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四十六、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收回手,長吸一口氣打坐。
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心裡卻像壓了一塊大石,沉的透不過氣來。
門被人用力踢開,翁易揚衝進房子,看見屋內的情況,蹙緊了眉頭:“無塵,你這個瘋子!”
無人應聲,師父盤腿坐在地上,呼吸逐漸變得緩慢而悠長。
翁易揚轉頭看我,目光如刀:“即沒慧根又沒天資,你到底爲什麼對他作那麼多,還捨身移毒去救他!這絕情毒性偏寒,你覺得你能受得了?還爲他搭了二十年的功力,你就甘心從此以後做一個廢人?”
“留著他對你和藤羅都沒好處,這樣無用的人,”他越說越氣,揮刀指著我,“你若下不了手,我來除了他!”
我費力的躲過他的攻擊,刀風颳過臉頰,有些□,拿手一摸,竟然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以爲你躲得了麼。”見我躲開,翁易揚冷嘲道,“之前還一副不怕死得樣子,現在怎麼知道惜命了?”
“這命是我師父給的。”我看他。
翁易揚臉色一沉。
師父拍拍衣服,慢慢站起來:“這纔是我教出來的臭小子。”沒事一樣的笑。
翁易揚臉色難辨,看看我,又看看師父,終於垂下手,嘆道:“無塵,我真是看不透你,不過你既然如此,應該也是想通了吧。”
師父微笑不語。翁易揚看著他,目光坦蕩,帶了三分惋惜,三分欣喜。
他對師父一向都是不冷不熱,我本來以爲他真的對師父無情,誰知他這時說話又和我想的不一樣。
原來不是無情,只是這情,和師父想要的有所不同。
知道給不起,才一直冷言相對。
師父問:“你怎麼會來這裡?”說話間,身體有些不穩,不動聲色的坐在椅子上。
翁易揚道:“我來和你告別的。”
師父偏了頭去看他:“我以爲你會留在藤羅身邊。”
我心裡一跳,轉頭去看翁易揚。
“那小子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翁易揚嘆道,“道不同不相爲謀,今天他還稱呼我一聲大哥,若是處的時間長了,就不知該怎樣了,不如早點離開,”他看我一眼,“他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再過來。”
我知道他是在威脅我,心裡恨恨,轉過臉不去看他。
師父仿若沒看見我們之間的暗涌一般,繼續問翁易揚:“那青鋒呢,你不要了?”
“用著順手,丟了確實可惜。”翁易揚搖頭,“但說來說去,也不過一把劍而已,加上再多的流言也無法一統天下,我要再去爭奪,反而隨了他們的願,反正這事有人挑起自然有人收拾,我也不管了。”
他顯然知道是誰放出的謠言,但卻不說出來。
夜晚,聽得院子裡有人低聲說話,我披了件衣服走出去,看見師父正和翁易揚正在下棋。
月色如水,朦朧的照在石桌上,泛起一層清冷的光,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棋盤,那兩人卻不受影響,下的行雲流水,怡然自得。
無塵一手捏著棋子,一手在桌上輕敲,雙眸微瞇,身上似乎罩了一層淺白的銀光,臉部輪廓朦朧,連掛在腰間的酒壺都閃著瑩淨的光,一如既往的人,一如既往的表情,卻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縱然原來也是風華絕代,讓人一見傾心的人,但是沒有現在這樣晶瑩剔透,一絲俗氣都沒有,似乎在下一瞬間就會羽化成仙。
“將軍!”棋隨聲落,他對翁易揚淺笑,“我贏了。”
“這棋局過了那麼多年,總算被你破了。”翁易揚嘆道,“我就說哪有無人能解的死局,不過這棋也夠難,你棋藝精湛,天下難逢對手,竟然也過了這麼多年才破解。”
“不是不能破,而是看不透,難爲你爲了一局棋天天往廟裡跑。”無塵大笑,提起酒壺,拿過桌邊的杯子,倒去裡面的茶葉,斟滿酒。
“原來我都不知你的本性竟是如此。”翁易揚搖頭,“嗜酒如命啊。”
“世事無常,又有誰說的清楚。”無塵舉杯一飲而盡,笑得開懷,翁易揚望著他,嚴重的擔憂一點一點化解,也仰脖喝盡杯中酒。
我站在遠遠的地方看他們,似乎天地間只剩了那兩人,舉杯談笑,豪情四溢,所有的恩仇舊事都一併消除了。
莫名想到師父的法號。
無塵……無塵……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師父他,本就是這樣的人,乾淨的不帶雜質,若是我心懷內疚同情於他,反而侮辱了他的作爲。
我苦笑一聲,擡腳要走,卻聽得無塵在身後喊:“無思!”
我腳下一頓,卻沒有回頭,心下已經明白了什麼,可是卻無法轉頭去看他,彷彿這樣就可以不用聽他剩下的話。
“無思,我打算回皋山了。”
終於發現,他要說,我怎樣逃避還是能聽見,於是轉過頭去看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
“你的事我不便插手,但善惡到頭總有報,在我走之前,我會把我所知道一切都告訴你。你要怎樣處理都是你的事情,但你要記得,”無塵靜靜的說,“冤冤相報永無止境,愛恨癡顛不過一念之差,不要讓自己後悔。”江湖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