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閉上眼, 少年仿佛可以從那氣息中聽得兇險的笑,聽得人們凄慘逃命四處流離。鼻尖是淡淡細細的血腥味,異常細微, 常人或者修真者都無法聞到的血腥味。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少年掀開簾子, 見到的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就這么直挺挺的停在了路上。
“師兄?”少年疑惑輕聲問了下“怎么停下了, 有事嗎?”
周含光表情凝肅看著離開的方向,他們走了一路早就不見那鎮子的影子。可是現在鎮子的方向是一片的燒紅,紅的壓倒了西天的晚霞, 紅的滲人,內里還隱約可見淡淡黑氣。
是魔。
他是去幫忙還是見死不救?如此這般情形, 絕不可能是一個魔所造成。而且至少小半的鎮民無法幸免, 他不能這樣眼睜睜的冷血看著人死。可是同樣, 如果他回去,那小炎怎么辦?
要是把小炎放在馬車里, 他根本不放心,根本無法離開半步。若是他走開的時間里,小炎遇上了魔或者妖物那該怎么辦?如果他出事了,他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他早就發誓這輩子要護他的好好的,要讓他一生無憂。
但一起回去?那里兇險無比, 他都無法確保自己能全身而退, 又如何可以保證護得住他?
“師兄?”少年怯怯的問“師兄, 怎么了?”
“師弟, 鎮子可能出事了。”心中思緒來又去去又來, 仍舊沒個定論,但周含光面上不顯“師兄想回去看看, 若是魔族搗亂,我想能救的一人是一人。”
“師兄是擔心我嗎?”少年仿佛一下領會了周含光的意思,他抿嘴想了想“我想和師兄一起回去。”
“可是你靈力……”周含光仍舊是猶豫不決,甚至在想著是否先送了小炎回山后他再下來。但他也知道這個念頭有多離譜,一來一回,該死的都死了,即使回來也是無濟于事。
“我和師兄一起去。”少年聲音還是輕輕卻帶著幾分堅定“我們不能見死不救。而我若是待這里師兄也不安心。我隨師兄回去,怎么我也會幾分的醫術,興許還能救上幾人。那個鎮子,都是花,我很喜歡。”
見著周含光還是久久未應,少年加了句“即使真無法幸免。”
少年突然露出了笑容,如風中緩緩落下的花朵,飄飄蕩蕩“師兄便和我爹娘說聲,我修行有進益。閉關去了。”
“胡說。”
“也不算的胡說,人死了便會有新的人生。也不算燈滅無痕,我并不害怕。”少年笑著“師兄,回去吧。”
走的很慢,而趕回去則是加快了速度。半日的路程壓縮在了短短的一個時辰中,越靠近鎮子愈發能感覺到魔氣的濃重和沖天血氣。而這時可見大火燒的空氣都仿佛扭曲。
“師兄,師兄快些。”少年有些急“快些,那里情況不好。”
突然停下了馬車,周含光表情無比凝重“師弟,你真準備和我一起去。”
“自然是一起。”少年笑的好看,笑的灑脫,有幾分似蘇至臻臨死前那看開看透的笑,讓周含光心中升起了不斷的細細的痛,這么多年來從心底生出了荊棘,刺進心臟,刺入骨髓,無法擺脫的痛。
他低下頭,掩飾自己已泛起淚的眼。
“師兄,走吧。見死不救我會一輩子不安。”
“恩,師弟你總是這樣心軟。”周含光很是無奈,他伸出手“好吧,我會和你一起。興許你是對的,留你在別處我反而不能安心。”
兩人加快了腳步,周含光用了術法隱匿兩人的身形。
愈近愈是心驚,離開前平和安寧富足的鎮子活脫脫成了人間地獄。火燒的紅了半空,能聽到哭泣聲慘叫聲還有囂張的笑聲,可以聽得嬰兒的啼哭,肢體的撕裂……
死了,沿路皆是死人,沒有活著的人。
這個鎮子,成了鬼蜮死城,而殺戮還在進行中。
少年的臉色有些白,因為某些緣故,他對魔氣的敏感度遠高于他人,有些本性在蠢蠢欲動在叫囂在狂躁。只是,在夜色火光下少年嘴角劃過一絲淡淡詭異笑容。
只是,這種本性對他來說還是不夠看,完全可以控制,將某些本性當做玩物利用。
匆匆進了門,只見路上街上皆是人的尸體,一個接著一個,死的極痛苦,面目扭曲,有些人的手腳歪成奇怪角度,而有些則是痛苦的手生生掐進了土里。
本來粉的白的嫩嫩的夾竹桃都染上了血,沾了泥,落在地上,屋邊,死人的身上。遠處魔氣更盛,還能聽得有活人的叫聲。
“那邊。”周含光緊皺了眉頭,魔到底所圖為何?為什么動靜弄的這么大?之前幾百年魔族都很低調,雖然想要讓魔尊出世但也是偷偷摸摸的。為什么現在如此的大張旗鼓?明明,魔尊應該是元氣大傷仍舊被關在禁地的封魔陣內。
難道魔尊已經出世?
不,不可能。周含光首先否決了這個可能。當年他的師弟用命去加固了陣法,重傷了魔尊,那個魔頭是不可能出來的。
一邊急急趕著,一邊注意著少年的情形,看到林嘉炎面色慘白,他心疼的不行。可是現在又不能停下腳步,晚一刻魔氣愈盛,不早些解決掉那些該死的魔族,他和小炎都會有危險。
“師兄,你看那邊。”少年突然一指遠處,周含光也是看到了遠遠街角出某人一身染血,正被四個魔族包圍,搖搖欲墜。
“走,先去解圍。”周含光又不放心的囑咐“你千萬不要靠太近,千萬不要卷入其中。對我來說,你先保護好自己便是最最重要了。”
劍出鞘,寒光一閃,便是一個魔族人頭落地。而苦苦支撐的王昊露出個苦笑“看起來我還是要你幫忙。多謝多謝。”
“先解決了面前這幾個魔族再說其他。”周含光懶得聽,又是一劍,靈力四溢壓的幾個魔族都喘不過氣來。
少年站在隱蔽角落看著戰況一面倒,他手指掐了個決,皺起了眉頭。
鎮民的魂魄呢?那些人的魂魄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