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竹林後,我經由人工湖上架設的廊橋回到湖畔小亭。一路上,雖明瞭墨遙定然在身後注視著我,可我卻始終不敢回頭,就怕自己這麼一回頭,便再也不捨離去!一路上皆不敢回頭,可一回到小亭,我卻又忍不住拼命望向對岸,朦朧夜色之下,我明明瞧不清對岸的竹林,卻仍盼能尋到墨遙的點點身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原來,果真是相見時難、別亦難,此時的我,心中便如同缺失了一塊,酸澀不堪、難受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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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又在小亭呆坐了一小會兒,若凡便已回到了內院。
一看見我,若凡便笑意吟吟道:“心竹,今日我回來晚了些,你等久了吧?!我已在外用過晚膳了,你呢,可曾用了晚膳?”
我搖了搖頭,語氣盡量平靜的道:“不用了,我今日不覺得餓……”
若凡卻已發現我的異常,他低下頭注視著我的眼,疑惑的問道:“心竹,你怎麼了,你、是哭了嗎?可是別苑之中又有人欺負了你?”
想到墨遙可能還在對崖,我下意識的閃躲開若凡的靠近,低頭輕聲道:“沒什麼,若凡,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家了……”
若凡深深看我一眼,便退後一步坐了下來,沉吟了片刻後方才笑道:“原來你是想家了?哎,我還以爲你是想我了呢……”頓了頓,若凡又道:“哎,今日不知怎的,好幾個朝廷官員纏著我不放,還硬拉著我一道去了酒樓!呵,我本以爲他們有事求我,可奇怪呀奇怪,這幫人拽著我東拉西扯的說了一晚上廢話,最後卻什麼要求也未提!心竹呀,你說這些人平日與我關係平淡,今日卻這般的無事獻殷勤,可是有什麼意圖?”
未及深思,我便順口答道:“誰知道呢,或許他們是想欲擒故縱,亦或許是在調虎離山吧……”話說到這兒,我自己倒是一怔--莫非,這些人竟然是墨遙找來支開若凡的人?可轉念一想,纏住若凡的皆是白山的官員呀,墨遙雖貴爲玉泉的王爺,在白山應該沒有此等影響力呀!思及此,我有些疑惑的擡眸望向若凡,卻見他亦是一臉的尋思表情。
未再深思此事,想了一想,我向若凡問道:“若凡,這幾月來,白山可曾向玉泉銷售戰馬或武器?”我雖知貿然提起此事頗爲不妥,但想到此事緊急,便亦無法顧忌太多,只能直接向若凡詢問了。
若凡疑惑的看了看我,這才答道:“優良的戰馬和武器向來是白山與鄰國作戰的優勢之一,故而,白山對於對外售賣馬匹和武器控制得非常嚴格。白山律法明文規定,商戶將戰馬和武器銷往國外必須先經由兵部評估,然後報經內閣集體會批,否則,私販馬匹和武器皆是殺頭的大罪!而據我所知,近幾月來兵部並未收到對外售賣馬匹和武器的申請,所以,若果真有這樣的事情,必然便是商戶私下的行爲了!”頓了一頓,若凡又問道:“心竹,此事可是關係重大?莫非與咱們亦有牽涉?”
我點了點頭,正色道:“此事非但直接關係到玉泉的政局,亦會間接影響到咱倆的命運!”若凡簡單的“哦”了一聲,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我又道:“若凡,我是被玉泉的辰王爺綁架後帶給若雪、再由若雪帶至白山的,這便意味著--辰王爺很可能與豐家有一定的合作關係!若凡,我不知你是否瞭解這位號稱玉泉第一美男子的辰王爺?哎,這位玉泉皇帝的親親五弟、百姓和朝臣心目中頗具仁愛之心的謙謙君子表面上忠義仁孝,實際上卻早已有了謀反之心!呵,只可惜呀,辰王爺多年來雖一直佈局周密,亦在朝臣和百姓心中贏得了極好的口碑,但玉泉近來來一直國泰民安,玉泉皇帝亦始終勵精圖治並無過失,如此一來,辰王爺想要兵不血刃的奪權便幾乎不可能了,故而,武力奪權便是他謀朝篡位的唯一途徑了!而從辰王爺綁架我後絲毫不掩飾其篡位野心的行徑來看,他武力奪權的計劃便極有可能會在近幾月間進行……”
聽我說到這兒,若凡便已大致明白,接口問道:“你的意思是,辰王爺會從白山購買戰馬與武器?”
我點了點頭,繼續道:“豐家並不缺錢,其向辰王爺售賣戰馬與武器當然不是爲了賺錢,那麼,這二者合作的目的必須便是結爲同盟以期相互支持了!首先,豐家爲辰王爺謀朝篡位給予作戰工具方面的支持,而辰王爺在奪權成功之後自然亦須對豐家投桃報李--呵呵,打個不恰當的比方,若哪日豐家認爲時機成熟,欲令白山修改國姓之時,想必辰王爺便會是豐家的異國同盟了!當然,這只是我個人大膽的猜測,尚需要若凡你小心的論證!”
聽聞我的話,若凡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方纔對我道:“四方鄰國之中,玉泉的國力最強,而玉泉軍隊的作戰能力在衆國之中亦僅次於白山,哎,若真讓豐家多了個這般強大的同盟,於我於白山國皆是大大的不妥呀……嗯,心竹,此事我先派人查上一查,若豐家果真計劃向玉泉秘密售賣戰馬與武器,那我便設法拖他一拖。”說到這兒,若凡又看著我笑道:“想來,這應該亦是你希望我做的事情?”
我不由笑道:“若凡,看來咱倆這合作伙伴是越來越默契了!”
若凡亦是開懷一笑,然後又道:“心竹,你與玉泉的太子亦熟識,辰王爺的事情可曾打算知會他一聲?”
我搖搖頭道:“那太危險了!豐家在你身邊設了不少眼線,而聞大哥的身旁必然亦有不少辰王爺所設暗柱,我看咱們暫時還是不要冒險直接與聞大哥聯繫吧,否則說不定會打草驚蛇!”略微猶豫了一下,我又道:“不過,若凡你放心,既然斯羽已與咱們取得聯繫,那聞大哥他們很快便會知曉辰王爺的情況了……”說到這兒,我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對岸的竹林。
若凡淡淡的看我一眼,平靜問道:“心竹,錦衣坊已同意與咱們合作了嗎?”
昨日與斯羽會面後,我便與若凡探討過錦衣坊的合作事宜,而此時若凡再度提出此事,想必是已瞧出了些許端倪,雖不知若凡究竟能猜出幾分真相,但爲避免他心生疑竇,我便乾脆對他坦言道,“若凡,錦衣坊今日下午已派人與我取得了聯繫,他們已明確表示願意與咱們合作,而且,很可能由斯羽留在白山做錦衣坊的聯絡人……”
聞言,若凡的臉上頓時呈現複雜神色,沉吟片刻,他才嘆息道:“心竹,咱們的合作伙伴實力似乎深不可測呀,他除了可以輕鬆往來於我這太子別苑,竟然還能支使我白山的重臣糾纏我這白山太子一整個晚上,哎,這麼一想,我現在倒還真是又喜又憂……”
若凡的擔憂在我意料之中,我便點點頭道,“若凡,你現在是否覺得此合作方案像把雙刃劍,雖能防身傷人,卻亦有傷己的可能?呵,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會養虎爲患,甚至擔心日後趕走了豐家,卻又引來了覬覦白山皇位的其他人?”
若凡並不否認,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我,淡淡笑道:“那你如何看呢,心竹?”
我輕輕的笑了笑,遠遠的望向湖對岸道:“若凡,錦衣坊的人之所以能自由來往於別苑,並非其實力深不可測,應該是因爲別苑的安全守衛有漏洞--當然,以你一貫的細心精明,這漏洞或許是你故意留下的亦難說……”見若凡並未反駁,我便知曉自己猜對了--這竹林,本來便是若凡與外人接頭的地點!並未繼續此話題,我又道:“至於你白山的大臣爲何恰巧於今晚糾纏你,我倒確實不知道!呵呵,或許這確是錦衣坊的安排,又或許,這僅僅是一個巧合罷了--畢竟,只需派人跟蹤於你,錦衣坊便可清晰掌握你的行蹤,然後再安排自己的行動了!”
若凡亦不能否認此種可能性,便點了點頭。我又繼續道:“若凡,若你真想聽我的看法,那我會說,我認爲斯羽以及錦衣坊的東家都是值得信任的!當然,你無須如我這般對他們信任,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你當真對他們極不放心,那最好還是儘早放棄這次合作--要知道,缺乏信任的合作不僅達不到1+1>2的實力倍增效果,反而可能產生內部損耗後1+1<1的結果!”嘆了口氣,我又道:“但若凡你可以想想,其實無論錦衣坊的東家是怎樣的身份、有怎樣的實力,他畢竟只是一個玉泉人,以白山人自負的特點、剽悍的作風,根本不可能接受別國人對白山統治,所以你根本無需擔心他現在或將來會牟取白山的皇位--而你若擔心其將來會壟斷白山的商業,或對白山的政治有過大的影響力,亦只需對合作方式進行調整!總之,若凡你目前的主要敵人是豐家,只有豐家人才能對你的皇位繼承權甚至生命構成巨大的威脅,所以,還是先集中力量解決豐家吧!”
聞言,若凡再次陷入了沉思,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重重嘆息一聲道,“哎,未知的事情總是令人心生恐懼和疑慮--錦衣坊東家的神秘身份確實令我心中有些不踏實!”說到這兒,若凡擡眸看著我,口氣堅決道:“可你是對的,心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雖不瞭解劉斯羽,亦不知曉錦衣坊東家的身份,但我應該信任你,應該相信你的判斷呀!”
看到若凡堅定的眼神,我知他已下定了決心,便就辰王爺購馬之事及與錦衣坊的合作方案與他繼續深入討論。此後,若凡又吩咐內院丫環送來了晚膳,我二人便在小亭內一面用膳一面討論,不知不覺間,又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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