。

“小王師兄他們還在查,”我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有圍觀群眾能聽到了,才小聲地告訴師父:“搞不好是恐怖襲擊。”

“恐襲?”師父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有依據了?”

“嗯,”我點點頭,拿出了一個物證袋,“在屋子里撿到的,有某恐怖組織的宣傳口號。”

“唔。”師父看了一眼,“這事,先別忙定性,有點怪。”

下午,在鐘樓分局的大會議室里,“0912爆炸案”的分析會正式召開。從場上坐著的領導、專家的級別,就知道上級對這事的重視程度了。也難怪,金寧市上一次發生爆炸案時,我都還沒出生呢。

“死者張輝贊,男,47歲,住在工人新村×號3樓302室,也就是爆炸發生的那間屋子。生前系××公司的工程技術人員,沒有犯罪前科,社會關系正在排查,還沒發現有明顯的仇家。”小湯先匯報了死者情形。

“現場方面,***及其包裝,已經炸得粉碎。內包裝物,懷疑是PVC管,現在發現了PVC管的碎片。這種管子裝修都在用,很常見。”小王師兄接著匯報,“已經確定,***屬于黑**,摻雜了部分氯化鉀、氯化銅、氯化鈷、鐵粉等成分。”

“加這些,有什么用嗎?”師父插了一句。

“好看。”小王師兄搖搖頭,“其實沒啥用。這些都是所謂的發色劑,在燃燒時產生不同顏色的火焰。嗯,平時就用在煙花彈里,打出來五顏六色的樣子。也就是說,***的來源,很可能是從煙花彈中自己拆出來的。”

“很好,”關局長點點頭,“是個方向,待會兒請治安大隊的同志查一查這條線。”

“引信方面,初步推測是拉發引信,撕開包裝就響。”小王師兄打開了PPT,“制作得非常粗糙,大家請看,這一小塊碎片,經過我們鑒定,含有紅磷成分,可以確定是火柴盒上的擦皮。”

下面的專家們紛紛小聲議論起來。從***和引信來看,這個****太簡陋了,說白了就是個大爆竹,威力不會太大,被炸死的這個張某,也確實是太倒霉了。

“我們仔細勘查過現場,沒有發現明顯的預制破片,”小王師兄解釋道,“常見的鐵釘、鋼珠、玻璃碴等,都沒有發現。從這一點上看,兇手并不像是要造成大量人員傷亡的意思。這就是***勘驗的初步結果。”

“尸體檢驗的結果,”劉法醫站起來說道,“可以確定,的確是因為爆炸致死。氣浪將死者掀倒,倒下時撞碎了浴室的玻璃門,頸部動脈被碎片劃破,導致了大出血,當場死亡。”

“這個,是我們在現場找到的一張紙片,上面有恐怖組織的標識和口號”,我打開了PPT,“這個標識,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某恐怖組織,長期在國際國內制造各種事端。但是……”

“但是什么?”師父問道。

“我們已經將此案上報反恐辦,但反恐辦的專家有不同意見,”我放了另一張PPT,“部里的專家發現,這個標識的確是恐怖組織的,但下面的外文卻很奇怪,并不是恐怖組織常用的,放在這里莫名其妙。請看下面這張照片,是某記者在敘利亞拍攝的,上面的文字和紙片上的,基本是一樣的。”

“有意思,專家怎么說的?”

“這句外文口號,和照片上****手里的旗幟一樣,翻譯過來都是‘我們一定要占領阿勒坡’,”我忍不住有點想笑了,“反恐辦的專家認為,該組織在我國某些地區,曾經搞過恐怖襲擊,造成了嚴重的后果,但在中國境內,放話說要攻下阿勒坡,還是從未見過的新情況。”

臺下專家和領導們也有點傻眼了,有些人看得出來還捂著嘴笑了。

“這張紙片的原件,我們已經送到徽州,請廳物證處的方老師做個全面鑒定,”我補充道,“方工是全國知名的文件鑒別專家,希望能從中發現有用的信息吧。另外,紙上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指紋,只有一個非常模糊的掌印,推測犯罪分子是戴了手套的。”

“嗯,這個反常現象,可能直接影響到我們的偵查方向,”師父點點頭,“這個案子,我總覺得有點奇怪,越來越不像是恐怖襲擊了。”

“***怎么送到現場的,查清楚沒?”關局長問道。

“還在調查之中。”我繼續說道,“根據傷者陳琳的回憶,當時她正在廚房里,聽到有人敲門,她的丈夫,也就是死者張輝贊就去開門了。廚房油煙機的噪聲挺大,所以她并沒有聽清楚門口說了啥。隨后,她覺得是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但并不能確認。再然后不到一分鐘,爆炸發生,她也被氣浪推倒在地,頸部、背部受了輕傷。”

“監控方面,”小王師兄接著我的話開始匯報,“工人新村是個老小區,經過市、區的幾次安防升級之后,有了一些攝像頭,但依然有很多死角。我們初步判斷,案發前有一個身穿方通快遞的人曾在那附近活動,案發后呢,則匆忙逃離,行跡比較可疑。”

“送快遞的人很多,能不能確定就是他?”一位專家提問道。

“能。”小王師兄點點頭,播放了一段監控視頻:“請看,此人經過時騎了一輛電動車。車兩邊空空蕩蕩,沒有掛袋子,后座也沒有筐子。這和其他正常的快遞員,差別非常大,所以我們一眼就盯上了他。”

“很好。”那位專家點點頭,“建議擴大下搜索范圍,看看這輛車從哪里來,去了哪里?”

“是的,我們正在排查。”小王師兄回答道。

“這個案子,省廳和市委領導都非常重視,”關局長看了看表,“諸位一定要努力工作,在專家組的指導和配合下,爭取十天之內破案!”

回到辦公室,我看了看屋里沒別人,就對師父說道:“師父,我覺得這個案子,不對勁啊。”

“嗯,說來看看。”師父點點頭。

“說暴恐襲擊,那十有八九是瞎扯的。”我忍不住笑了,“能把標語都寫錯的人,回去恐怖組織肯定拿他祭旗啊!”

“我補充一句,”小湯接著說,“**,來得太業余了,雖說我們的民爆器材管得很緊,但也沒見過哪個****用禮花彈來拆**的;引信也太土了。”

“很好,”師父點點頭,“這些,估計剛才會上大家都想到了。說說你的思路吧。”

“禮花彈肯定是個來源,”我回答說,“但這條線不一定有很大突破。金寧市這些年開禁了,城區之外婚喪嫁娶也有不少人放禮花的,顧客很多。再說,從**的量來看,小王師兄算過,水桶粗的那種禮花,三四個就足夠了。”

“嗯,不能把寶都押在這上面。”師父點點頭,“我倒覺得,那個火柴盒擦皮挺有意思,這年頭都用打火機了,能買到火柴反而不容易……視頻那邊,是個重點,多少應該會有點線索的。”

“我會抓緊的。”我回答說。

“既然我們都認為,不太可能是暴恐案件,”師父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那做這個事情,就一定要有動機才對。如果不是為了討債,那是報仇的可能性最大了。”

“是啊,但這里有個漏洞,有仇的話,死者或者死者妻子應該認識嫌疑人的”,我想了想,“但從陳琳的陳述中,看不出爆炸之前,死者和哪個人有什么沖突。如果是和陳琳有仇隙,他沒法確定來開門的就是張輝贊啊。”

“雇一個人,替他來送**?”小湯說道。

“不容易,很不容易。”我搖搖頭,“送**的這個人,冒充快遞員,那顯然知道自己送的不是啥好東西。要冒這么大的風險去替別人干活,報酬得有多高啊?”

“嗯,這一條我覺得小葉說得對,”師父開口了,“另外,從監控視頻上,雖然看不出這個送包裹的人的具體年齡,但從身形、步態上,我判斷應該不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了,最可能是三十五六歲上下,這個年紀的人,不太應該頭腦沖動,提著**就去炸人啊。”

“是啊……動機混亂。十天破案,恐怕真做不到。”我也很無奈了。

“盡力而為吧,”師父拍拍我的肩膀,“這個人高度危險,無論動機是什么,放在社會上就是個禍害。”

“明白!”

接下來的偵查,果然被師父不幸言中,幾個方向都讓我們失望了。

經過排查,金寧市外圍合法出售大型煙花彈的商店就有30多家,非法的估計也不會少于這個數,而且每家的銷量都不算小,根本不可能發現哪個買了4個禮花彈的顧客有異常表現。

監控方面,由于工人新村是個老式小區,監控的死角太多,經過我們排查,也沒有找到有效的線索。最有可能的假設,就是嫌疑人在某個僻靜的地方換成了正常的衣服,然后不慌不忙地離開了爆炸區域。

受害人的社會關系排查方面,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受害人夫妻倆,平素和誰都無冤無仇,典型的中等收入家庭;他們的小孩在上海念大學,也確定了表現正常,沒有和哪個同學結下這么大的仇怨。

幸好,這個時候,方工的鑒定意見回來了,我趕緊打開來看,簡直是當成救命稻草了。

方工確認,這張紙片來自一張普通的A4紙,經過比對,認為是××牌的,但這種紙在國內很多省份都有大量銷售,并無線索價值。而紙上的恐怖組織標語和Logo,則是用激光打印機形成的;標語上的字,邊緣嚴重鋸齒化,應該是直接截圖下來、放大打印的,沒有使用PS等圖形處理軟件。從文件上碳粉的結塊情況來看,此人是用打印機做好圖片之后,又將其復印了一份,或者說,我們現場找到的,是多份復印件中的一份。

最有意思的是,方工通過側光、壓痕測試等手段,在這張紙上找到了幾個殘留的字痕,也就是有人在另一張上寫字時,把這張紙墊在了下面,所以有幾個字的痕跡就不經意地留在了它上面。這幾個字的間隙較大,說明書寫的人或者用的是鋼筆,或者是手腕就沒力氣,所以壓痕才殘缺不全。

經過辨認,看得出的字跡是:

“收…8…75…且……/27”

我拿著照片看了一會兒,遞給了小湯:“你覺得,原來書寫的,會是什么內容?”

“從字體排布看,”小湯很快反應過來,“收條。收到某某人8月的房租。”

“對。”我高興地點點頭,“可惜姓名部分看不到,否則直接都可以上門抓人了。那個/27,應該是8月27日的意思,年紀大的人寫8月27日,就喜歡寫成8/27的樣式。”

“嗯,方工的推測也是這樣,”我指著方工寫的鑒定意見,“方工還特別強調,那個7字的一豎上,有一個短橫,是為了和1區別開來。這種書寫習慣,在中國人里非常少見,倒是有些歐洲國家有這種傳統。從少量的字跡判斷,此人書寫流利,字體端正,文化程度應該在高中以上。書寫速度屬于中等,推測年齡在20~50歲。”

“也就是說,這個人……外國人?不太可能啊。漢字還寫得挺流利,老外沒這個本事。”小湯說道。

“有可能是偶然,也有可能,是此人在海外待過。”我想了想,“但有一點,這個人有激光打印機,可能還有復印機,但他卻手寫了一張收條,而不是打印了再簽字。而且,還是用紙墊著寫的,有點奇怪吧?”

小湯咬著嘴唇,右手拽著自己的頭發,看著那張紙一言不發。我知道,這是她的習慣,說明她在很用心地思考了。

“師兄,我有一個猜測,”好幾分鐘后,小湯抬起頭來,“這個人應該是個做外貿進出口的,在本市有房產出租給別人。而且,這個房子應該還不錯,三個月的房租750元,似乎太少了,不會這么正式地寫收條。如果是7500元的話,那就是相當不錯的房子了。”

“對,很有道理。”我點點頭。

“我想說的啊,這個27……”小湯遲疑了下,“可能是任何一個月份的,但恐怖組織標語這張紙,是墊在它下面的,所以時間不會太早。那么,如果是8月27日簽的收條,租房的人當然也就是8月27日付的錢。這個時間點,我覺得最可能的,要么就是大學老師,要么就是大學生,快要開學了。”

“嗯!”我高興地一拍桌子,“非常合理。大學老師的話,2500元一個月的房租,未必舍得。學生的話,家境挺好,剛開學又是資金最充足的時候,就完全可能了。”

“當然,這個猜測的依據并不算充足,我也可能完全猜錯了。”小湯有點緊張了。

“猜錯了也沒辦法,”我笑著對她說道,“師父總說無中生有,你算是得了他的真傳了,一下子把偵查思路給捋出來了!”

金寧市是個教育大市,光是部屬院校就有好幾個,省屬高校更是一大堆,這些高校這些年又紛紛在仙靈區、海寧區、蒲口區等市郊興建新的校區,范圍非常之大。我們咨詢了一個房產中介,發現能符合高校附近、房租2500元的小區,實際上還是挺多的,至少有十七八個。而這里頭的居民當然也不少,即便小湯猜測正確,寫紙條的人是個做外貿的,要在這幾萬人里將他揪出來,恐怕也是大海撈針。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4天,“0912”專案組的同志們忙得四腳朝天地排查,卻沒有一點進展。

仿佛是嫌我們的麻煩不夠大,第5天早晨5點多鐘,師父的電話把我吵醒了。

“快下來,5分鐘。”師父的口氣少有的堅決,我知道,肯定是案情有了重大變化。

“收到。”我趕忙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洗臉、穿衣,匆忙地跑了下去。

“師父,有線索了?”我坐上師父的車,趕忙問道。

“有,但不知道是好是壞。”師父一邊開車,一邊簡要地說了案情:“一個清潔工,在平安村一個單元樓門口發現的。他看到有個人站在那兒,放下包裹就走,他還以為是忘記的呢,喊那個人回來拿,那個人卻撒腿就跑。他覺得不對勁,想起前幾天工人小區的爆炸案,就趕緊報警了,就半個小時之前的事情。”

“東西確認了嗎?”我有些擔心了。“還沒響吧?”

“還沒響,”師父一踩油門,“武警的拆彈專家估計已經趕到了吧,爭取能拆卸。”

等我們趕到時,居民樓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樓里的居民自然是已經疏散一空。

武警的拆彈專家,正操縱著拆彈機器人,左右試探著碰觸那個包裹。從操縱員的顯示屏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西瓜大的紙箱,用膠帶紙十字形封好,上面并沒有寫字或快遞單。

師父和武警的帶隊領導互相敬禮,然后簡單說了下目前的情況:拆彈專家已經排除了機械鐘表作為延時引信的可能,也排除了移動引信的可能(所謂移動引信,就是包裹被挪動、晃動,就會自動計數,累計一定次數之后就會引爆);這個包裹,要么就是電子計時器,要么就跟工人新村的那個***一樣,是拉發的引信。此外,專家已經全頻段阻塞式地干擾了附近的無線電信號,防止嫌疑人利用手機來遙控引爆。當然,還可能是虛驚一場,拆開里頭啥都沒有。

“下一步,準備怎么處理?”師父問道。

“兩個方案,一個是機器人上的高壓水炮,噴射高速水流,瞬間擊碎,”武警的謝隊長回答說,“這個方案,風險很低,哪怕是有***,也有很大概率不被引爆。第二個方案,人工拆彈,打開外包裝,目視拆除里頭的***。”

“廳領導的意思,是哪個方案?”師父看了一眼,機器人小車已經慢悠悠地開了回來。

“廳領導也很為難。”謝隊長看了看遠處的群眾,“炸了,肯定影響很不好。但水炮一噴,里頭的證據估計會全部撕碎,不利于案子的偵破。拆彈吧,當然有危險……老陳,你說一句,你希望怎么辦?”

“這個,你們是專家,你們決定。”師父握了握謝隊長的手,“我也給你說實話,這里頭的東西,要是能完完整整地拆出來,總會給我們留下線索,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好,我明白。”謝隊長一揮手,“小趙,防爆服!”

“啊,你親自上?”師父一愣,“你都快五十歲了,還背得動防爆服啊?”

“嘿,又小瞧我了不是?”謝隊長一邊麻利地摘掉帽子、套上防爆服,一邊把手機遞給師父:“待會兒我上去了,你先給我拍個照。萬一這里頭威力大,響了,也算是給你弟妹留個念想。”

“瞎扯,你一輩子拆了多少次了,”師父臉色也有點變了,“這種土**,對你來說是小兒科。”

話雖如此,但當謝隊長蹣跚地走向那個紙箱時,我們躲在移動掩體后面,卻都在提心吊膽。雖說防爆服的質量是經過了實戰考驗的,但真要是炸了,誰也不敢擔保里頭的人沒事。謝隊長叫謝默超,他的事跡我在廳里的榮譽室看過,都快要載譽退休了,居然還如此地拼命。

一分鐘,兩分鐘。謝隊長已經走到了紙箱面前,支好防護盾,半跪著開始了拆卸。

幾分鐘后,謝隊長站起身來,沖著我們揮揮手。在他身后的地上,那個紙箱已經被徹底拆開,能看到里頭有一根粗大的白色塑料管。

“完成!”他的助手高興地喊起來。

“好樣的!”師父豎起了大拇指,我們噼噼啪啪地鼓起掌來。遠處的群眾,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的掌聲,明白危險解除,也跟著一齊鼓起掌來。

謝隊長的勇氣和努力沒有白費,從拆卸出來的***中倒出來的**,跟上次一樣,也是從禮花彈里取出來,裝在一個PVC的水管里,管子兩頭則用堵頭擰死。管子之外,有一張報紙揉起來填滿空隙,還有一張所謂的恐怖組織的傳單。

裝***的管子上,有一個土制的***,***的盡頭,本來連著兩個拉發裝置:幾根火柴綁成一簇,用膠帶固定在一張火柴盒的摩擦皮上,只要從盒子的任何一邊打開紙箱,箱蓋上的細線都會拉動火柴,和摩擦皮接觸后劃燃,再引燃***,從而引爆整個****。

那張印有恐怖組織宣傳口號的紙,被方工鑒定為和上次的那張,同屬一臺復印機所為。可惜,這次,沒有在上面發現壓痕。

而作為填充物的報紙,是一張《金寧晨報》,是爆炸前兩天的。這種報紙發行量巨大,估計每天有幾十萬人在看,因此也沒啥可用線索。

令我們大喜過望的,正是那個火柴擦皮。嫌疑人是直接將一個長條形的火柴盒倒空、捏扁,再固定在箱子中,卻沒想到那個火柴盒上清清楚楚地印著:朱雀飯店。

師父曾經問過,嫌疑人是從哪里搞到火柴的,而這個答案就很明顯了:朱雀飯店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客房里往往會擺著這種印有酒店招牌的火柴。因此,嫌疑人很可能就在這兒住過,雖然來往的客人很多,但證明了小湯之前的猜測頗有道理:能住朱雀飯店的人,一定不是工薪階層。

在案情分析會上,“0912”專案組的同志們,對案子的定性卻有了很大的分歧。多數成員,包括師父和我,都認為這是一個單純的刑事案件,且作案范圍局限于金寧市;關局長和另外一些同志,則認為此案是個典型的恐怖襲擊案件,有必要通過省廳,報請反恐辦采取大范圍的預防措施。

“同志們啊,你們這是機會主義,”關局長大聲說道,“將來如果出了偏差,你們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關局長啊,”師父站起來,平靜地說道,“情況肯定是要向部里匯報的,這我贊同。至于要不要大面積預防,一個,是看部里的決定;另一個,我認為并不必要。這一折騰,雞飛狗跳,動靜太大啊。”

“哦?”關局長眉毛一揚,“你倒給大家說說,為啥沒有必要?”

“第一,從****來看,做得非常業余,完全不像是恐怖組織所為。”師父扳起了手指,“第二,***里的恐怖組織宣傳品,內容也是個大笑話,明顯是從新聞圖片上扒下來湊數的,目的只是為了掩蓋真實目的。第三,從他兩次放置***的地點來看,并不像是要制造轟動效應,搞一個大新聞。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手里的線索已經開始多起來了,很快應該就能抓住他了。”

“我真的有點生氣了,”關局長臉漲得挺紅,“幼稚!你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安全保衛啊,同志們啊,容不得閃失。一周之內,兩顆**,你翻翻金寧市的歷史,有過沒有?再有第三顆,還響了,你們,我們,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報告領導,”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站起來說道:“上次給我們限期十天破案,我們還有一半時間。”

“你敢保證,一定按期破案?”關局長明顯很不高興了,“再響了,怎么說?”

“保護不好市民,是警察的責任,”我也硬杠上了,“真那樣,我接受組織的處分。”

“好,有你的。”關局長一拍桌子,“大家都聽到了吧?軍中無戲言。散會!”

“師兄,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走出會議室,小湯在我旁邊小聲地說道,“五天,你真有把握抓得住那個人嗎?”

“沒把握,但的確必須盡快抓住他了,”我笑笑,“他已經干了兩次,一定還在籌劃第三次、第四次,再不加快一點,弄不好真的會再死人了。”

“可萬一,五天之內沒抓到,或者真的響了,責任也不能你一個人扛啊,你又不是金寧市公安局的局長。”小湯有點憤憤不平。

“最糟糕的結果,脫警服唄。”我嘆了一口氣,“真要那樣,我改行去做程序員,如何?”

“真要走到那一步,”小湯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跟你一起打報告。”

“呃,別這樣,公眾場合……”

很快,對于那個****里的檢測報告也出來了:用的是“爻二”牌的PVC管,切了一段,兩端車出螺紋,然后用兩個PVC堵頭擰上去,螺紋上涂了PVC專用膠水,嚴絲合縫。管子上鉆的孔,邊緣整齊,還恰好鉆在管子上畫的中軸線上。

“不消說,這個人一定是有加工PVC管的專用工具,”我看著報告笑了,“而且還有強迫癥,你說做**,有沒有必要做得這么規整?”

“有,如果是樣品的話,”小湯說道,“如果他就是專門做PVC管材進出口的人,就有工具來加工,也會不由自主地把管材加工得很精致。”

“有道理!”我突然覺得恍然大悟,“對了,我們之前說過,他可能是做外貿進出口的人。那么,金寧市,做PVC管材進出口,特別是“爻二”牌的PVC管材的人,應該不會很多吧?”

“嗯,這個方向查起來,范圍不會太大。”小湯點點頭,“而且,又不是特別大的公司,大公司不需要文職部門自己做樣品。”

“你這次是真立功了,”我有些感慨,“真是沒幾年,都要被你壓下去了。”

隨即,在江海省某大型貿易公司的協助下,我們很快捋出一個名單,就是江海省從事PVC外貿,特別是“爻二”牌PVC管材的各個中小型進出口商,一共有五十多家公司,比我們預想得稍多一些。

當然,我們手里還有另一個名單:最近兩個月期間,在朱雀飯店登記入住的男性客人名單,就是從那個火柴盒推測出來的。把兩者放在一起,交給計算機去碰撞,答案幾乎是瞬間就出來了:宋國偉,金寧市某外貿公司法定代表人。

隨即,我們調出了宋國偉的戶籍資料,38歲,已婚未育。從納稅記錄來看,這家貿易公司的年營業額在百萬元級別,名下有兩套房產,其中一套即為戶籍地址,在鐘樓區上海路觀音橋小區,另一套則在仙靈區的名府苑小區。

我趕忙打開金寧市的地圖,把這兩個位置標在了上面。這一看,基本上就鎖定是他了:

名府苑小區是個高檔住宅,旁邊就有金寧大學等幾個高校,符合我們猜測的“學生或教師快開學了,租個學校附近房子”的假設。而觀音橋小區本來并不特殊,但卻距離上兩次案發地點——工人新村和平安村,都是兩公里多一點。

這個,也會是巧合嗎?

有了懷疑目標后,“0912”專案組士氣大振,省廳領導也肯定了我們的偵查方向,宋國偉立即被嚴密地監控起來。經過梳理,我們意外地發現,他實際上有一個婚外的情人,也住在金寧市某小區;從身形和衣著判斷,這個情人很可能已經懷孕了。

這下子,他的動機就有了:先搞兩起無關的爆炸案,裝作****的連環襲擊,然后再炸死自己的結發妻子,順理成章和情人結婚,還不會被警方懷疑。

如此歹毒的計謀,卻用在了枕邊人身上,這讓我們都覺得匪夷所思。或許,那個“已婚未育”,就是促使他鋌而走險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經過研判,我們高度懷疑,宋國偉名府苑小區的車庫,就是他制造***的地方。于是,我們從仙靈分局借來一條搜爆犬,秘密地帶到了那個小區。離車庫還有幾十米呢,搜爆犬就明顯興奮起來,牽著訓導員一溜煙地跑到車庫門口,然后在卷閘門外反復轉起了圈子。

“好孩子。”訓導員扔出去一個玩具,搜爆犬興奮地追了過去。他低聲對我說道:“沒錯,里頭有***。”

“我來看看。”小王師兄走上去,拿出一張小紙片,在卷簾門的升降按鈕附近擦拭了幾下,然后回到車里,用專用的試劑均勻地噴了上去。很快,淡黃色的試紙上,出現了幾個明顯的紫色、綠色的色斑。

“這上面有硝酸鉀的殘留,”小王師兄點點頭,“也就是說,某個人先接觸過黑**,又摸過了關門的按鈕。更妙的是,這個黑**里,還混有氯酸鉀,跟煙花彈里的成分差不多。”

“好。”我拿起手機,向師父報告了試驗的結果。

“抓人。”師父聽完,斬釘截鐵地下達了命令。

抓捕宋國偉的過程,可以說是手到擒來。他毫無戒備地打開了門,兩個民警迅速將其制伏,直接摁倒在地。而他的妻子魯某某,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們,全然沒有想到,我們可能是救了她的命呢。

然后,我們依法搜查了那個地下車庫。證據歷歷在目:工具箱里有一個白色的圓柱體,是PVC管制造的。拆彈專家趕來之后,確認了里頭就是煙花彈里拆出的**。而在車庫的角落里,還有一個完好的煙花彈,估計是還沒來得及拆的。

在宋國偉平靜下來之后,我按照法律規定,讓他在拘留證上簽字并注明向他宣布的日期、時間。

他木然地接過筆,簽上了名字和時間:9月19日,07:15。

那個“7”字的一豎上,果然有一個短橫。再然后,我們通過調查,找到了那張他寫給租客的收據原件,經過比對,與那個所謂的恐怖組織宣傳口號上的壓痕,完全一致。

在對他的辦公室的搜查中,我們找到了和觀音橋小區繳獲的***一致的PVC管材,以及切割、鉆孔的相應工具。

這下,宋國偉是鐵板釘釘,跑不了了。“0912”爆炸案,終于在案發后的第八天,順利告破。

很快,宋國偉因為爆炸罪被判處死刑,并在次年被依法執行。他的妻子魯某,據說賣掉了房產,永遠地離開了這塊傷心之地。而“0912”爆炸案專案組,得到了上級的記功獎勵,包括師父、小湯和我個人也獲得了人民給予的榮譽。當然,師父最開心的是看到了小湯的成長;而我最開心的是小湯說的那句話“我跟你一起打報告”。

或許,我是真該跟她的父母,認真地談一談了……

(第七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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