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鎮(zhèn)國大將軍盧蒼青謀反一事, 雖然被朝廷成功鎮(zhèn)壓,但他的謀反鄰國是出兵支持的,如今顧賢新帝繼位, 朝廷大獲全勝, 鄰國為謀庇護自身, 不得不再次派出本國公主前來示好。
顧賢也很有新帝的氣度, 并未因為鄰國參與盧蒼青謀反一事而失了禮數(shù), 親自在主殿會見。
錦月身為一國之母的皇后,自然也要陪同顧賢一起接見。
本來一聽說這次要見的是鄰國韶傾公主,錦月是有些不情愿的, 她沒忘那個韶傾公主總是用一雙大眼睛看著顧賢,仿佛那眼睛里能伸出一只無形的手來, 勾住顧賢的脖子。
她待要說不見, 顯得太小家子氣, 畢竟現(xiàn)在身為一國之母。可要說見,她心中又是一百個不情愿。為了大局著想, 亦為了能在顧賢身邊監(jiān)督他,省得被這個韶傾公主迷惑了心神,所以她就只好出席了。
大殿上,錦月和顧賢在主位上并肩而坐。
朝臣分列在兩旁落座,一同迎接韶傾公主的到來。
當韶傾公主出現(xiàn)在殿門口時, 只見她身穿緋紅鈿花宮紗裙, 面若芙蓉出水, 行動之間裊裊婷婷, 顯得嬌媚風流而不失端莊, 百官中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雖然洛城內(nèi)艷麗的名門千金或公主不少, 卻不如這媚從骨生的韶傾公主——
“韶傾公主不愧是鄰國的第一美人,再怎么看也是實至名歸。”
“這容姿確實宛如仙人。”
“這韶傾公主此次前來,聽說是要來和親的,不知會許配給何人。”
……
韶傾公主朝著顧賢與錦月盈盈一拜,柔笑道:“參見皇上、皇后娘娘,韶傾代父皇母后,問候圣上龍體安好。”
顧賢抬手示意平身,眼睨笑意:“韶傾公主不必多禮,入座罷。”
韶傾入座之后,便直切主題,笑盈盈道:“韶傾自知之前本國支持盧蒼青一事很是失禮,為表歉意與結(jié)好的真心,韶傾愿意嫁到貴國和親,希望兩國可以友誼長存。”
她一邊說著,一邊含情脈脈的望著已經(jīng)為皇帝的顧賢。
聞言,錦月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她很好奇顧賢此時的表情,偏頭正好看見了他俊美的側(cè)臉。
她站在他的右手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顧賢臉色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淡淡的,很不真實,也令人琢磨不透:“好,韶傾公主的提議,朕一定考慮。”
錦月有些黯淡垂眸,她心中努力寬慰自己:是啊,自古君王哪一個不是佳麗三千,妻妾成群的?顧賢除了她這個皇后,遲早都是會再娶的。
韶傾見顧賢并不拒絕,轉(zhuǎn)眼望向一旁頭戴鳳冠的錦月,笑得溫婉嫻雅:“韶傾如果嫁來和親,還望皇后娘娘日后可以多加照顧。”
這口吻,仿佛她已經(jīng)是顧賢的妃子,此時只不過在和錦月寒暄客套一般。
“韶傾公主客氣了。”錦月說著,極其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自然些,連嘴角彎起的弧度都是計算好的,笑容完美得簡直不像話。可誰知道,她正在小心翼翼的維持著自己的自尊心,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個支離破碎。
接見結(jié)束之后,兩人回了朝鳳殿。錦月一路都快步走在前面,故意對顧賢的呼喚聽而不聞,不愿和他說話。
到了宮殿內(nèi),錦月也只是隨后從桌上拿了一本書,翻開擋住自己的視線,不去理睬顧賢。
顧賢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靜靜她,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眸光瀲滟,半晌,他嘴角不禁露出淡淡一笑,清了清嗓子,故意揚聲道:“擺駕,朕去御書房批閱奏折了。”
錦月原本是想等著顧賢來哄自己,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又要去御書房批奏折。
她一聽這話,迅速站起身來,幾步擋在了他欲抬腳的身前,繃著一張俏臉,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去御書房之前,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私底下,她一向不與顧賢講究尊稱,從來都是你你我我的。
顧賢做出一副無辜樣,他輕挑眉頭,不緊不慢的說:“小月兒,你想要什么解釋?”
看著他這幅明明犯了錯卻還不自知的樣子,錦月心里就更氣了。
她冷哼了一聲:“看來韶傾公主國色天香,不光是百官朝臣,就連我們的皇上都急著納她入后宮呢。”
顧賢嘴角開始揚起一絲笑意。
她猶自憤憤,這男人唇邊居然浮起了笑意。
錦月無視他無恥的笑臉,開始憐哀自己,口不擇言道:“我就知道你這個人風流花心,到處招花惹草,美人來投懷送抱,你哪里舍得拒絕!當初……當初皇奶奶提議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就應該拒絕!”
顧賢看著她因憤怒而漲紅的小臉,就像剛成熟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眼底笑容更燦爛了,一把抱過她:“原來,我的小月兒是吃醋了?”
錦月轉(zhuǎn)過臉不去看他,眸子里卻漸漸升起了水霧。
“好了,小月兒,不要生氣了,我的心你還不知道么?”見她模樣委屈,顧賢輕嘆,伸手捧住她的臉轉(zhuǎn)過來,收斂了不正經(jīng)的笑臉,露出鮮少的認真表情:“我從小就喜歡你,除了皇位,你就是我唯一的夙愿。對別的姑娘嬉笑,不過是為了行某些事的時候方便點,我從未對她們有過任何想法。我心里的人,就只有你一個。”
他眼底的深情和執(zhí)著像是一潭池水,錦月怔了怔,不由得動搖了幾分,卻還是半信半疑的眨了眨睫毛,抓住和親的事不放,扁嘴道:“那、那韶傾公主和親的事情,你怎么解釋?”
“和親有何不妥,不勞民傷財,沒有戰(zhàn)爭傷亡,兩國的情意便可安穩(wěn)。”說著,他俯身,輕輕在她唇角邊印上一個吻,繼而補充道:“況且,我只是說考慮,并沒有說要將她納入后宮……朝中未婚的青年才俊也不少,我倒要好好想一想,賜婚給誰比較合適。”
錦月沒料到他會突襲輕淺一吻,臉頰一下就紅透了。本來還半信半疑的,聽完他這一番話,覺得也很有道理,她這才恍然大悟:“原、原來是這樣啊……”
顧賢忍俊不禁,他一臉好笑的看著滿臉羞紅的她,點了點頭。
錦月咬著嘴唇,將頭埋進他胸口悶悶道:“我只是不想你被人搶走,我只是……”
說到一半,她便又有些哽咽,說不出來了。
顧賢眸光愈發(fā)柔軟,他伸手將她環(huán)入懷中,緩緩閉了眸子,低聲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只是太過在意我。”
她吸了吸鼻子從他胸口揚起腦袋,用山河地理裙的袖子抹了抹眼睛,很認真的看著他:“所以,你千萬不要辜負我。”
他靜靜看了她許久,看得錦月都開始忐忑,后悔自己不該對他說出方才的話,畢竟他是一國之君,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
就在她準備重新垂下眸子,不再期待回答時,他又輕輕一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低柔嗓音緩緩響在耳側(cè):“我會記得不要辜負你,你也要記著才好。”
*——*——*
天幕漆黑,月色漸濃,安國王府,一片寧靜。
臥房內(nèi)燃著一支昏黃的燭火,微風若有若無,燭光微微搖曳,床幔慢悠悠飄動。襄林躺在柔軟的床褥上,依舊浸在睡夢中,唇角一直淺淺彎著。
看樣子,是在做一個美夢。
朦朦朧朧中,她側(cè)翻了個身,感覺到了身下床褥的柔軟,還有身上輕暖的錦被,瞬間就清醒了。
鹿洵正枕著一只手躺在她旁邊,他身材修長,躺在外側(cè),給了她一種踏實的安全感。
他眼含笑意的看她,輕聲道:“醒了?”
襄林猶自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眨眨睫毛,一臉茫然的問他:“阿洵,我們不是在街市嗎?是不是……我又睡著了?”
問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的話明顯遲疑了一下。
鹿洵心知她的遲疑,他沒有回答,反而伸手攬過她,抿出笑意輕聲問:“看你一直露著笑容,做了什么夢?”
她靠近他一些,將頭放在他右肩,懶洋洋躺在他的懷里,鼻間有低回的龍延香:“夢里全是我們做過的事情。”說著,她眼中笑益盛,話語也放得軟軟的,緩緩補充道:“我夢到了城北的淮河,你和我坐在畫舫上,還像上回一樣,我們一起看煙花……漫天的絢爛煙花,很好看……”
在聽完她所說之后,燭火輕晃的光線下,鹿洵那張端整俊美的臉龐,表情微微凝滯了一下,笑意也倏然凍結(jié)眼底。因為,洛城的淮河不在城北,他也不曾和她在畫舫看過煙花。看來,她記憶模糊愈加嚴重了……
窗外天上清月泠泠,房內(nèi)一片靜寂。
鹿洵漆黑的眸子暗了暗,清冷眉畝間攢出一絲凄哀,無半點聲息,幸好襄林窩在他懷中,也不容易看得見他此時的表情。
他一直攬著她腰的手沒放開,良久,他緩緩閉了眼,語氣輕輕的道:“那好,明日我?guī)阍偃タ匆换責熁ā!?
“好。”
襄林滿足的笑著應了一聲,她沒有發(fā)現(xiàn),鹿洵的聲音,在此刻已然輕微的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