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待在研究院,當然我也切切實實地體會到這裡跟學校實驗室的不同:勾心鬥角、等級森嚴。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向我的直屬領導反映實驗步驟中明顯可以改良的地方,但他總是諱莫如深地對我笑一笑。知錯不改的原因很簡單,因爲這個方案來自比他更大的領導。沒有人會爲了加快一點效率去得罪領導,所以我加入研究院的唯一用處也就是跟其他人一樣不停重複實驗方案上超級沒有效率甚至可以說漏洞不出的流程。讓一羣生物專業的研究生本科生來做一個化學模型產品本身就夠奇葩了,再加上研究成果的應用性實在太低,我甚至可以大膽地預測我們做出來的東西用於實際生產帶來的效益永遠比不上我們的投入。
看著我每天從研究院回來興致都不高,沒過幾天韓雪居然就沒有生我氣了,還偶爾請我出去吃飯。她有這份心當然是好事,但我除了第一次,後面的都推說疲累一概拒絕了。
因爲有時候會回來的稍晚一些,所以我漸漸習慣在片區總部吃完晚飯再回來,每次看到韓雪還留在公司沒有回家我都不免嘮叨幾句。她有心等我,跟我說幾句本來沒什麼,可一個女孩子太晚回去何況是路過公司附近不太平的地方我總會擔心。
這天已經八點多才回公司卻不料韓雪仍然在等我,我只好直言不諱到,“小雪,你每天回去太晚不安全的。”
韓雪沒好氣到,“你以爲我願意呀,還不是爲了給你擦屁股!”這話說的,她自己都忍不住臉紅了。
不待我追問,她身後的黑暗中突然竄出一個人撲到我懷裡,“大頭哥哥,你跑到哪裡去了,老爹讓我來找你玩!”素來不願意拖累別人的薛大爺怎麼突然開口了呢,莫非是今天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還在疑惑的時候,韓雪已經解釋到,“我去門衛室看過了,大爺好像是出去了,可能需要置辦點東西吧。”經理不在,傅秘書聽過我的建議之後直接招了兩個保安,起碼現在沒有司機再來抱怨電瓶被偷了。更重要的是讓薛大爺有了那麼一丁點的自由時間可以支配,我好多次看到他連給薛鳳兒洗衣服的時間都沒有,也多虧這廠裡還有安心怡、韓雪這樣天真的小女生。
等薛鳳兒鬆開我之後,我藉著辦公樓外面地路燈將她臉上的幾點泥灰用手抹乾淨,“鳳兒,你要跟這位姐姐學學,不能再把臉弄成嘿嘿的,不然就一點都不漂亮了。”
薛鳳兒煞有其事地望著我,“那大頭哥哥說說是她漂亮還是大頭姐姐漂亮呀?”我還以爲在她心裡,安心怡早已無比替代呢,居然還讓我比較起來,看來始終是小孩心性。
韓雪不希望聽到從我嘴裡說出違心的話,將薛鳳兒從我身邊拉過去,“當然是你大頭姐姐漂亮,因爲她比我跟你大頭哥哥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什麼邏輯嘛,盡會騙小孩。
薛鳳兒半信半疑到,“大頭哥哥可以把大頭姐姐變漂亮,那我讓大頭哥哥也把你變漂亮好不好!”
我在一旁欣慰到,“小丫頭跟你在一起沒幾天,這就有感情了呢!”
薛鳳兒聽到我的話,立馬理直氣壯到,“這個姐姐雖然不許我叫她小頭姐姐,但她對我也很好呢。我胸口疼的時候,她一直有幫我揉”這……
我剛要用眼神詢問韓雪,她已經悄悄靠過來解釋到,“婦科病,你想什麼呢!”
“她還這麼小,怎麼會--”
“小什麼呀,她只是小孩的心智,卻已經是成人的身體了好吧。你還真以爲你一個大男生就能把她帶好呀,很多事你就算知道也幫不上忙!”想起之前薛鳳兒來姨媽的情景,我不得不承認確實有時候沒辦法。
見我只能默許,韓雪爲自己辯護到,“你現在知道我每天下班在公司耽擱不是爲了給你添麻煩吧,別太自作多情哈。”
“自作多情總好過不近人情”
韓雪並沒有理會我隱晦地勸誡,只是拉著薛鳳兒走進辦公室,拿出包裡的梳子和鏡子幫她仔細梳理起頭髮。薛大爺本是要將薛鳳兒託付給我的,我沒理由獨自先離開將韓雪拖累,跟著腳步走進去坐到她們旁邊。
沒笑到薛鳳兒被韓雪梳理頭髮的時候只是用手擺弄著桌上的圓珠筆,看上去已經很乖巧,“姐姐,你爲什麼不讓我叫你小頭姐姐呀!”依我的猜測,她是怕忘記稱呼吧。
韓雪一本正經到,“因爲我不叫小頭呀,我叫小雪,所以你只能叫我小雪姐姐。”
薛鳳兒委屈到,“可是我怕我會忘記呀,我腦子不好使的。”
她正要伸手揉自己的腦袋,韓雪已經提前抓住她的手,“忘記也沒事呀,你每天見到姐姐,姐姐就告訴你一次。這樣時間久了就會記得的。”這也是韓雪跟我與安心怡教育薛鳳兒不同的地方,韓雪不是單純地遷就她,而是希望她能懂得在被人遷就的同時慢慢往前邁出一步。
她們倆對話的時候我沒有插嘴打擾,可梳完頭,韓雪又帶著她到牆邊教她減肥。兩人玩的不亦樂乎,我看了看時間是真的不早了,韓雪又不太可能讓我送她回去,便掃興到,“鳳兒,到大頭哥哥這來,哥哥教你變魔術好不好?”
薛鳳兒一聽魔術,瞬間將韓雪教的貼牆直立忘的乾乾淨淨,興奮地朝我撲過來,“大頭哥哥不許騙人,你都好久沒給我變了。”
我拿著桌上的東西給薛鳳兒表演換手藏袖的時候,韓雪有些幽怨地走過來,“我便想在這多待一會也不行嗎?”
我擡頭真誠到,“晚上確實不方便,你回去洗完澡還要吹乾頭髮,這一耽擱不知道幾點才能睡覺。何況這一帶確實不平靜,上次我住院的事你也知道。所以你有心幫我,我很高興,白天的時候就多麻煩你照看一下薛鳳兒。”
韓雪確實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反駁,只好默默地往門外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稍微用力地推了推門小聲嘀咕到,“白天的時候,這裡也並沒有你呀!”這一句還算是抱怨,可後面走遠之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聲音卻有些像是動氣了,“反正只要你在的時候,我出現就會變成麻煩和多餘!”
我聽著韓雪的話出神,卻被薛鳳兒使勁一拽還醒過來。陪她玩的十一點多薛大爺纔過來將她接回去,我見薛大爺也很疲憊便沒有開口問什麼,只說了聲晚安。
還沒來得及去洗澡,先拿出手機給林詩晴打了一個,再玩又撞到她已經入睡。因爲財務經常需要將賬目帶回宿舍去核對,到了月底更是不免夜夜加班對賬,可只是連續幾天沒打通電話了便想聽聽她聲音。
“喂,你是誰呀?”開口居然是一個男的聲音,我第一反應肯定是撥錯號了。
可低頭仔細一看確實是林詩晴的號,不禁氣憤到,“你是誰呀!怎麼拿著我女朋友電話!”
不料那邊的聲音倒是很鎮定,遠遠聽見他朝遠處喊,“詩晴,你男朋友的電話我可不敢掛,是讓他等會再打過來還是我先幫你把電話遞過去。”
“滾你個蛋的,你憑什麼幫她拿主意,一邊去!”聽到他叫詩晴並稱呼我爲詩晴男朋友,我大概猜到可能是林詩晴的男同事,大概就是上次給林詩晴帶飯的傢伙。
沒過幾秒,聽到電話裡傳來指責的聲音,“你憑什麼罵人呀,我去洗頭讓同事幫我接一下電話都不可以了嗎!你的素質都去哪裡了。”所幸還是讓我聽到林詩晴的聲音了,可聽到她爲一個同事數落我,心裡還有有些不甘。
“我不知道你去洗頭了嘛,我是擔心你手機落在什麼地方被別人撿去了,別生氣。對了,你這麼晚洗頭,還怎麼睡覺呀!”我記得林詩晴是不喜歡吹頭髮的,因爲她說吹風機很傷頭髮。
“我剛纔已經把今天睡覺的時間用來洗頭了。”林詩晴語氣很平淡。然後我聽見旁邊那個渣男跟林詩晴小聲低語,好像是問自己需不需要出去溜達一會。林詩晴小聲回了句不用,讓他繼續算賬,自己很快就能好。
我趁機提醒到,“詩晴,你們晚上加班一定要在宿舍嗎,而且一定要讓男生到你們宿舍來嗎?”
“徐良,我這樣跟你解釋,你也許就明白我的處境了:我在這裡處處被人爲難,不是我想要加班,而是因爲我的工作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現紕漏。我也不想叫別人來幫我,可是我一個人做這些事也許到明天上班也還沒處理完。還有,不是我叫別人來幫忙的,而是別人看我可憐好心過來幫我一把,所以請你能不能對人家語氣稍微好點呢!”之前從韓雪那裡得知林詩晴宿舍的室友都是本地人,都已經先後搬出去了,這也是我特別敏感的原因。林詩晴的樣貌就不用說了,而且還是深夜疲倦的時候,萬一被渣男佔了便宜怎麼辦!
我還想再告誡幾句,讓她少跟男同事深夜獨處,可是林詩晴已經搶先到,“徐良,麻煩你以後入夜了就好好休息可以嗎!我真不是說什麼話傷害你,可我現在這樣疲憊不堪,你還特意打電話來質問我旁邊爲什麼有男生是不是對我的處境有些於事無補呀!”
“對不起,我以後儘量不這樣,你忙完就早點休息吧。”都過去一個多星期了,可林詩晴對我的態度還是不溫不火的。老實說有些迷茫,但也沒辦法,畢竟她現在傷的越深只能說明她過去愛我越深。
掛完電話,我沒有去洗澡,而是坐在宿舍門口的臺階上發呆。正好姚成從外面回來,我隨口打了聲招呼,他說是休假回家剛剛回來。這一句突然點醒我了,我在研究院的工作除了獎金,還是獎勵的休假。這個月如果能提前忙完的話,我就可以用這個假期去找林詩晴了。不管她現在對我有多冷淡,我自信只要能跟她見面一切隔閡都將不復存在。(說約定第一次的什麼心態,我纔沒有惦記這回事)
東北,等著我!詩晴,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