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土路上的痕跡,他向前而行,一直找到城門口附近,黃土路上的印記突然消失了,再往前幾十米就是城門口,此時夜色已深,城門關閉,他不相信那女人能把薛半仙送出城去,在周邊還有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到處都是半人高的藤蘿還有野草,其他地方全是空曠的平地。
在矮樹叢里,他發現了薛半仙,此時正躺在尺把高的草叢里酣睡,他不知為何那女人會把他藏到這里,現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他叫醒再說。
薛半仙呼吸均勻,并沒有中毒,只是昏睡而已,被他搖晃了幾下后,清醒過來,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躺在城門口,也很驚詫。
他告訴耿長樂,剛才那女人把他拖出宅院后,隨即就在他后頸部位重重擊打一下,隨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上次也是這樣,他要出城的時候,被人跟蹤到一個小巷子里,忽聽得身后有響動,扭頭一看,就看到一張詭異的臉,距離自己不過一尺遠,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覺后頸被人打了一下,失去意識,等醒來才發現躺在地下室里。
“她為什么把你放到這里?”耿長樂問道。
薛半仙撓著頭,表示他也不知道,許是一個女人體力不濟,本想把自己藏到別處,但拉到這里實在沒勁兒了,索性就扔下不管。
“這個解釋太隨意,我不信!”耿長樂說,他轉而問薛半仙,被關在地下室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陳菲菲?
“沒有,”薛半仙很肯定,他在地下室躺了這么久,屋里就他一個人,而且被關押的時候,他時常屏息聆聽,上面也很安靜,從沒聽到女人說話的聲音,這說明出事后,陳菲菲已經離開,不在此處。
“會不會被鬼子抓了?”一想到這些,薛半仙比他還著急。
“我不知道,”耿長樂很懊惱,作為情報人員,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他卻什么消息都沒有,除了知道自己還活著,其他眼前一摸黑。
“她生死未卜,現在就剩下咱倆,你打算怎么辦?”耿長樂問他。
“行動失敗了,我要出城去報告組織!事關重大,我估計陳站長怕是被敵人捉住了,憑咱倆的能力,救不了她,只能報告王指導員,帶著戰士們化裝進城,然后救人!”薛半仙說。
“你現在不能出城!”耿長樂說。
“為什么?”薛半仙急了,“陳站長不光是咱倆的上司,更是你老婆,她出了事兒,你倒不讓我叫人營救,你到底咋想的?”說到激動處,他突然站起來,喘著粗氣,音調越來越高亢。
耿長樂一把捂住他的嘴,趕忙把他拉下來,低聲告訴他,就在不久前,敵人曾經策劃過一場陰謀,在那次慘烈的戰斗中,縣大隊的同志除了盧連長和少數戰士,其他人都犧牲了,他告訴薛半仙,決不能低估敵人的狡猾程度,戰斗,就是敵我雙方不停地斗智斗勇。
“你憑什么說這是陰謀,敵人并不知道咱們的想法,我相信陳菲菲就算被敵人捉住了,也不會出賣組織的。”薛半仙還挺倔。
“我也相信她不會的,所以咱們更不能妄動。”耿長樂說。
“你瘋了吧,正因為她不會開口,一開始鬼子肯定會來軟的,她不會吃那一套,然后鬼子會惱羞成怒,倒時候給她上十八道大刑,你想想她懷孕的身子,能經受得了嗎?虧你還是他男人,根本不替她考慮!”薛半仙怒沖沖瞪著他,很是不滿。
耿長樂強忍著沒笑出來,想不到這家伙對她還很忠心,其實自從在大船上被她救下后,他就把她當成了救命恩人,恩人出事,薛半仙自然急火攻心。
他的心很熱忱,但辦事方式過于魯莽,耿長樂經歷過那次慘烈的教訓,所以變得謹慎,“你想過沒有,那女人為什么把你放到城門口,而不是別的地方?她到底想干什么?”這個問題再次被他提出來,問薛半仙。
“我想這只是個偶然吧,再說,她也是鬼子追蹤的對象,不至于和他們穿一條褲子吧?”薛半仙的話顯然讓他自己也無法信服。
“陳菲菲曾經跟我說過,一切事情都是表象,關鍵要透過表象看到他們的真實意圖。”耿說,他覺得這里面一定有蹊蹺,假藍英之所以把薛半仙藏到這里,分明是故意引他出城,讓他回到根據地找援軍,上次他犯過一次這樣的錯誤,這回決不會重犯。
“我自己去找陳菲菲,把她救出來。”他對薛半仙說。
“算了,我跟你一塊去吧。”薛半仙很無奈,在根據地就聽說過,這個耿長樂膽子極大,再危險的地方,他也敢一個人往里闖,這回算是親眼目睹,要知道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在縣城里,只身和鬼子纏斗,不是一般人敢干的,而他,作為一個常年騙吃騙喝的神棍,平時遇到這樣的事,早躲到不知哪里去了,只是一聽到陳菲菲這三個字,頓時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眼睛一紅,也是啥事都敢干,不知為什么,也許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一種莫名的情愫就在他心里生根發芽,只是難以言說而已。
“咱們現在該去干啥?”雖然確定了目標,可薛半仙對接下來的行動還是一頭霧水。
耿長樂說要找到陳菲菲,必須先找到那個女人,還有李山,這兩個人神秘莫測,肯定知道她的蹤跡,況且李山知道的事情太多,這次行動,必須把他捉回去,可縣城這么大,上哪去找那個身手矯健的女人呢?
薛半仙想起一件事,他被女人從后面重擊了一下后,并沒有馬上昏迷過去,就在快要失去意識的當口,他看到那女人朝著火車站的方向過去了,他說也許她就在火車站隧道口附近。
“去火車站,現在行動!”作為臨時行動小組負責人,耿長樂下大了命令。
永定火車站位于縣城中心地帶,永定縣城大抵形成一個圓形,運河圍著其邊緣構成一個馬蹄鐵的弧形,火車站也同樣位于運河環形中心,兩人動作麻利,夜里也沒人,他們在馬路上飛跑著,追趕著丟失的時間。
自從出事后,車站大門就被封鎖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可鐵路總沒有盡頭,沿著鐵路線,可以從外面進到站里去,只是要穿過那條出事的神秘隧道,平常誰也沒那個閑心,跑到里面去閑逛。
他們心急如焚,自然不會顧及這些禁忌,兩人潛入車站,從隧道兩旁繞行過去,就在隧道外不遠的地方,有塊荒地,兩人途經之時,發現幾棵大樹后人聲攢動,深更半夜的,這里怎么會有人?而且是這么多人?
“過去看看!”耿長樂跟薛半仙對視一下,達成共識,等他們悄悄溜到空地邊緣,驚奇地發現渡邊和李山帶著一隊鬼子兵,站在空地中心不知在干什么,這幫人圍成一圈,從人群中不時傳出音節難辨的怪異聲音。
空地外圍都是高大的槐樹,趁著夜深人靜,兩人不動聲色地爬上樹梢,盡量往前靠,蹲在樹杈上,得以居高臨下,視線超越眾人肩膀,看到中間所包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