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這會兒什么都沒說,只是偷偷捏著鐵片割開了綁在手腕附近的繩子,就在耿長樂剛選好部位,正準備下刀的時候,她突然大喊一聲,同時掙開雙臂,身上的繩索斷成幾截,兩個男人都沒想到她竟能掙脫,驚訝中那把鋒利的金屬魚鉤掉在地上,她趕忙撿起,把它對準了張排夢。
“你,你!”半大老頭臉色煞白,連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老神棍,沒想到你姑奶奶竟然能掙脫是吧?這多虧了你那狗屁把戲的福,你既然能說我是魚妖,我也能這么說你,天鉤不可欺!”她問耿長樂是否還相信所謂天鉤釣魚妖的說法,耿長樂點點頭。
她冷笑道:“那好,現在我也來釣一把,看看誰才是魚妖!”說罷來到張排夢身旁,見他有些不知所措,感覺正中自己下懷,趁他不注意,就把金屬片貼到他衣領后面,然后也不用上房,直接揮舞起如刀般的“天鉤”,這玩意兒立刻直勾勾貼到他后背上。
“看到沒有?”她白了耿長樂一眼,“你又該怎么說?”
像被打了一下,他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聽說張排夢有個特殊的本事,能猜出別人心中所想,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算命百算百靈,我現在懷疑你是冒牌的,如果你要反駁,就需要證明這一點。”她莞爾一笑。
“怎,怎么證明?”老頭說話開始結巴,他已經掉進了她的節奏中。
她拍了拍老頭的肩膀,讓耿長樂站到自己身后,然后告訴他說,自己會把一只手藏在后面,待會兒讓這老神棍來猜數,連猜三次,如果都猜對了,就證明他是真的張排夢,自己就可以放他一馬,如果猜錯了,就按照剛才的規矩辦,挖出他的腦子給耿長樂吃。
“準備好了嗎?現在開始!”她提著嗓子喊道。
“呃,我...”他伸出一只手,想了想又放回去。
“現在是幾?”陳菲菲語速快得逼人。
“是三吧?”老頭額頭上開始冒汗,他喘起粗氣,臉蛋憋得通紅。
“耿長樂,告訴他是幾?”她高聲喝道,雙目如炬,如同女王在審視下屬。
“是一...”身后耿長樂的聲音同樣聽起來沮喪無比。
“你還有兩次機會,現在是幾?”她的第二個問題隨之即來。
張排夢咽了口吐沫,轉著眼珠子想了片刻,說:“是二!”
“你又錯了,告訴他是幾?”她得意地呲著滿口小白牙。
“這回還是一...”耿長樂幾乎要哭出來。
“你怎么跟死了爹似的?精神點!”她頭也不回地數落道,“老神棍,最后一次機會了,看你能不能拯救自己,現在是幾?”
“是五!”他頭上已經是汗如雨下,又恨又怕瞪著眼前這個女人,下了很大決心,說出最后一個數字。
“耿長樂,大聲告訴他,是幾?”她尖利的聲音幾乎刺破別人的耳膜。
“還是一!”耿長樂像泄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到地上,比張排夢還要沮喪。
“你根本不是張排夢,冒牌老神棍,剛才所說的話全是騙人的吧?”她握著鋒利的魚鉤,向他逼近過去。
這個自稱張的人此刻不似先前那樣慌亂,他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目露兇光,想演一出空手奪白刃的好戲,可他忘了,剛才一眾家丁都是被他召喚出來的,此刻卻讓對面那丫頭振臂一呼,他又被十幾條胳膊壓在身下,恍然間,世事無常,太阿倒懸。
“你還敢自稱是張老妖怪,知不知道他專門吃人腦子?”她一邊調戲他,同時把手中刀扔給耿長樂,“現在你可以動手了,像個男人一樣,把他割開吧!”
“割就割,這有什么?”剛才還做驚慌失措狀的耿長樂,此刻仿佛換了個人一樣,手握尖刀走到假張排夢跟前,她已經留意到此二人互相眉來眼去,也不知他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半大老頭眨巴了幾下眼睛,就瞧見尖刀在自己額頭上劃過一條直線,沿一字型在頭皮上劃出道齊指深的血口子,陳菲菲盡管內心早有準備,可目睹這么血腥的場景還是忍不住捂住了雙眼,可耿長樂對此毫不在意,反而手中刀更用力地往顱骨深處戳去,假張排夢被人按在長條板凳上,疼得雙眼暴突出來,半張著嘴,想喊又喊不出來,此刻他的臉早就成了血葫蘆。
她沒想到耿長樂真要吃人大腦,他的刀在那人腦袋上不斷制造傷口,盡管那人臉上身上全是血,可一段時間過去,腦袋依然平整如初,根本沒看到什么駭人的傷口,倒是耿長樂疲態盡顯,而且顯得煩躁異常,只見他手中刀刃亂舞,假張排夢身上的繩索都被切斷了好幾根。
陳菲菲本想借他的刀剝下此人外皮,就像在那時在駐地剝掉士兵的人皮一樣,這樣才能看到偽裝的本尊,可這家伙身體上根本現不出傷口,而且他察覺出繩索盡斷,恍然間突然暴起,耿長樂悴不及防,被他奪了手中刀刃,在空中胡亂揮舞,眾家丁也不敢貿然上前。
“陳菲菲,你果然陰險,想剝我的皮,你做夢吧!”此人用手中刀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掉頭跑出去,院里這么多人,就沒一個敢去追的。
“這家伙是崔應麟!”此人剛走,她就用巴掌拍打自己腦袋,罵自己真是記性差,不久前剛在城北曠野差點被他暗算,到現在才想起來。
既然張排夢是假的,再看身旁的耿長樂,一股寒意從上往下罩住了她,誰知道這張皮下面包裹的又是誰呢?反正看他先前古怪的表現,她打心底里懷疑其身份,再說假冒張排夢,既然在這兒弄出的天鉤就是騙人的,可剛才在相館,銅臉盆中滴血成魚她可是親眼所見,而且整個過程看不出一點毛病,是怎么弄出來的?難怪他會說什么欽天監,想必是呆久了,隨口而出罷了。
她心想耿長樂雖是粗人,可并不迷信,這些法術既然發生在他的意識里,就一定有原因,在認識自己之前,他骨子里就不相信封建迷信的東西,加上后來和自己相處的小半年,耳聞目睹了自己破解的各種所謂“靈異之謎”,所用唯有科學而已,想讓他相信滴血成魚的法術,就憑在紅美子那兒呆上個把小時絕不可能。
如果這些外界條件都不成立,她暗想唯一的答案就是內在了,也就是說,這個法術中紅魚的形象是耿長樂的潛意識主動生成的,為的就是給她暗示,在他從壓魚觀回來后就說過,紅美子抓住了他,劫持了他的意識,又放他回來,他說抓他是因為看到了那女人和一干日本兵躲在地下偷偷做法事,她既然是軍方的技術精英,為什么還要做法事?由于時間緊,當時他沒說到原因,但后來意識到這事必須得告訴自己,就用潛意識操控的辦法,暗中給自己提示,如果事實真如她所想,那眼前這個病怏怏的男人,她偷眼看了看如影隨形般跟著自己的他...
人們習慣接受于熟悉的,而迷茫于未知的,對于隱藏在熟悉外表下的未知則充滿恐懼,崔應麟逃走了,她的線索中斷了,面對著紅美子給她留下的謎題,又該如何解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