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的墜落感，如此清晰。

這一瞬間——

無措、驚恐……各種不安的情緒，完全占據(jù)了她的腦海。

“啊！”

喬慕驚叫一聲，猛地從噩夢中醒來。

她反射性地坐起了身子，可是，在睜眼看清眼前的情景時，她的大腦，還是有片刻的茫然。頓了頓，她的思緒才漸漸回籠——

她依舊在野外。

剛才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就這么席地而躺。

周圍依舊安靜，星空依舊璀璨明亮。只是周圍的“人”少了很多，傷員已經(jīng)撤離，尸體也被搬得遠(yuǎn)遠(yuǎn)的，整齊地排成一橫隊(duì)……

她的身邊多了一個火堆，距離她不過三米的位置，有篝火搖曳，成了這寒夜里最好的熱源；她的身上也蓋了件衣服，不算很厚，但絕對能保暖。

喬慕微怔。

她抓著衣服的一角，忍不住想：她睡得是有多熟？為什么這些都沒發(fā)現(xiàn)……

“啪嗒！”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

喬慕循聲望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荒流就坐在她的旁邊。以她適才躺著的位置來算，他應(yīng)該距離她的頭頂，不足半米……離得很近。

荒流的衣服已經(jīng)換過了，他身上的血腥和臟污不再。現(xiàn)在，他穿著一件淡藍(lán)色的袍子，外袍的帽子垂在身后，整張臉露在外面，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紅。

他始終側(cè)對著她。

他的視線落在火堆上，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凝視著，專注地往里面添柴。流淌在彼此間的，也只剩下火焰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響。

“呃……”喬慕有些遲疑。

她其實(shí)很想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他離開過了？其他人又去哪里了？這么多的動靜，她剛才怎么一樣都沒有聽到？

“做噩夢了？”還未等她出聲，荒流便搶先開口，語氣淡淡地問了這么一句。他在說話的時候，依舊看著火堆，任憑那搖曳的火苗，在他的臉上映出明顯的紅光。

“……啊？”喬慕茫然地頓了頓，繼而關(guān)于夢境的思緒再度回籠。適才那個詭異又奇怪的夢，在她腦海里依舊清晰。于是，她忍不住詢問，“這里的禁地……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幾乎是下意識的，某種說不清的第六感，讓她覺得：她夢見的地方，應(yīng)該是和禁地有關(guān)。只是不明白，她為何接二連三做同樣的夢……

荒流沒回答。

他也沒有轉(zhuǎn)頭，依舊是動作專注地添柴。良久，他才低喃而出，聲音輕得近乎囈語：“那里……已經(jīng)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了……”

他顯然是不想往下說了。

喬慕抿了抿唇：“我夢到一個地方。”她索性開門見山，反正現(xiàn)在她已再無任何困意，而荒流是唯一能給她解答的人，“那里像是一個石窟，又像是一個很古老的建筑。里面有一圈的石板，中間有個很深的洞……”

那是什么地方？

她想要問。

“啪嗒！”

但她還未說完，荒流的動作一頓，他折斷樹枝的動作一僵，那斷裂的樹枝順勢劃在他的手上，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紅痕。

喬慕打量著他，小心翼翼地繼續(xù)，她幾乎可以確定：“真的有那樣的地方？”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里開始不安起來。

因?yàn)閴艟吃倏植涝俸诎担钱吘怪皇菈艟常摌?gòu)且荒誕的。但一旦夢境和現(xiàn)實(shí)掛鉤，夢中的地方存在，那么夢中發(fā)生的事情呢……

喬慕哆嗦了一下，不敢往下細(xì)想。

“……荒流？”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人，對方不回答，她便隔了幾秒再催促一聲。

“呵！”

回應(yīng)她的，是荒流的一聲嗤笑。

明明她什么話都沒有說，明明她只是詢問了他幾個問題，但荒流卻像是被激怒的樣子，而且還竭力保持著控制隱忍的狀態(tài)——

“你的夢，為什么要來問我？”他反問。

喬慕啞然。

“我以為……”她有些尷尬地收回目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我以為你知道點(diǎn)什么。”而且看他的反應(yīng)，他的確應(yīng)該是知道點(diǎn)什么的。

細(xì)節(jié)，證明一切。

“我應(yīng)該知道什么？”荒流反問，他應(yīng)該是怒極，然后語氣反而平靜穩(wěn)定了下去。他終于轉(zhuǎn)頭過來，黑亮的眸子里，有似笑非笑的嗤諷，“你什么都忘了，就連自己都忘了……我還應(yīng)該知道什么？”

喬慕沉默。

她被荒流反駁得無話可說。她實(shí)在是不想和荒流在這個話題上爭論糾結(jié)，算了，她索性不問了。

她在心里默默說服自己：反正這回荒流松口放她走了！他親口答應(yīng)的，以后應(yīng)該也不會再找她的麻煩……應(yīng)該算是一個很好的了結(jié)了吧？

良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喬慕垂著頭，幾乎以為徹底斷了那個話題，荒流卻又突然開口，突兀地問了一句——

“你夢到他了嗎？”

“誰？”喬慕抬頭。

她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一刻，荒流的表情是極度復(fù)雜的：有尊敬、有想念、有嫉妒、也有逃避……各種的情緒交雜，都在一閃而過的表情里。

“你說的是誰？”喬慕追問，她的語氣有種難以控制的急促。

她在緊張。

因?yàn)樵谒膲衾铮拇_出現(xiàn)過一個男人的聲音，熟悉又陌生。那個聲音，從遙遠(yuǎn)的地底傳來，并且有一股力量，把她拽入那個無底的洞里……荒流說的，難道就是這個人嗎？

那這個夢……

也許真的不是什么夢了！難道真的是某種暗示？或者……別的什么？

越想，喬慕的心便越沉。

最后，她的鼻尖，都不禁滲出一層細(xì)密的薄汗……

“你們是……”荒流開口，他似要解釋，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cái)⑹龀鰜怼５遣耪f了三個字，他的聲音便驟然一停。

與此同時，他猛地坐直了身體，整個人都進(jìn)入警戒狀態(tài)。

“怎……怎么了？”空氣中陡轉(zhuǎn)的凝肅，是喬慕能清晰察覺到的。

“來了。”荒流開口，說話的時候眉頭擰著，但語氣倒還維持著平靜，一字一句地說完，“……護(hù)禁獸，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