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是在半山腰被師父撿回來的。
本以爲已經控制住暈血的毛病,誰知道撐著走了幾步就頭一暈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時看到那麼多血都沒有暈,看不見了反倒暈了,師父說我反映總是慢一拍果然是真的。
放走藤羅沒有什麼後悔的,可是面對師父卻總是有些心虛。看守藤羅的是他不是我,出了這樣的事情背上罵名的,是他。
我本來想等師父罵我的時候拍著胸脯說師父不要怕,一人做事一人當,天塌下來徒弟我來頂著。可是師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讓我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害得我準備許久的豪言壯語一句都說不出來。
或許師父知道我回去是放走藤羅,又或者,他只以爲我是去和藤羅告別?
老和尚什麼都不說,反倒讓我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說不出什麼滋味。
正午的太陽異常的毒辣,我們隨著師父在山中繞來繞去,開頭還是熟悉的樹木,後來竟然出現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景緻。
明明不是桃花的季節,卻有大片的桃樹,開著粉燦燦的花,自眼前蔓延至遠方,無邊無際,甚是好看。
我驚得合不攏嘴,想去問師父這是什麼地方,卻被身後的田傳用力推了一把:“發什麼呆,趕快走!”
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被身後的俞秋遠扶住,自從我上次‘救’田傳回來,他就怎麼看我怎麼不順眼,百般刁難,實在是煩人。
桃花林好像是布了什麼陣法,每每以爲沒有路了,隨著師父拐了幾個彎,卻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起初那幾人還不時地說說話,但走著走著,聲音就消失無蹤了。
大概是所有人都看出了這裡的不尋常,地上毫無雜草,花瓣無風自落,除了我們幾人走動的聲音,再沒有一點聲響,寂靜的……有些恐怖。
這林中,竟是連鳥獸蜂蝶都沒有的。
天色漸暗,遍地桃花被夕陽染成豔麗的紅,生出一種無名的詭異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走動時,總感覺有視線自高處俯視我們,仰起頭,卻又什麼人都沒有看見。
有什麼聲音,輕微而悠遠的,從天空傳來……
“師父,你有沒有聽到笛聲?”我扯了扯師父的衣角。
師父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默不作聲的繼續往前走。
“哪裡有聲音?”俞秋遠道,“你聽錯了吧,這地方怎麼可能有人吹笛子?”
聽錯了?
也是,這荒山野嶺的,除了我們這幾個,恐怕是再也沒有別人了。
不對!我猛地擡頭。
天空中,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臨空而飛,連師父都沒有到達這樣的境界。
除了我們,還有藤羅在!
忽然有點胸悶。
原來,藤羅他也在惦記著青鋒。
沒意思,我乾澀澀的哼笑,放走那個傢伙,真是沒意思。
正在暗中鬱悶,卻聽見前面的人叫了一聲,擡起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路盡頭,面前是山側的峭壁。
師父走上前去,按下峭壁的某塊石頭,隨著一聲巨響,那原本平滑的山竟然沉下去一塊石頭,灰塵散盡之後,竟然露出一條黑黢黢的山洞。
“就是這裡了。”師父道。
“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田傳惡狠狠的警告著我們,隨和和雷霸天葉梓對視一眼,自懷中拿出一塊白脂,在洞口放了一會兒。
“那是唐門特製的驗毒膏,遇到毒物就會變色。”俞秋遠側過頭,低聲對我說,“若是著墓幾年沒開,貿然進去可是會喪命的。”
我哦了一聲,問他:“我們也要進去?”
“那是自然。”俞秋遠道,“他們是不會這麼好心的把你們留在外面的。”
他這句話說得非常奇怪,用的是‘他們’二字,似乎他和雷霸天不是一道,而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如果這句話有其他任何人說出來我都會覺得怪異虛僞,可唯獨這個人,說來讓我覺得親切的很,讓我戒心瞬間去了大半。
過了幾分鐘,田傳對著其他人點點頭,示意無事,才令我和師父拿著火把走在前面,進了山洞。
這洞中並沒有我想得那麼糟糕,雖然有點潮溼陰暗,但隱隱有空氣流通,不至於讓人窒息。
狹長的道路看不見盡頭,僅夠兩個人並肩,四周是人工開鑿的牆壁,手摸上去滑滑的,顯然已經長滿了青苔。
師父提著酒葫蘆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身後的人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看著師父的步法。
我的身後緊跟著葉梓,之後是田傳,雷霸天,最後纔是硬是跟俞秋遠擠了一個並排,拉著俞秋遠衣角瑟瑟發抖的柳絲絲。
本來以爲田傳是最有心計的,看著這隊列才發現人不可貌相,我湊到師父跟前,低聲叫他。
“師父?”
“幹嗎?”
“我中的是什麼毒?”
“傳說是天下第一奇毒的藍耆。”師父伸手敲我的腦袋,“你這臭小子有時候真是機靈的嚇人。”
“那藍耆你解不了?”仗著老和尚醫術高超,我從來沒防範過這羣人,
老和尚嘟囔道:“要解得了還會來這,這麼麻煩的藥,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弄來的,還不如回去和藤羅殺兩盤。”
藤羅……
一提起這個名字,我就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
早知道就不放那傢伙了,不乖乖的逃命養傷,非要摻和到這裡來,如果他又被抓住,又將置我和師父於何地?
等下!我忽然呆住,藤羅的傷不輕,現在功力肯定連一成都不到,又怎麼可能使出臨空而飛的功夫。
如果他有那樣的功夫,又怎麼可能被小小的鎖鏈鎖十年?
換句話說……那個人,並不是藤羅!
還沒有爲自己的發現感到高興,又一個想法忽然衝上腦頂,令我渾身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