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琴家出面？”金姑姑見楚瑜蹙眉的模樣，便微微一笑。
楚瑜看著金姑姑，輕嘆了一聲：“大姑姑，這一次不是小魚要逞強(qiáng)，而是您看見了，常將軍說了，這事兒就得我自己解決，這是交換的條件。”
但她頓了頓，再對著金大姑姑露出個(gè)近乎狡黠的笑容：“不過若是最后我真沒法子把事兒辦下來，還是要?jiǎng)跓┕霉冒抵性至耍凑乙彩顷姿镜娜耍遣皇牵俊?
金姑姑看著她那模樣，忍不住失笑：“你這促狹鬼，也罷，姑姑等著看你的本事。”
楚瑜笑瞇瞇地點(diǎn)頭，似又想起什么來，神色里浮現(xiàn)出擔(dān)憂來：“是了，我看三爺這些日子總有些不得勁的樣子，老說他自己身上不舒服像中毒了，老金今晚就到咱們琴家繡坊了罷？”
金姑姑一愣：“中毒，這怎么可能，主上身上是有些舊傷患，當(dāng)年服用的虎狼之藥，雖會令每年春日里受不得潮氣，否則便渾身骨痛，但卻也令主上幾乎是百毒不侵之身，何況水曜也在，他并未提及此事。”
楚瑜有些遲疑：“這樣么，若是如此，會不會是因?yàn)槟呛筮z癥的緣故，今日老金回來了，再細(xì)細(xì)診治罷。”
她頓了頓，又問：“是了，姑姑，三爺?shù)降自?jīng)有什么舊傷患？”
畢竟仙仙為她擋了一刀，肩頭那傷猙獰可怕得她看了都心疼得幾夜沒睡好，但在水曜和老金的精心照顧下與流水般的各色寶藥物下，加上他自身的恢復(fù)能力，如今連疤痕都看不見了。
能讓琴笙服下虎狼之藥的傷，那得是怎樣的傷？
金姑姑喝茶的手一頓，神色有些悠遠(yuǎn)和近乎悲傷的神色：“很重，很重，當(dāng)初沒有人想過主上還能撐下來
。”
她輕嘆了一聲：“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了。”
楚瑜見金姑姑不愿多言，心中滋味有些難言。
仙仙和白白于她而言都是如此清晰而真實(shí)的存在，唯獨(dú)那個(gè)莫測的男人，像靜靜地坐在高而空曠的神殿之上，面前永遠(yuǎn)有長長的輕紗幔羅或者深云濃霧擋住他的模樣。
所有關(guān)于他的一切，都是傳說。
每個(gè)人的傳說里的琴三爺，卻仿佛都不是她見過的那一個(gè)。
……*……*……
長街之上，煙雨蔥蘢，長堤春柳隱綠，車水馬龍。
一身沉穩(wěn)英武的黑衣青年領(lǐng)著四名武婢走過青石板的長街，引來不少女郎的注目。
“將軍，您這般擅自答應(yīng)了那楚小姐的三個(gè)條件，只怕縣主會不依不饒……。”一名跟在常圣黛身邊的武婢看著自家將軍的背影，忍不住低聲道。
南家上下，誰不知道南芝菁最是自命清高，自詡自己命批仙格，所以只一個(gè)勁地肖想著江南織造那位的慈心琴神琴三爺。
琴神慈心否，她們雖然不知，卻只知道這一次南芝菁直接招惹上琴家人，人差點(diǎn)折里頭沒了南風(fēng)織造就算了。
若是連縣主之位都要沒了，只怕人都要瘋了。
常圣黛淡淡地道：“不然如何，琴家若是不想放人，就算是國舅爺來了，他也沒法子將菁娘帶出云州城一步。”
那武婢一愣，隨后沉默了下去。
常圣黛看著還劍湖上雨霧裊裊，負(fù)手而立，神色微沉：“這一次，菁娘是做得太過火了，若非廉親王指點(diǎn)讓我直接找上那楚家小姐，只怕她未必能活著走出這云州城。”
親王殿下見過了菁娘的樣子，據(jù)說情況很不好，卻救不得她出來，但她卻是一定要不惜代價(jià)將菁娘活著帶回上京的。
“那小姑娘有那么厲害么，何況屬下見她目光清瑩，非心狠手辣之輩。”那武婢搖搖頭，有些不太相信的模樣。
常圣黛輕嗤了一聲：“那小姑娘不是心狠手辣之徒，但她身后的那些人，可未必。”
那武婢一愣，隨后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此時(shí)，忽然幾人身后傳來一陣禮貌的呼喚聲：“請問前面走的是常將軍么？”
常圣黛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看去，便見著兩個(gè)青衣人趕著馬車過來。
她看著那馬車上精致的琴家標(biāo)志，眸里瞬間閃過銳色：“我是，何事？”
其中一個(gè)青衣人利落地跳下馬車，對著常圣黛一抬手，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禮：“金姑姑派了小人給常將軍送了些見面禮。”
隨后，他便將馬車的韁繩遞了過去。
另外一個(gè)青衣人也跳下了馬車，挑起車簾，露出里面的人來。
常圣黛一頓，抬眼看去，瞬間目光一寒——
里頭躺著的奄奄一息、容貌慘烈的人影不是南芝菁又是誰。
“禮物已經(jīng)送到，我等告辭。”兩名青衣人一抱拳，隨后也不等常圣黛說話，便徑自掉頭離開
。
“將軍……。”那武婢見狀忍不住微微蹙眉：“琴家這是什么意思，將人送回來就不怕咱們帶著南芝菁離開？”
“呵……。”常圣黛慢慢地放下手上的簾子，眸光微涼：“金大姑姑既敢將人送回來，自然不怕咱們帶人跑了。”
說罷，她輕嘆了一聲：“只是菁娘的臉毀了，只怕身子骨會更不好，回了上京，又是一番風(fēng)浪……。”
那武婢蹙眉：“那與將軍何干，當(dāng)初您與國舅爺可是說好了的，你幫他把人帶回去，他放您回西疆省親幾年。”
常圣黛輕笑了起來：“是啊，與咱們何干，該給那楚家小姐的教訓(xùn)，該全南家的面子，明面上能做的，我都做了，以后的事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說罷，她放下車簾，淡淡地道：“回客棧罷。”
……*……*……
天色清清冷冷的，云霧繚繞，讓人的心情似也跟著濕漉漉的。
但總會有氣氛火熱之處，譬如——
“你說說，這是什么，混小子你才幾歲，長能耐了！”
“砰！——啪啪啪——啪啪啪！”
“娘——啊——娘——我錯(cuò)了——嗚嗚嗚！”
“你從哪里搞的混賬書，這種臟東西你也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兔崽子！”
“嗚嗚嗚嗚——娘不要打了，那書我就和大個(gè)兒看了前面幾頁，后面的沒敢看！”
琴家繡坊的廚房里此刻雞飛狗跳，上演著每月常見的戲碼——胖廚娘狠揍熊孩子。
一群幫廚的在一邊邊忙邊笑嘻嘻地看著胖嬸拖著肥胖的身軀，卻操著靈活的掃帚滿院子里追著一個(gè)梳著沖天辮的小童子抽屁股。
廚房的人還時(shí)不時(shí)說上幾句風(fēng)涼笑話。
“哎呀，胖嬸，你就放過小寶罷。”
“就是，小寶過了年這也十歲了，看看這東西能長個(gè)兒。”
“就是，這《金瓶梅》說不定是您枕頭下掏出來呢。”
“哈哈哈……。”
說話間，胖嬸惡狠狠地舉著掃周瞪了眼說風(fēng)涼話的眾人：“你們這是找抽是么！”
只是她話音未落，便聽見躲在樹后的小寶探出個(gè)頭，一邊掉淚，一邊委屈地尖叫：“不是在娘的枕頭下掏出來的，是在衣柜里看見的！”
整個(gè)院子都安靜了片刻，但下一秒，瞬間爆發(fā)出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哈——！”
胖嬸瞬間漲紅了臉，恨恨地瞪了眼不遠(yuǎn)處的小寶，隨后一轉(zhuǎn)頭沖著所有人大吼：“笑、笑什么笑，快給老娘去干活，要耽誤了晚膳，通通扣月錢！”
一聽要扣月錢，所有人瞬間忍住笑意，都做了鳥獸散——
誰讓胖嬸手藝拔劍，做事兒利落，一向是大廚房里最得臉的大管事呢。
小寶一看自家娘親兇神惡煞地把掃帚一扔，換了個(gè)大搟面杖過來，立刻慘叫一聲：“啊啊啊——娘，我錯(cuò)了，我再也不敢看了
！”
說罷，兔子一般撒腿就跑。
但小兔子卻跑不得過老兔子，還是會武功的老兔子？
免不得，被他娘抓住就是一頓暴揍，喊得小寶嗓子都啞了。
揍畢，小寶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可憐兮兮地捂住自己的腫起來的小屁股趴在大石頭上，正是委屈得不得了。
卻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娘一臉歉意地跑到一個(gè)纖細(xì)高挑的少女面前點(diǎn)頭哈腰：“哎呀，小姐，對不住，以后我一定看好那小兔崽子，絕不讓他帶著那些烏七八糟的書去您那帶壞爺，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那少女遠(yuǎn)遠(yuǎn)地笑了笑：“沒事，孩子還小，不懂事，以后不要和爺玩在一處就是了，您也知道爺現(xiàn)在身子不好。”
說罷，她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小寶定睛一看，忍不住咬牙切齒，屁股上的疼讓他忍不住又掉了眼淚，咬著一口小白牙，狠狠地嘀咕——
又是這個(gè)小魚姑姑，太過分了，他哪里得罪她了，上次他和大個(gè)兒看見有人玩親親，他慫恿大個(gè)兒學(xué)了一下，第二天她就跑來告狀，害得娘揍了他一頓。
現(xiàn)在不就是帶著大個(gè)兒看了幾頁光身子的妖精打架的畫冊嗎？
玩兒親親怎么了，他還天天親廚房里養(yǎng)著的那只小烏龜呢！還天天親門口的那條小花狗呢！
哼！什么仇，什么怨啊！一顆奶糕不給他，還害他挨打！
小魚姑姑最討厭了，他一定會報(bào)仇的！
夫子說了，小人報(bào)仇三年不晚！
小寶恨恨地抬起袖子抹了把自己的鼻涕和眼淚，暗自下了決心！
……*……*……*……
城南，還劍湖
“請問，您家主人在么？”楚瑜抬頭看了看熱鬧酒肆上掛著的精致牌匾——落英酒館。
那小二立刻殷勤地出來，然后含笑道：“喲，這位小姐是要找咱們掌柜訂包間么，您來晚了，得明兒了。”
見小二誤會自己是熟客，楚瑜客氣地道：“不，我是來尋你家少主的——宮少宸。”
那小二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楚瑜，問：“敢問小姐貴姓？”
楚瑜微笑：“鄙姓楚。”
那小二聞言，眼珠子微微睜大，隨后笑嘻嘻地道：“原來是楚小姐。”
隨后，那小二忽然拉了拉垂下來的鈴鐺，鈴鐺一陣叮當(dāng)作響。
小二拉完了鈴笑得一臉諂媚：“請吧，我家少主等您許久了。”
楚瑜看了看那鈴鐺，便跟著他進(jìn)了酒館，直上二樓。
她前腳才進(jìn)門，便忽被人從身后一把狠狠抱住。
“哎呀，小心肝兒，怎么這時(shí)候才來找本公子，真真下床翻臉就無情呢。”一道金玉相擊似的聲音瞬間在楚瑜身后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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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二更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