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止水?
王動眼中生出無盡恨意,雖然隔著十里,但是踏劍浮空停在包圍圈外的儒雅青年修士,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這個誣陷他害死韓若雨的狗東西,他怎么可能忘記?
那次他一怒之下帶著韓若雪反出青羅大殿的時候,就是萬花谷的這個狗賊,在那個長老曲妙然的指使下,欲要置他于死地。
至于和公孫止水同來的那個男修士,正是萬花谷的筑基境修士裴放,王動同樣認(rèn)得。
青羅宗和萬花谷結(jié)盟,兩派弟子在極北之地抗擊妖族的時候,不少弟子之間常有來往。
這個裴放就時常到青羅弟子的駐地,和青離等人商量一些事情,王動不止一次的見過裴放,甚至還打過招呼。
可王動萬萬沒想到,自己被御獸山和劍符門的一眾高手圍困,已經(jīng)是深陷必死的絕境。
然而公孫止水、裴放這兩個本屬于盟派友人的狗賊,居然還來落井下石,這分明是要他死后也身背罵名被千夫所指。
現(xiàn)在對面的結(jié)界之中,五行峰上的山崖邊,他的父親,他的兩個妻子,還有他的岳父岳母都在,那可是韓若雪和韓若雨的親生父母啊,聽到這些話,又該如何看他?
就在這一刻,王動恨死了公孫止水,不知道對方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恩,竟然如此惡毒,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下死手!
王動刀指公孫止水,殺心鼎沸暴喝道:“公孫止水,即便我難逃一死,可死前也必殺你!”
公孫止水撣了撣衣袖,“你如今自身難保,又能殺的了誰?我公孫止水倒要看看,你這必死之人,還如何殺我?罵吧,你只管罵,我不與群途末路的瘋狗一般見識。”
“小人……真是小人……”
王動悔不當(dāng)初,牙都快咬碎了,怒道:“我早該在封妖嶺殺了你,否則焉有你今日誣陷我!”
公孫止水呵呵一笑,負(fù)手踏劍抬頭看天,心里恨不得回罵千百句,可表面上卻顯露出一副極具修養(yǎng)的翩翩君子模樣,不作聲了。
群山起伏的空中四周,只有王動怒不可遏的咆哮聲余音遠(yuǎn)遠(yuǎn)的散了出去。
隔空十里左右包圍他的唐川等兩派修士,倒也不急于對他出手了,紛紛腳踏飛劍倒背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們早就知道公孫止水的存在。
一直遠(yuǎn)遠(yuǎn)尾隨著唐川一行人的公孫止水二人,不久前被追拿王動無果滿肚子邪火的唐川杜千等人一舉生擒。
正準(zhǔn)備弄死他們的時候,公孫止水跪地求饒,說他們同樣和王動勢不兩立,而且掌握了能夠讓王動身敗名裂的證據(jù),愿意當(dāng)眾指控王動。
看過了證據(jù)之后,唐川等人這才放了公孫止水和裴放一條生路,給他們服下了法力無法祛除的秘制毒藥,勒令他們在必要的時候出來指控王動,所以才有了現(xiàn)在的一幕。
魯隨風(fēng)和陶永芳鄙夷的看了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公孫止水,隨后把頗感興趣的目光,投向了結(jié)界之內(nèi)的五行峰上。
他們很想看看王動的那些至親之人會是個什么反應(yīng)。
五行峰上,王遠(yuǎn)山指著遠(yuǎn)空踏劍的公孫止水,放聲咒罵:“畜生,我兒王動光明磊落,你為何誣陷我兒,我兒究竟如何得罪了你?你竟要這般害他!”
王動的兩名結(jié)發(fā)妻子慕容紫衫和韓若雪,同樣不相信她們的丈夫會做出這種人面獸心的事情,紛紛咒罵著公孫止水。
看著王動長大的石虎的母親張嬸,同樣不相信公孫止水的指控,卻是來不及咒罵他,因為她還要勸慰兩個中年男女。
這一對悲戚痛哭的中年夫妻,正是王動的岳父岳母,也就是韓若雪和韓若雨的父親母親。
聽到大女兒韓若雨的死似乎別有內(nèi)情,而涉嫌殺人的矛頭直指他們小女兒的丈夫,他們驚疑不定六神無主。
青羅峰上,李南天轉(zhuǎn)身看著一眾筑基境弟子中的葛飛,壓低聲音問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說王動曾經(jīng)上報青離,說韓若雨在冰原上意外死于妖族之手了嗎?”
葛飛拱手道:“宗主,王動的品性您應(yīng)該了解,只憑一面之詞,我不相信他會做出此事,一定是公孫止水在誣陷他。”
葛飛的話音落下,站在他身旁的十幾個筑基境修士,紛紛力挺王動。
這一處處地點,一片片旁觀者的諸般反應(yīng),就在王動暴喝之后的下一刻同時進行著。
而在結(jié)界之外,山門上方的空中,公孫止水遙望著五行峰上對他高聲斥罵的韓若雪,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激起了他一定要占有對方的決心。
他咽了口口水后,目光轉(zhuǎn)向包圍圈中的王動,儒雅一笑道:“誣陷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我公孫止水就讓你的丑惡面目,徹底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說罷,他繡著花紋的衣袖一卷,掌上托著一塊深褐色的石頭,正是留影石……
一瞬間,
青光結(jié)界內(nèi)外的所有人鴉雀無聲,一道道目光緊盯著留影石上扇形光幕中的一幕幕情景再現(xiàn)。
就見白茫茫的冰原上,一輪紅日斜掛天空,映的雪地上泛著淡淡的血一樣的紅光。
一座雪山腳下,一個妙齡少女站在一個頭戴玉冠的黑袍青年身后,手中的長劍忽然化作一道劍光,一劍刺入了黑袍青年的后背,半截劍身一舉穿出了他的胸膛。
青年胸膛噴血,伸手夾住劍身的同時,回身一腳將那女子蹬飛到了十幾丈外的雪地上翻滾不已。
緊接著,他兩指夾斷劍身一掌拍出了胸膛中的斷劍,捂著胸膛來到了站起身的女子面前痛斥著什么,那女子則是神情悲憤歇斯底里的控訴著什么。
片刻后,青年修士冷笑著說了一些話,騎上巨豹轉(zhuǎn)身離去,那女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望著青年的背影發(fā)了一陣呆,忽然摸出一把匕首自殺倒地。
黑袍青年修士聞聲回頭,沉默少許后騎豹返回,手掌一揮卷起了一大蓬冰雪,蓋住了雪地上的女子尸體。
光幕中的諸般影像,到了這里再無下文,結(jié)界內(nèi)外,頓時靜悄悄一片,死一般的靜,只有吹過高空的冷風(fēng),突然間變大了。
那名殺人不成自殺身亡的女子,正是韓若雪的姐姐韓若雨,現(xiàn)場這些人有的認(rèn)識,有的不認(rèn)識。
但是,影像中那個頭戴玉冠的黑袍青年,現(xiàn)場這些人沒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正是此刻身陷絕境的王動。
“你?你怎有此物?”王動大吼著難以置信。
錄有這些影像的那塊留影石,已經(jīng)被迷途知返的蔡婉君,當(dāng)著他的面遠(yuǎn)遠(yuǎn)的拋進了雪地里,從那天以后,蔡婉君再沒有離開過他所帶領(lǐng)的小隊,一直幫著他忙前忙后盡心盡力。
他相信蔡婉君是真的迷途知返了,他相信人性,然而這留影石落在了冰雪之中,簡直如同滄海一粟,除了他和蔡婉君,別人根本不知道啊。可為什么落入了公孫止水手里?
王動震驚之余,他想不明白,他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提著紫陽刀孤零零的站在飛劍之上,面容扭曲幾乎就要發(fā)狂,這真是百口莫辯的不白之冤!
然而,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質(zhì)疑,在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局外人們看來,反而成了他意外之下情不自禁的心虛,更加坐實了他所謂的禽獸罪行。
青羅峰上的李南天面色陡沉,原本對王動的愧疚蕩然無存。
而在李南天身后,葛飛等十幾個曾與王動并肩作戰(zhàn)的師兄弟,看向王動的目光極其復(fù)雜,相繼失望搖頭。
至于在結(jié)界之外的一座座山頭上,那些煉氣境和鍛體境的弟子們一片嘩然,議論聲四起。
“原來都是真的,真沒想到,王動居然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虧我聽了他的種種事跡,一直還把他當(dāng)做英雄偶像來崇拜,呸!”
“可不是嗎,沒想到他色.欲熏心,對妻子的姐姐也能下得去這個毒手,玩弄了對方之后,竟然不顧露水夫妻情分,一蓬冰雪便草草埋葬了韓若雨的尸體。”
“你們先別瞎說,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或許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事實俱在還有什么可疑的?他就是十惡不赦的畜生。”
聽著身旁大部分弟子都在罵著王動,嚴(yán)剛遙望著空中踏劍的王動。
“王動,這都是真的嗎?雖然影像里沒有聲音,可種種跡象表明,公孫止水沒有冤枉你啊,唉……年輕人啊,智被色迷,她雖非你所殺,但她的死,你的確是罪魁禍?zhǔn)住!?
嚴(yán)剛深深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了結(jié)界之中亂糟糟的五行峰上。
五行峰上,韓式姐妹的父親渾身發(fā)抖的站在崖邊,聲淚俱下的控訴著遠(yuǎn)空中身陷絕境的王動。
“王動啊王動,你真是我的好女婿啊,你看中我大女兒若雨,那你回來后告訴我啊,何必迫不及待下此毒手?”
“我已把小女兒嫁給了你,她姐姐再嫁于你又有何妨?我沒有意見啊,可你為何喪心病狂的毀她清白害她性命,老夫好恨吶,若雨,你不該來投靠青羅啊。”
一旁,韓式姐妹的母親哭的死去活來,“畜生,你還我女兒命來,真是造孽,造孽啊,我可憐的女兒,若雪,你一定要為你姐姐討回公道啊。”
韓若雪癱坐在崖邊,被母親抓著胳膊搖來搖去,臉色蒼白怔怔的望著遠(yuǎn)空中的王動,好像一瞬間不認(rèn)識了這個和她魚水纏綿恩愛同床的丈夫。
“不,這不是真的,你們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那個賊人冤枉我兒子的,我相信我兒王動……”
王遠(yuǎn)山極力為王動辯駁,可他喊到沙啞的聲音,在兩個親家的耳朵里,卻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慕容紫衫呆呆的看著王動,看著他即將必死的丈夫,忽然放聲大喊道:“王動!縱然天下誰都不信你,可我慕容紫衫,你的妻子相信你,你一定是無辜的。”
山門上空,踏劍提刀孤零
零的王動遠(yuǎn)遠(yuǎn)的凝視著慕容紫衫,緩緩點頭淚灑衣襟,男人這一生,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待他,他縱死……也不孤單了。
就在這時,結(jié)界中青羅峰上的李南天冰冷的聲音隆隆回蕩在了峰嶺深谷之間。
“王動,有圖有真相,事實擺在面前,你還有何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本宗將你視為青羅的驕傲,你……你簡直太讓本宗失望了。”
此話一出,圍困王動的兩派修士紛紛面露冷笑,知道李南天已經(jīng)放棄了王動。
魯隨風(fēng)和陶永芳看向李南天的目光,閃過了一絲鄙夷,哼哼,王動為你賣命好生不值,你也配做一宗之主?青羅宗在你的手中,必亡矣,呵呵呵呵。
公孫止水的臉上帶著儒雅的笑容,看向韓若雪的目光里,奔涌著邪火一般的熱情。
王動怒吼道:“宗主,你耳根子為何如此之軟?難道我對青羅的忠心耿耿,你看不到嗎?”
李南天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蕩四方的聲音繼續(xù)道:“青羅宗上下聽令,本宗宣布,即日起將王動逐出青羅宗,將他的名字,從我青羅弟子的登名卷冊上抹去。”
王動渾身一顫,一顆心涼到了谷底,布滿血絲的雙眼盯著李南天,慘笑道:“李南天,我即將死于非命,你就連我的名字,都不愿留在青羅嗎?”
李南天側(cè)過身去,倒背著手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
王動點了點頭,悲涼的目光投向了五行峰上的韓若雪,問道:“若雪,紫衫相信我,你呢?同為我的結(jié)發(fā)妻子,你又信不信我?”
見韓若雪呆呆的望著他,一時間卻是沒有回話,他忍不住大叫道:“回答我!我沒有做過虧心事,我是被誣陷的,我百口莫辯,你信不信我?”
韓若雪渾身一抖,忽然捂著臉痛苦搖頭哭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我現(xiàn)在很亂,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
王動好一陣慘笑,不再去看韓若雪了,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父親王遠(yuǎn)山,下一刻就在浮空的飛劍之上,面朝青羅峰上的李南天跪了下去。
“李宗主,我王動死不足惜,可憐我父親一旦被驅(qū)逐出青羅,必為我的仇家所害,念在往日我為青羅出生入死的情分上,請許他留在青羅安度余生,我求你了。”
此話一出,全場為之動容,魯隨風(fēng)忍不住暗暗惋惜,如此至孝之人,只可惜不是我劍符門弟子,否則老夫必保他不死。
李南天沉默少許,十分的勉為其難道:“好吧,我便容留你父親……”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五行峰上站在崖邊的王遠(yuǎn)山斷然大吼道:“不必了。”
所有人一驚,同時看了過去。
王動跪在飛劍上急道:“爹……”
王遠(yuǎn)山大喝道:“動兒,爹讓你站起來,我王家父子不求人!”
“爹……是。”王動牙都快咬碎了,卻是不敢不聽。
王遠(yuǎn)山欣慰點頭道:“動兒,你記住了,這天底下一切都是空的,可你爹你娘,始終會毫無保留不圖回報的愛著你,相信你。”
王動緊緊的咬著牙拼命點頭,想起了父親含辛茹苦為他做過的一切一切,止不住的淚水滂沱而下。
王遠(yuǎn)山就好像一顆老而彌堅的青松,站在霧氣翻騰的崖邊,大聲說道:“你母親早已不在了,爹很是想念,你原諒爹救不了你,更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死,爹幫不上你卻也不會成為你的牽掛,不會讓你對人屈膝。”
王動一愣之后嚇得魂飛魄散,“紫衫快救……”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都晚了,就在他剛剛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王遠(yuǎn)山一頭撞在了身旁的山石上,血光迸濺的身體翻滾著掉下了百丈多高的懸崖。
伸手抓了一個空的慕容紫衫一聲尖叫,祭出飛劍追下了山崖,功夫不大,橫抱著腦漿迸裂的王遠(yuǎn)山,從云霧中飛上了山崖,看著遠(yuǎn)空里的王動痛哭哽咽道:“爹……爹他去了……”
嗡……
王動如同被五雷轟頂一般,感覺天都塌了,站在飛劍上渾身抖成了一團,明明悲痛難受到了極點,可干張著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字,忽然噗的噴出了一口血箭。
魯隨風(fēng)忍不住搖頭嘆道:“好一個剛烈的父親,雖是一介平民,卻著實可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動抓著一顆心抽疼的胸口好一陣凄涼慘笑,滿嘴是血的看著青羅峰的方向怨毒道:“這,就是我忠于青羅的下場嗎?早知會害了我父,御獸山,劍符門,萬花谷,我王動投誰不好?非要投你青羅?我真是瞎了雙眼,我好恨啊!”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住露出金甲的衣袍下擺,“刺啦”一聲撕了下來,甩手丟進了大風(fēng)里!
“李南天,你豎起耳朵聽清了,我與青羅割袍斷義,只要我王動不死,總有一日取你首級,滅你青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