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日初升,原野之上,一支三百多人的騎兵隊伍正在原野上飛馳,每個騎兵個頂個都是雄壯的漢子。身子在疾馳的馬上直挺著如同利刃一般,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群從尸山血海里趟出來的精銳。
三百多騎兵在寬闊的原野上策馬疾馳,如同一只張開翅膀的大雕一般,兇氣逼人,轟隆的馬蹄之聲如同萬馬齊奔一般,驚得原野上的豺狗野狼四下奔逃。每一個騎兵都座下都是膘肥體厚的戰(zhàn)馬,戰(zhàn)馬的周身竟然是一層精鋼薄甲,鏤空著細(xì)孔以供馬身上的汗水蒸發(fā)。騎兵們一身精鐵的鎧甲,周身丫丫叉叉的別著長短不一的兵刃,短小精悍的靴劍,鋒利的斬馬刀,恐怖的長槊;每個騎兵的背后更是背著軍中制式硬弓。身側(cè)的箭囊里更是鼓鼓囊囊的掛著精鐵打制的箭簇。鏤刻著兇獸鐵面的頭盔遮擋著騎兵的面龐,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群來自地獄的殺神。只是前列的一個高大的騎兵手里秉著一桿鵝蛋粗細(xì),一丈高的大欜旗,上面赤紅色的巨龍隨著凜冽的寒風(fēng)張牙舞爪;龍頭上一個碩大的劉字印在上面,隊伍一路向著西北而去。
這隊伍正是劉平的永定軍。劉平也正在其中,今日劉平帶著手下韓世忠楊再興湯懷幾名將士和三百多騎兵精銳去老種的軍營之中。早早的便出發(fā)了。此時已經(jīng)行了快半日了。
騎兵經(jīng)過的沿途之上,逃荒躲避戰(zhàn)亂的的百姓一團(tuán)團(tuán),一伙伙。衣衫襤褸,困苦不堪,男女老少正一步步的向著后方的朔州而去,這批難民都是在忻州及太原周邊地區(qū)外逃亡過去的。自從知道了一個叫劉平的將軍將金人打敗了,許多的百姓便都紛紛躲進(jìn)了朔州城,如今的朔州已經(jīng)從原來的四萬人左右,已經(jīng)變成十五萬人。
周圍百余里內(nèi)苦受金兵折磨蹂躪的百姓自從知道劉平打了大勝仗,紛紛認(rèn)為朔州可以躲避戰(zhàn)亂,俱都拖家?guī)Э谕分荻ィ鴮嵶寗⑵筋^疼了一陣。猛然增加的十余萬人,讓朔州本身都快承受不住了,十萬多人的吃喝拉撒,以及治安問題;也讓身為朔州的實際控制者的劉平著急了一番。好在有呂志喬在,這個家伙只是對著劉平說給他兩天的時間,就能搞定。
有些人天生就是治世能臣,這個家伙就像變戲法一般,將這十多萬人安頓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流民難民們中的男人們安排進(jìn)城后作為勞工去修建城防,而婦女們則幫著永定軍軍卒們浣洗衣服;做飯。年幼的孩童和上年紀(jì)的老人則幫著修繕營房和民房,好在永動軍的糧餉還算寬裕。要不然呂志喬也沒有那么快就解決這十余萬難民。
連劉平都忍不住對著呂志喬直挑大拇指,這讀書人,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啊。
今日得空,加上老種所請的時間就是今日,于是劉平便領(lǐng)兵而出,去涇源軍大營,拜會一下這位威震河朔的老種相公。騎兵疾馳在大路之上,卷起陣陣?yán)菬?。將一些趕路的百姓嚇得紛紛側(cè)身讓開。
眼見著騎兵急速前行,忽然,一個年約五六歲干瘦的的小孩童從大路邊一側(cè)顫顫巍巍的直奔到路中間。眼看就要到了劉平的馬下,劉平大驚,一把勒住韁繩。身下的良駒戰(zhàn)馬一個急剎直接停下。一旁的楊再興一臉不滿道:“哪家的娃娃,大人怎么不看的緊些??!”
那小孩童嚇得直接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劉平一陣皺眉。急忙下了馬。一把將地上嚇得哇哇大哭的孩童抱起來。擦了擦孩子臉上的鼻涕和污泥,剛想好言安慰幾句。就見一群難民之中跑出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婦女,一個踉蹌跌在地上??尢栔赖絼⑵侥_下哀求道:“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奴家的孩童不曉事,沖撞了將軍,擋了軍爺?shù)娜ヂ?,求軍爺大人大量。放過奴家母子吧。”說著那婦女竟然跪在地上砰砰的嗑起頭來直磕的滿頭鮮血。
“大姐,快快起來,某并沒有怪你的意思啊。快起來。”劉平一把扶起那婦女道。一把將孩子交在那婦人手里。
那婦人草草擦拭了額頭的鮮血抱著孩子跪在地上低聲道:“多謝軍爺不殺之恩。”
“大姐,快起來。”劉平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婦人。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回稟軍爺,奴家的家人都被金人殺了。奴家?guī)е⒆铀奶幜骼?,聽人說朔州安穩(wěn)些,就跟著人群去朔州討活。奴死了不要緊,可是奴家的金寶才五歲啊。奴家的公公婆婆和男人都被金人殺了。奴也想一死了之,可是奴家死了孩子可怎么辦啊?!蹦菋D女哀苦道。
“這殺不盡的金狗韃~子!!”楊再興憤憤道。
“娘、娘、餅子,餅子·····?!蹦切『⒆訌膵D人懷中掙脫而出。
“你還我餅子,還我餅子!”那孩童竟然全然不懼人高馬大的劉平。對著劉平又踢又咬,像是一頭發(fā)瘋的小獸一般。只是稚嫩的小口咬在劉平的鎧甲之上,愣是將嘴唇都劃開了好幾道血口。
“金寶!!休要放肆!”那婦人一把扯會那孩子。訓(xùn)斥道?;琶澭o劉平賠罪,顫聲道:“軍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軍爺大人大量,千萬莫怪!”
劉平擺了擺手示意不在乎。只見那孩子掙脫了他母親的懷抱直直走到劉平戰(zhàn)馬的蹄子下面。
“餅子、餅子?!蹦呛⑼谷粡鸟R蹄腳邊用手摳出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混著泥土。捧在手里,如同捧著一團(tuán)珍寶一般。幸好劉平的坐騎溫順些,沒有動蹄子,否則非一腳踢死那孩子不可。劉平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孩童將手里黑乎乎的東西捧在手里回到那婦人面前如同獻(xiàn)寶一般道:“娘、娘、餅子、你吃、你吃?!?
“金寶乖,娘不餓,金寶吃吧?!蹦菋D人道。
“告訴叔叔,你吃的是什么?”劉平問道。
“餅子,金寶沒拿穩(wěn),掉下來了,滾到這了。”那孩子一指自己坐騎的馬蹄。說著又低頭去扣馬蹄下面。
“金寶,回來,快回來?!蹦菋D人一把抓回叫金寶的孩子慌忙向著劉平賠禮。
“你為什么不吃?你不餓么?”劉平望著那孩童道。
“金寶很餓,金寶兩天沒吃東西了??墒前衬镆矌滋鞗]吃東西了。這個餅子是昨天俺娘從人群中撿到的,沒舍得吃,讓俺拿著,可是,嗚嗚...餅子碎了。嗚嗚.....?!蹦呛⑼薜?。
“啪?。 币粋€響亮的耳光打在孩童的臉上。力道之重,竟然將孩子倒在地上。
“金寶,不許哭。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婦人竟然一臉嚴(yán)肅對著孩童道。
轉(zhuǎn)身對著劉平彎腰施禮道:“軍爺莫怪,我家小兒今日沖撞了軍爺,還望軍爺恕罪。”
劉平的心里有些難受,眉頭越發(fā)的緊皺。這個多災(zāi)多難的民族似乎背負(fù)著千年的詛咒,如同循環(huán)往復(fù)一般,總是被苦難包圍著,像這樣的孤苦母子這世上有多少,劉平無從知曉,也不想知道。猛地對著身側(cè)喊道:“三多!”
“侯爺!!”楊三多應(yīng)聲道。
“干糧!水!!”劉平喊道。
“諾!”楊三多直接從馬上取下了隨身的一份干糧和水壺。送到劉平手中。
劉平接過干糧和水壺轉(zhuǎn)手送到那母子手,對著那孩童道:“我還不了你那個餅子,不過我用這個代替?!?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恩公!!你是我母子的恩公啊,你真是好人,大好人啊?!蹦菋D人激動道?!敖饘殻熘x謝恩人??!”
“謝謝恩公!”那孩童見了干糧已經(jīng)餓得想要吃,卻是生生忍住,依言恭敬的跪在地上沖著劉平磕頭。
“好人么?也許吧?!眲⑵洁?。
劉平坦然的受了這一拜,望著身側(cè)望著還在源源不斷的向著朔州方向行進(jìn)的百姓,翻身上馬指著身側(cè)旗手擎著的永定軍龍旗,對著地上的母子道:“去朔州吧!但是有某家這面旗幟在,就能保的了你母子性命!”
說罷策馬疾馳而去,身后的三百多精騎兵如同黑色的浪潮一般,直奔著遠(yuǎn)處轟隆而去。
日上三竿,涇源軍的的拒馬陣內(nèi),七八個軍校正聚在一起胡吹海侃,一個精瘦的軍漢對著眾人一拱手,露出兩顆碩大的門牙道:“諸位,今個,俺孔大牙就給弟兄們唱上一曲,這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可得捧個人場啊~?!?
“咳··孔大牙,快唱吧~·等的花都謝了。”有的軍卒取笑到。
“諸位聽得來??!~~妹子的腳,是尖又小,中間還繡著一只白玉鳥。有心用手去捉他呀,嘟噠......她又飛了。”只見那孔大牙還做出一副小女人的模樣。惹得一眾軍卒哈哈大笑。
“大牙哥,再來一曲啊,聽著可比樊樓的花魁小嬌娘們唱的好聽啊。”
“對啊,大牙哥,再來一曲啊,兄弟們都等著呢?!?
十幾個軍卒圍在一起。嬉笑著沖著孔大牙道。
人堆外。一個穿著校尉服挎著橫刀的家伙帶著三個軍卒走到近前高聲喝道:“都他娘活膩了。不好好守著拒馬柵欄,在這嘶嚎什么!!”眾人聽得聲音,知道是校尉上官,紛紛悻悻的離開,只剩下七八個軍卒還在那。
“呦,是蘇校尉,稀客稀客啊。”孔大牙笑瞇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