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五糧液

回到區里，沈永春主動找到了周鴻漸，自從去年之后，周鴻漸的“八大金剛”被打得七零八落，縣政府這邊也是一盤散沙，況且陸青云中央有人，還在江東撤縣設區上立下了汗馬功勞，自己年歲已大、提拔無望，繼續與陸青云較量毫無意義，只要陸青云到此為止他也不會做困獸之斗了。

他和沈永春的關系在提拔沈永春做常務副縣長的時候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鐵桿的盟友被陸青云挑撥得形同陌路，雖然兩人都知道是陸青云挑撥在先，可是一旦看到了彼此的陰暗面，原先的友情瞬間灰飛煙滅。

“周縣長，陸青云看來鐵了心要搞PX，這可是玩火啊。”沈永春依舊稱呼周鴻漸為縣長，“永春啊，江東縣都沒有了，哪來的縣長。”

沈永春也不理會，繼續說：“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陸青云后臺大，不管犯了什么錯都有神仙會接了他回天上去，我們這些沒有后臺的，還不是要被一棍子打死。”

周鴻漸掏出了煙，分了一支給沈永春，不表態只是一個勁的抽煙，接連抽了三支，吐出最后一口煙霧后，說：“是不是玩火，你我說了都不算，陸青云要是真的在玩火，劉昊、孫秋實自然會攔著，不然我們攔得住嗎？”

說完，沈永春不知道怎么接了，又扯了一番閑話，黯然的走出了周鴻漸的辦公室，他想，周鴻漸在江東的時代結束了。

王教授的可研報告只隔了一個星期便寄回了江東，陸青云翻到最后一頁，結論中只寫了一句話：經濟上有效益，技術上有保障，政治上有風險。

這個結論陸青云是預料到的，他匆匆翻到了“政治“這一章，發現比自己之前想的阻力還要大，既來自底層百姓也來自高層的利益集團，畢竟PX的利潤所有人都不愿意放過。

仔細瀏覽著這份來自北京的可研報告，陸青云系統性的學習了PX產業鏈，并對其中的許多關鍵節點有了全新的認識，而且報告結合他發過去的資料，進行了PX項目與江東匹配度的契合，報告羅列了全國適合發展PX的地方，認為江東的綜合優勢排名第六，前五位中有四個地方因為百姓反對，PX項目已經完全停滯，剩下的一個地方，當地政府也已經明確表示十年內不引進PX煉化企業。

上馬PX項目，最終的審批權在國家發改委，因為PX鬧出了這么多風波，差點引發群體性事件都快要危及政權穩定了，所以PX的立項權實際上已經上收到國務院常務會議，是否上馬PX必須由總理點頭，陸青云想到這一點就犯怵，自己再有能耐要公關下這么大的領導，其中的變數太多了。

但是PX煉化廠一定要建，PX只是被妖魔化了，其價值對于中國未來的大戰略來說意義重大，自己即使身敗名裂也要推動這個項目，陸青云并不是見風使舵的官僚，他對于國家對于這個民族充滿了感情，歷史是由后人來寫的，碌碌無為與揚名后世，他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后者。

一時半刻也找不到突破點，他驅車趕到了劉昊那里，到了湘州市委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劉昊也剛回來，兩個人撞在了一起，劉昊說：“青云，從縣委書記變成區委書記，感覺如何？”

陸青云并不知道，他和孫璐之間的變故是因為劉昊的挑撥，所以仍舊和往常一樣，態度平和地說道：“能有什么不一樣的，都是在劉書記的領導下工作。”

多年后，陸青云回憶起和孫璐的感情，仔細想想偶然中有必然，有緣的兩個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難以分離，茫茫人海中相遇而又錯過，其實命運已經做出了安排，不用傷心，無需留戀，愛情好似空氣只要還能呼吸，她就在。

“真會說話，看來基層果真是鍛煉人啊，哦，不是鍛煉人，是鍛煉口才，吃過晚飯了嗎，沒有，就在我這里吃個便飯吧。”

陸青云出門的時候沒有多想，直奔湘州，早把吃飯的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要是在辦公時間找劉昊，他未必有這么多精力和心思來對付自己，現在可以邊吃邊聊，劉昊也會仔細聽自己匯報，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提點。

這頓飯正如劉昊自己說的，的確是便飯，一盤花生米、一碟羊肉、湘州當地知名的“大三鮮”，還有兩只小炒，食堂聽說市委書記要留下來吃晚飯，特地安排了最好的大廚候著，劉昊看菜上得差不多了，說：“旁邊再放一盤花生米，廚師和服務員都回去吧，不用等我們了。”

大領導一般都待底下的人很隨和，這是一種姿態，表明自己并不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還是能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的，其實這也是人動物性的一種表現，只有當面對能威脅自己的動物時，人才會張牙舞爪，又有誰見過老虎為難小白兔的，對于那些與自己毫無利益關系的人，完全可以表現的很大度。

“我們年輕的時候，幾顆花生米，一瓶紹興黃酒，覺得如果天天能如此，人生就圓滿了。”劉昊夾起一顆花生米扔進了嘴里，對陸青云說。

“現在不是更好，有羊肉，還有炒菜，酒也換成了五糧液。”

“生活是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感覺找不回來了，肚子里雖然是珍饈美味、玉液瓊漿，腦袋里可沒有以前這么充實了，差不多是一團漿糊，能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有一半多都進到里面去了，回頭望一望當官的風險不亞于在懸崖之間走鋼絲。”

陸青云給劉昊的酒杯里灑滿酒，劉昊說：“別光顧著給我灑，自己也滿上。”

兩只酒杯都滿了之后，陸青云拿起酒杯說：“劉書記，我來湘州一年多了，這段時間多謝您的關照，我敬您一杯。”

“我們兄弟，不要見外，今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辦的，你盡管說，我絕對不推脫。”劉昊沒喝幾杯，怎么說起話來舌頭都大了，陸青云很納悶。

如果說劉昊確有三分醉意，而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卻已經有了七分，一來白天跑了下面的區縣，人很疲勞，其次他覺得陸青云這次來找自己多半是有大事，自己先假裝幾分醉意，下面遇到什么情況也可以隨機應變，實在不行趴在桌上子也能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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