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荒山野嶺中,竟然有人在他背后討煙抽,薛半仙被嚇傻了,褲子都尿了,聽到背后聲音又重復了一遍,他機械地掏出一根煙來,還給點著火,哆嗦著放到伸出的手掌里,那只手把煙接過來,然后縮了回去,他聽到背后傳來煙草燃燒的聲音,自己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緊接著,他感覺后背被什么東西狠狠推了一下,然后聽到嘿嘿的笑聲,那聲調很怪,完全是剛才他聽到黑影跳動的時候,所發出的怪笑,他感覺自己頭發都豎起來了,他作為云游道人,蓄著長發,此時都根根倒豎,內心的驚恐可想而知。
背后聲音笑了會兒,又推了他一把,聽見有人說話:“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薛半仙,竟然是個膽小鬼!”
薛半仙豎起耳朵,感覺這聲音很熟悉,回頭一看,長出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如爛泥般松懈下來,差點癱到地上。
躲在他背后的,其實是個人,碰巧的是,這人他還認識,名叫趙興忠,就是趙興義的堂弟,早些年薛半仙在城里游歷的時候,結識了趙家兄弟,后來趙興義去了黑仙會,還當上了堂主,而趙興忠則失蹤了好久,不想今天在這兒碰上了。
“你嚇死我了,還以為遇到谷娘娘的冤魂了呢!”薛半仙輕輕拍打著胸口,臉色蒼白。
“你整天吹牛說是半仙之體,難道還怕鬼嗎?我以為什么孤魂野鬼都能被你做法收了呢!”趙興忠抽了一口煙,故意把煙霧噴到薛半仙臉上。
“我當然是半仙,怕她?”這會兒薛半仙還嘴硬。
“看看地上你尿的,還好意思說,丟人不?”趙興忠指著滿地水漬,壞笑不已。
被人看穿,薛半仙臉紅到了耳朵根,幸好夜里光線暗,他臉膛又黑,旁人看不出來。
“我記得你哥哥去了黑仙會后,你就失蹤了,這么些日子,跑到哪兒發達去啦?”兩人寒暄幾句后,薛半仙問他。
趙興忠嘿嘿笑著,悠然抽著煙,然后告訴他,自己離開永定縣城,去了保定,得到日本人的信任,在保定當上了特高課成員,說起特高課,薛半仙也略有耳聞,那可是個特務機構,平時化裝出來偵查,專門刺探八路軍的情報,自己就是八路的情報員,對方特殊的身份,讓他暗自提高了警惕。
“你小子混的可以啊!”聽他說完,薛半仙故意表現出很羨慕的模樣,還用拳頭在他胸前輕輕捶打一番,兩人以前關系還算不錯,都是吃神仙飯的,只不過最終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一般吧,”被人吹捧之下,趙興忠也得意起來,他告訴薛半仙,自己這趟來永定,其實是為了調查火車失蹤的事件,因為當時失蹤火車上有幾個特殊乘客,都是特高課的日本間諜,他們奉命來永定給紅美子送一件特殊的東西,可接頭的時候,發現接頭人并不是紅美子,結果還沒等他們回去復命,火車就出事了。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里頭有你嘛事呢?”薛半仙問道。
趙興忠嘆了口氣,說也是趕上自己倒霉,這趟日本特使秘密來永定接頭,他作為本地人,被選中當向導,結果剛來沒幾天,特使連同火車整個失蹤了,上司責問下來,命他就地調查,找出失蹤原因。
薛半仙心里冷笑:“火車失蹤的事兒,就連陳縣長和渡邊中佐都愁得焦頭爛額,你小子算個什么東西?也能來調查這樣的事兒?”自從加入陳菲菲麾下,他愈發看不起這些漢奸走狗,覺得他們都是吃白飯的廢物,可沒想到趙興忠竟然對他說,自己已經查出了眉目。
薛半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問他調查的結果是什么?趙興忠一根煙已經抽完,把煙屁股在泥地上用力碾壓,接著神秘兮兮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這都是秘密,讓他聽完就忘掉,千萬別往外傳。
接著告訴他,根據自己的調查結果,這些事都是八路縣大隊搞的陰謀,薛半仙一聽,就知道他純粹在胡說八道,但他后面的話卻讓薛半仙緊張起來,趙興忠告訴他,城里駐軍最高長官田中小尾已經聽取了他的調查結果,并且很生氣,決定對縣大隊進行報復。
“這幫日本人也是,一直嚷嚷報復,這么長時間了,哪次成功過?”薛半仙不屑地答道。
“這回可不一樣!”趙興忠說,“你知道城里有個叫李山的家伙嗎?他以前是八路軍的情報員,后來歸降了皇軍,深受渡邊太君信任,他那里可有貨真價實的情報,因為畢竟是土八路內部的人,他知道八路軍藏身的根據地,這回我們就是根據他的情報,特地來此地踩點兒觀察的。”
薛半仙聽罷,噌地一下坐直身體,他開始緊張起來,本來還以為這條小路只有他自己知道,沒想到李山那叛徒也知道這條路,想想也是,他每次往返于根據地和縣城之間,所有的道路都很熟悉,這條道想來他也知道,于是自己腦門上開始冒汗,身體輕輕哆嗦起來,剛才哆嗦是因為害怕,現在哆嗦是因為更害怕。
“你這是咋回事?”趙興忠看他臉色驟變,還很關切地問了一句,他使勁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緣于剛才那股勁沒緩過來。
“這地方邪性的很,你大晚上一個人跑過來,不怕嗎?”他試圖叉開話題,同時心里在想自己在城里聽到陳菲菲講起形勢,就感覺非常危急,此刻遇到趙興忠,從他嘴里套出的情報表明,情況愈發危急,日本人已經開始探路了,這說明他們很快就要有大動作,這些情報,他恨不得馬上告訴王登學和盧鐵旺。
“我不怕,”趙興忠臉上的表情愈發神秘,“這趟出門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背著個太君一塊飛出來探路的。”他壓低聲音對薛半仙說道。
“你說啥,飛來的?”薛半仙覺得對方腦子可能有障礙,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但趙興忠很肯定地對他說,自己的確是飛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