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唯有宮粉的香囊無妖問津了。宮粉的臉紅得發(fā)燙。
開始有美人蕉陪著,還不覺得這麼丟臉。
看著沉默低頭的宮粉,修玉的眼裡劃過一道瞭然的笑意,他用修長的手指拎起香囊道:“我想起來了,疏蕩老師剛好需要一個香囊。這個蒼藍色也正配他,回頭我轉交給他。”
這,這,這……
宮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明知自己女紅差,這個安慰獎她實在不願意拿。
何況那是她最敬愛的疏蕩前輩啊!送這樣粗製濫造的禮物給他,簡直是侮辱他。
“不,不行!”宮粉不能再思索下去,站起身就要奪回香囊。
“疏蕩接著!”修玉右手輕揚,香囊在宮粉頭上劃過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被站在教室門口的疏蕩用兩指夾住。
疏蕩本是常規(guī)巡查,見這間教室妖聲鼎沸,不免駐足聽了一會兒。
“小妖們的手工藝,剛好多了兩個。有好東西,兄弟自然首先想著你了。”修玉向疏蕩拋了一個媚眼。
宮粉尷尬地立在講臺前,不知道該不該奪回來。
“宮粉同學,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可是有什麼問題?”修玉故作不知,促狹地問道。
“我,那個,這個香囊……”宮粉的聲音低的像蚊子哼哼。
“啊?什麼,你大點聲。香囊怎麼了?已經送給疏蕩老師了呀!”修玉瞥著疏蕩的神色,好笑地說。
“這個香囊很好,謝謝你!”疏蕩已經明白了宮粉要說的話。他一向於這佩戴之物全然不上心,從前不戴是嫌麻煩。
只見疏蕩神情自若地將香囊系在腰帶之側,修玉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宮粉驚訝地合不攏嘴,沁蕊目光裡滿是讚賞和驕傲——看,這就是我中意的阿郎。
“疏蕩老師,這個香囊,您還是還給我吧!做的不好,配不上您。”宮粉再三懇求,都被疏蕩拒絕。
沁蕊攬住宮粉的肩膀,安撫她道:“疏蕩老師是真心喜歡你做的香囊。你就不要耿耿於懷了,該開心纔是啊!”
連沁蕊老師也發(fā)話了,宮粉無可奈何,只能撒手,任由疏蕩帶著香囊去了。
這一天,宮粉滿腦子都是香囊在疏蕩腰間晃悠悠的樣子,可以想見,其他前輩見到疏蕩老師,定是“咦,疏蕩,你從哪裡拾了一個這麼醜的香囊”。
宮粉妖微言輕,被鄙視慣了。可若因著自己,讓尊敬的疏蕩前輩被嘲笑,那是怎樣的屈辱啊?
宮粉握緊拳頭,決心利用課餘時間重新制作一個香囊,把舊的那個換回來。
課業(yè)本就繁重,宮粉考慮到總督的職責,所選的全部是正統(tǒng)晦澀難懂的課程。最輕鬆的一門課便是沁蕊的“花妖美顏日記”,然而對於宮粉這個手殘黨來說,一點也不輕鬆。
每日抱著厚厚一疊書,上完一整天的課程後,宮粉的小身板累得直不起來。回家後還要點燭夜戰(zhàn),做完家庭作業(yè)已是子時。
可一想到晚一天完工,疏蕩前輩就要多受一天的嘲諷,宮粉絕對不能忍。頭懸梁錐刺股,宮粉腥紅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個針腳。
兩片布帛在手心翻來覆去,做出來的效果與老師教的有天壤之別。看似簡單的縫法,怎麼就是做不好呢?
宮粉很是焦心,小臉埋在掌心,嚶嚶而泣。可是哭完了,發(fā)泄夠了,該做的事依然逃不掉。擦乾淚水,硬著頭皮,繼續(xù)與這小小的香囊作戰(zhàn)。
連續(xù)數(shù)日,宮粉的睡眠時間都不足兩個時辰。白日頂著兩個黑眼圈去教室,臉色蒼白憔悴,上課時精神也有些恍惚。
沁蕊關切地問:“晚上睡不好麼?課程雖然多,但只要求你們掌握基礎知識就好,考試也不會很難,心理壓力不要太大了。”
薰衣草家族有祖?zhèn)鞯陌采裣悖钍前采裰叩摹R驙懫饺湛偨枇藢m粉的筆記來抄,薰衣草與宮粉很要好,也主動送來一大瓶安神香。
宮粉羞於將真實原因告知諸位,只好默認失眠,一一謝過。
功夫不負有心妖,新香囊終於做成了,雖然與沁蕊老師的有云泥之別,可已經是宮粉的最佳水平,不細看倒也找不出毛病。
彼時已是寅時,眼看著馬上要完工,宮粉興奮地忘了時辰。待剪去最後一個線頭,宮粉將香囊捂在胸口,滿意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睡意全無,脖頸十分痠痛,腿也坐得有些麻了。宮粉站起身來,打算藉著皎潔的月光,出去散散步。
甫一出了門,一陣黃沙撲面而來,瞇得宮粉睜不開眼。宮粉踉蹌幾步,心內十分奇怪。按照蘭草老師在“妖精國家地理”課上的講述,本地似乎不應該出現(xiàn)黃沙的。
可是這幾日嚴重缺覺,上課狀態(tài)不佳,宮粉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遺漏知識點。
好在那陣黃沙來得急、去得也急,宮粉甚至疑心由於自己太過勞累,出現(xiàn)了幻覺。
冰冷的白月光灑在身上,微風吹動單薄的衣裙,宮粉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才意識到自己感冒了。
意志力是一件玄妙的東西。假如此時宮粉的香囊還未完成,她必是連感冒也沒有時間的。 可一旦精神鬆懈下來,疲憊、怕冷、痠痛、頭疼連番來襲,宮粉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想要回家休息,腿卻酸得連步子也邁不開。
宮粉爛泥般癱倒在地上,手耷拉在旁邊,觸到了本體的宮粉梅花樹。無意識催動妖氣,從樹上吸取精華,感覺到絲絲氣力注入腿腳。
這種舒服的感覺迷惑了宮粉的心神,她不自覺地愈發(fā)抓緊了枝幹。
“你在做什麼!”
身後一聲斷喝,將宮粉混沌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宮粉定睛一看,手下的梅花樹枝椏已經開始枯萎,是自己太過貪心,吸多了它日夜積攢的精氣。
“疏蕩老師,我錯了!”宮粉撲通一聲跪倒在青石板上。
她是真的知道錯了。記得修玉初授“渡氣法”時,宮粉還不屑一顧,寧可自己妖身承受痛苦,也不願將傷痛轉嫁給無辜的樹木。如今,她卻……
可是,此時尚在五更,疏蕩爲何不在府中安睡,出現(xiàn)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