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小妖臉上都是同樣的悲戚與隱忍。修玉見了,只當她們為了朱砂的死而傷心。
這一夜百花州極不太平。風沙合體,區區一幅胡楊林幡已經阻擋不了他了。好在風沙怪并未大范圍侵襲花房,而是向東北方一路去了。
為以防萬一,眾小妖們被集合在教學樓內。各家門上的胡楊林幡都被撕下來,將教學樓外墻團團貼上。
持寒主持大局,疏蕩清點傷亡數。
“因為接近入夜,小妖們都閉門不出。失蹤的只有朱砂一個,受傷的就是綠萼和宮粉。”疏蕩向持寒報告。
“看這痕跡,黃風怪和黃沙怪合體似乎就在綠萼的家附近。”持寒拈著濃密的長胡須意味深長地道。
“又和她們花梅有關,真是掃把星!”“就她們老惹事!”小妖們不忿地瞪著宮粉和綠萼。
“安靜!”持寒發了話。“今晚將大家伙召集過來,一是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二是要查處內奸!”
“內奸?”此言一出,臺下沸騰了。
“不錯!咱們防備那么嚴密,黃風怪如何能長驅直入?其實方才我追上了風沙怪,和他過了幾招,從他袖口里掉出了這個。”持寒拿出一個香囊,交給疏蕩等查看。
“這個香囊看著好像有點眼熟呢!”有小妖小聲嘀咕道。
疏蕩接過香囊,翛然變色——這赫然就是宮粉曾經贈與他的那個香囊呀!
“怎么?疏蕩賢侄認得此物?”持寒老奸巨猾,一眼便看出了疏蕩的表情變化。
“嗯。”疏蕩從腰間解下了自己的香囊。兩物并排放著,果然一模一樣。
“這不是宮粉做的那個嗎?”杏花向迎春道。其他小妖也紛紛附和。
“真的是宮粉所做?”持寒問。
宮粉的女紅是沁蕊在課堂所教,她最有發言權。沁蕊遂上前拿起香囊比對,回持寒道:“前輩,疏蕩君帶的這一個,確是宮粉所做。但是風沙怪掉下的這枚,針腳明顯好過宮粉的手藝,絕不是她的手筆。”
“哦?”疏蕩接過香囊,略一細看,便發現針腳有明顯區別。“確有不同,可是風沙怪為什么會有同樣布料款式的香囊呢?即便不是宮粉所做,也和她脫不了干系!”
“的確,這種布料非上乘,本就是小妖們上課練手所用。且這個款式太過簡單,有這般手藝,完全可以做一只更為精致復雜的。不知宮粉怎么說?”論及女紅,沁蕊無出其右。
“這世上的蹊蹺事多了,難不成都要一一問出個子丑寅卯不成?宮粉和那風沙怪能有什么干系?”修玉對沁蕊的一番話很有意見。
“其實我們無需妄加揣測,宮粉就在這里,直接問她便是。”疏蕩調解道。
持寒遂拿起風沙怪的那只香囊,問道:“宮粉,這只香囊你可認得是誰所做?”
宮粉的眼里閃過猶豫,不肯開口——只因她不愿說謊。
然而她呆呆的表情早已說明問題——若與她無關,她定會急切地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會是這種平靜的態度。
“這么看來,你知道。”持寒一字一頓,聲音充滿了威懾。
這么沉重的壓力,宮粉只覺得壓得喘不過氣來。
“呦!百花州地方不大,案子不少,又讓我遇上了。”未見其妖,先聞其聲,清舞款款而至。
上一次宮粉被冤枉,是清舞為她翻案,是以宮粉對清舞既感激又崇拜。而這次宮粉反倒怕清舞參與進來——清舞那般聰慧,若是在她面前撒謊,定會被看出破綻吧!
“荷花每次都姍姍來遲啊!唉!若是你早來一步,集你我之力,興許就將風沙怪攔下了。可惜我孤軍奮戰,還是讓他逃了。”持寒惺惺作態,假做惋惜之意。
清舞輕蔑一笑,并不答話。持寒的松樹皮還真是厚,他只是悄悄跟在風沙怪的身后,牛皮就吹上了天。倘若真和風沙怪斗幾回合,估計夠他吹五千年。
那個香囊,不是打斗時掉下來的,而是風沙怪自己扔掉,被持寒撿到了而已。
是的,那個時候,清舞也在。她默默地注視著那張熟悉的面孔,似乎又看見了他當年天真的表情。
若是風沙怪狂性大發,肆意襲卷,百花州今夜便會成為人間煉獄。然而他沒有,他向著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奔去。因為,沙華還在。
那只香囊,定是沙華非常珍視的東西,所以風華將它扔掉了。即便如此,風華也并未能改變沙華的心意——不要傷害百花州的生靈。
清舞并未出手,因為她深知自己不是風沙怪的對手。她的出現反而會激怒風沙怪,以致生靈涂炭。清舞的心頭沉甸甸的,她知道準備的時間不多了。過不了幾日,風沙怪定會卷土重來。
持寒上躥下跳的嘴臉,清舞實在不樂意看見。但是這個香囊的主人,她卻不能不管。一千五百年前,她辜負了沙華,如今她再不能讓沙華失去重要的朋友。
“你這個小妖真是不省心。這次又犯了什么錯?”清舞問宮粉。
宮粉自知理虧,支支吾吾答不出話。
持寒撫摸著冉冉長須,哈哈大笑,向清舞道:“荷花,你對這小妖白上了心。這次可沒誰冤枉她,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又向宮粉喝道:“別再磨磨嘰嘰浪費時間。說!是誰做的香囊?”
“是晚輩!”
清麗的聲音響起,眾妖驚愕地看著宮粉身后亭亭玉立的綠萼。
“回前輩,這個香囊是晚輩所做,贈與黃沙怪沙華君。”
“不準胡說!你若是想為宮粉脫罪……”持寒還欲再敲打敲打,卻被綠萼打斷。
“晚輩沒有胡說。一妖做事一妖當,晚輩只是不想連累宮粉而已。”
持寒一時語塞,沁蕊便問道:“綠萼你為何做一個與宮粉一模一樣的香囊?以你的品味,絕對不會選擇這樣普通的款式。”
“呵呵,大家想必還記得,此前我與宮粉有過不睦。看到她下了那么大工夫才做出這么丑的香囊,我隨手做了個一樣的,就是想羞辱她而已。”
“你既然看不上這個香囊,又怎么會將它作為禮物送出去呢?”持寒抓住了漏洞,急忙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沙華君喜歡了。”綠萼風輕云淡地回答。
“你是如何認識黃沙怪的?”
綠萼將編好的故事娓娓道來,聽得小妖們一時都恍了神。
宮粉地看著姣若明月的綠萼,只覺得悲傷堵得胸口疼。
聽著綠萼的謊言,沁蕊的手指在香囊的針腳上撫過,她皺了一下眉頭,卻終于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