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山崎玉的意識之前,她要經(jīng)歷一段過渡的時刻,此時周圍一片漆黑,就好像漂浮在茫茫夜空,意識的交接需要切換的過程,此時她的思維卻異常活躍,她甚至在想象自己的靈魂此刻正在沿著細(xì)小的導(dǎo)線進入山崎玉的頭腦,此時的黑暗,正是因為導(dǎo)線里不透光,這里構(gòu)成了一個意識的管道,任由她往來穿梭。
“管道”這個詞突然提醒了她,她曾疑惑于山崎玉竟然掌握了換命的技術(shù),現(xiàn)在她也逐漸悟出了這其中的奧秘,就在她火燒程云彪之前,曾親手俘獲了一個真實的“靈魂”,自從那以后,她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琢磨意識的本質(zhì),她覺得意識應(yīng)該是作為一個高頻交變電場而存在,就像那個小球一樣,人的腦細(xì)胞正是被這個電場所驅(qū)動,工作在它特定的頻段上,這就是人的個性。
進而她想到,如果要施行換命,必須是意識的入侵者才有這樣的能力,因為他即便死在宿主的意識里,對于他本人并無傷害,而如果宿主的意識被殺死,其結(jié)果參照崔堂主,那么這個人就將變成活死人一具,而換命無非就是兩人意識交換位置,就像是要穿越這條黑暗的管道一樣,至少需要一方來完成這個搬運工作,顯然宿主肯定沒這個能力,那么只能由意識侵入者來完成。
她猜想侵入者進入宿主意識后,只要在幻境里找到宿主本尊,設(shè)法讓他在自己的意境里昏迷過去,然后沿著這條管道將他拖到自己的腦袋里,然后自己再過去,兩個人就可以完成換命,至于宿主意識里所構(gòu)建的場景,完全可以推倒重來,這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看來沒什么困難的!難怪程云彪都會!”她悻悻地想,接著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震動,震動的幅度是全方位的,讓她不由得目眩神迷,接著身體開始感覺到冷氣吹來,看來快要到了。
“你醒來了?”陳菲菲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護士,正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
“我這是在醫(yī)院里嗎?”她掙扎著坐起來,沒想到現(xiàn)身的地點又是北崗醫(yī)院。
“當(dāng)然了,你剛從潛龍脈里逃出來,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呢!”這個小護士她以前見過,就是山崎玉失蹤那天她遇到的那個,平時這小姑娘總是跟在山崎玉的屁股后頭,愛梳著一個馬尾辮,很愛笑,很活潑,她很喜歡。
“山崎大夫呢?沒在這里嗎?”她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心想要是能在這兒碰到山崎玉就好了,但是屋子里除了她和護士以外,并無其他人。
“山崎大夫已經(jīng)失蹤好久了,大家都很想念他,可到處都找不到...”小護士的眼里突然黯淡下來,低著頭似乎心事重重。
陳菲菲心里暗笑沒想到山崎玉還是個多情種,都說雖說人的意識里人物眾多繁雜,但這些人都是宿主個人潛意識的映射,只不過披著不同相貌的外衣,山崎玉印象里的小護士對他的安危如此擔(dān)心,正說明他心里渴望如此。
“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陳菲菲問道。
“他們送你來的。”小護士含糊其辭地說道,當(dāng)陳菲菲追問她這個“他們”到底是誰的時候,她迷茫地?fù)u了搖頭,似乎她的記憶止步于“他們”這兩個字之后。
“他們還說你打破了潛龍脈的風(fēng)水,放出了雙頭烏鴉,是個不吉利的女人。”小護士嘟著嘴自顧自地往下說著。
“為什么我成了不吉利的人?”陳菲菲有點想笑,覺得小護士說話的樣子很可愛。
“永定民謠都這么說啊,‘雙頭烏現(xiàn)天下武’,你不知道嗎?你放出了雙頭烏,天下要打仗了,所以他們覺得你是禍水!”小護士的眼神很天真,就算雙頭烏沒放出來,天下也打成一團了。
“你不覺得,就是‘他們’抓走了山崎大夫嗎?”陳菲菲問道,心里清楚龐越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
小護士說:“山崎大夫是被龐縣長帶走的,可龐縣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山崎大夫還是沒找到,但是他們卻出現(xiàn)在縣城里。”
“‘他們’到底是誰?”陳菲菲雙手摟住小護士肩膀,一臉嚴(yán)肅地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小護士看起來不像在撒謊,“都是街坊鄰居,但看起來總覺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你是不是說,有人偽裝成街坊鄰居的樣子,其實就是‘他們’?”陳菲菲問道。
小護士點點頭:“嗯,也許找到他們,就能找到山崎醫(yī)生了。”
陳菲菲慢慢靠到床背上,眼睛凝視著天花板,又陷入了沉思,山崎玉的意識并不像崔堂主那樣處于完全混沌的狀態(tài),他的意識目前只是對自身控制力大減,但是這個由意識構(gòu)建的虛擬縣城仍然是在他的邏輯控制之下,是理智的,在宿主的意識里,外來入侵者的身份是無法改變的,就算她以前侵入崔堂主意識的時候,由于第一次弄錯了密碼,她不得不拉上寧文吉和她合并成一股意識輸入才騙過了崔堂主,蒙混過關(guān),在如此混沌的意識場景中尚且如此,在山崎玉的腦袋里,這一準(zhǔn)則依然適用,不過由于山崎玉知道那臺機器的作用,因此龐越在山崎玉的意識里反而有機會隱匿自己的身份,他可以通過換命的方法堂而皇之地變成另一個人,盡管這會帶來一些不穩(wěn)定的擾動,畢竟他和所交換身份的人畢竟完全不一樣,他無法完全融入到那人的生活里去,隨著時間累積,他表現(xiàn)出的異常會越來越多,意識和身體一樣,天生就有免疫力的,其表現(xiàn)就是周圍的人會對他產(chǎn)生懷疑,但在短時間內(nèi),如果他能得手,這些就都不稱其為問題了,顯然,龐越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只是如何才能找到龐越呢?
“我記得以前你們醫(yī)院曾經(jīng)給龐縣長做過體檢是吧?”陳菲菲突然想起這件事,就問小護士。
小護士說:“有這回事,龐縣長身體不太好,經(jīng)常來醫(yī)院里體檢,我們山崎大夫還給他做了心電圖腦電圖檢查,他的腦子倒沒什么毛病,可心臟不太好,他的腦電圖就在我辦公室里放著!”
陳菲菲一愣:“你告訴我這個干什么?”
小護士掩嘴偷笑:“我知道陳姐姐很厲害,只要一點線索就能發(fā)揮大作用!”
陳菲菲心想山崎玉也有難言苦衷,他心里是希望自己找到他,在他內(nèi)心構(gòu)建的縣城中,他才是一城之主,他能監(jiān)控縣城里的每一個角落,別人卻無法感覺到他,現(xiàn)在全縣城都知道他失蹤了,動蕩不可避免,此刻的他正失去對自己心靈的控制權(quán),龐越此時如果趁虛而入的話,就會取代他成為意識的主人,到那時候,龐越也用不著換命,就能掌控另一具身體了,而山崎玉的意識可能會在某一個隱秘的時刻突然死亡,旁人毫不知曉,也無能為力。
正因為如此,他才通過潛意識的形式提醒自己,之所以要通過如此隱晦的手段,正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內(nèi)心失去了控制,他害怕受到傷害,既然醫(yī)院里有這樣的數(shù)據(jù),陳菲菲已經(jīng)想到了找出隱藏的龐越的辦法,不管他如何隱藏,換成別人的皮,可腦電圖是不會變的,那就是意識的紋絡(luò)。
她不再猶豫,從床上一下子跳下來,把小護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