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隆城距離布拉西安的距離不遠不近。普通人步行大概十天八天左右,換成快馬輕車,這個路途就能縮短爲一天到兩天。如果能夠通宵趕路,並在路上換馬(大路邊上有供換馬的驛站或者旅店),那麼最快可以在一天一夜內(nèi)趕到。
幾分鐘後,她將一份資金調(diào)度的授權(quán)書交給部下。
“明天,”雪莉說道,“哼,我想這個遊戲結(jié)束。”
她估計了一下時間。就算現(xiàn)在出發(fā),用最快的速度趕路,抵達瓦隆城也至少是明天傍晚的事情了。從這一點來說,明天之內(nèi)艾修魯法特不能得到任何協(xié)助的。
從今天的情況能夠推斷出,他手中只剩下非常有限的資金了。否則他也不會這樣趁夜讓兩個未婚妻趕赴瓦隆城。
“明天不能採取今天和昨天的方式。”她特別命令道。“最好上午就將大局定下來,總之絕對不能拖延到後天。”
第二天天矇矇亮的時候,她就來到了她預(yù)選好的位置。具體點來說,是雙馬商會貨棧邊上的一棟單層的房子。這棟房子看上去十分平凡老舊,但是它卻很湊巧的有一個窗口,正對著對面的的貨棧。一個擁有敏銳視覺的人可以輕易的透過窗口看到對面貨物的價格標注,但是卻又很難被外人發(fā)現(xiàn)。
時間還很早,整個城市還處於黎明特有的寂靜中。道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也沒有馬匹車輛。雪莉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城市,心中充滿了勝券在握的那種喜悅。
最麻煩的那種情況沒有出現(xiàn)……應(yīng)該今天能夠?qū)⑺惺虑楦愣恕5綍r候歐洛克商會註定要破產(chǎn),而擁有擔保責任的那兩個格里芬家族姐妹就得作爲擔保人而進行賠償——當然她們不可能賠出那麼多錢,她們所有的現(xiàn)金、珠寶等等比較容易兌換的東西應(yīng)該全部變成了金奧利,被投入了這場期貨賭博之中,剩下的地產(chǎn)什麼的也無法應(yīng)對商會破產(chǎn)的損失。
最後事情結(jié)束,塵埃落定後的結(jié)果她刻意推算得出來。格里芬家族的兩兩姐妹會破產(chǎn),艾修魯法特也要破產(chǎn)——因爲他之前從本地的鄉(xiāng)紳貴族那裡借了太多的錢,無法償還。兩姐妹的情況還好,最不濟的情況下,她們還有一個姨媽瑪麗安伯爵夫人——那個老女人向來神通廣大,同時也家財富足。但是艾修魯法特的下場就比較悲催了。這樁婚事十有就宣告結(jié)束,然後他自己還得因爲借貸詐騙而鋃鐺入獄。死刑倒不至於,但是苦役是逃不了的。既然姐姐喜歡他,那就到時候略花幾個小錢將他買下來爲自己效勞。一想到那個看上去高傲的男人必須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低頭順目……嗯,真的讓人很有快感。
其實那個男人長的還不賴,也很出色……如果他夠乖的話,作爲情人也是不錯的……嗯,不過姐姐這邊……其實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從來沒有把一生託付給一個男人的打算。就算是婚姻,也只能是門面上的東西。她必須是主宰一切的人。
當然,艾修魯法特也有可能丟下一切選擇逃亡,然後隱姓埋名遠走天涯。不過這種情況不在考慮範圍之內(nèi)……
朝陽在街道上灑下自己的光芒。今天又是一個天高氣爽的好天氣,街道上開始逐漸出現(xiàn)行人。隨著時間流逝,行人越來越多,而且車輛、馬匹也逐漸多起來。原本關(guān)著門的貨棧也開門了,幾個雙馬商會的職員正在裡裡外外的忙碌,爲今天的開門做準備。大概再過上半個小時左右,今天的期貨交易就會開始了吧。
雪莉的目光在一個馬路邊的身影上停了下來,他認出那個人正是艾修魯法特。他也來了?不,他應(yīng)該來了。他已經(jīng)在這場買賣中賠上了所有的錢,應(yīng)該正在承受地獄一般的煎熬吧!想到這一點,她情不自禁在心裡微笑了一下。
雖然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男人確實挺讓人意外的,但是總算一切都結(jié)束了。
她坐下來。這個房子是她臨時租的,租期只有一個月,房子其實不大,而房間裡現(xiàn)在也沒有多餘的傢俱,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種陳舊房子特有的黴味——當然,此時此刻,就算是這種味道聞起來也讓人心曠神怡。
桌子上放著一瓶香料甜酒。雖然雪莉不是一個喜歡喝酒的人,但是現(xiàn)在她也爲自己倒了一小杯。甜酒嚐起來就和勝利一樣美味。她慢慢的思索著自己的未來。期貨買賣結(jié)束之後——她不但完成了任務(wù),還爲自己贏得了一筆額外的金錢。一筆十分不菲的金錢。然後她就是一個自由的人了,她的商會將開始運作……在這個國家之內(nèi),她會暫時需要哪個血緣上的父親的庇護,但是很快,她就會脫離這個層次……
雖然很多人看不起商人,但是其實強大的商會擁有不輸給國王的力量。事實上,那些強大的商會甚至能輕易的能讓國王低頭。通過金錢的流控和使用,她將會建立一個屬於她的國度……
雪莉從酒精和自己的幻想裡回到現(xiàn)實中。她再次回到窗前,看到貨棧裡已經(jīng)有不少人。期貨買賣還沒有開始,她委任的那一位期貨操作者卻已經(jīng)就位。那是一個值得相信的老手,經(jīng)驗豐富。雪莉相信他出面操作要比自己出面更加合適。而且他也派了一個搭檔,
期貨買賣應(yīng)該開始了,雪莉能夠看到一個雙馬商會的職員(他的制服相當醒目)來到毛皮櫃檯上,在那裡換上了一個新價碼——比之前又低了那麼一點。
雖然這很正常。但是雪莉心中還是略感奇怪。奇怪,我不是命令上午結(jié)束一切嗎?但是話說回來,他應(yīng)該知道分寸的。期貨的買賣絕非是那種閉著眼睛拿著錢不顧一切的往上砸,而需要各種技巧,爭取盟友,孤立敵人。
一小會之後,又一個職員過來,給毛皮價格換了一個價格牌……比剛纔又低了一點。現(xiàn)在雪莉相信是她的手下壓根還沒有出價。
接下來等了很長時間,價格一直沒有波動。從這個來看,應(yīng)該是她的手下正在逐步的接盤,慢慢的在這個位置耗盡對方的財力,最後一舉拉高。當然,這些都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複雜的事情——某種意義上就和針線活差不多。用針穿過布料誰都會做,但是以此剪裁出一套衣服,那就需要一些專業(yè)的技巧了。
雪莉閒極無聊的坐在桌前,昨夜也許是太興奮也許是太放鬆,使得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此時睡魔卻不知不覺浮上來,慢慢的佔據(jù)了她的腦海。
一陣莫名的悸動讓她突然清醒過來。她第一直覺就是朝著窗外看去。窗外的陽光已經(jīng)相當明亮——我睡得太久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時間已經(jīng)接近正午……對了,期貨價格怎麼樣了?
但是沒等她來到窗口,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兩個人走了進來。那正是她的部下,一個是他從瓦隆城臨時請來的期貨操盤手,另外一個則是她血緣上父親派來的助手——至少名義上是幫手。這個人是拜倫公爵的一個管家,名字叫做特納。正是她派這兩個人去進行期貨買賣的。
“你們……”她想開口,但是那個操盤手臉上的氣急敗壞神情卻讓她大部分的話直接湮沒在喉嚨裡。發(fā)生什麼了?她惶恐的想著。
“雪莉小姐,”說話的是特納。他的聲音比較冷靜,而他的面容也看不出情緒的波動。“艾修魯法特今天上午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我們的錢已經(jīng)耗光了。”
“不可能!”她發(fā)出了一聲叫。怎麼可能呢?不,這是可能的……如果艾修魯法特真的能從那些人,那些本地的鄉(xiāng)紳貴族手裡借到他們所有的錢——甚至包括一些無人知曉的秘密儲蓄,他應(yīng)該正好有這麼多錢!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我們怎麼辦?”特納問道。
雪莉用自己的全部自制力才讓自己保持坐在桌邊的姿勢不動。怎麼會是這樣?她頭腦了一片空白。她已經(jīng)沒有錢了!但是怎麼可以就這樣結(jié)束?那個艾修魯法特一定也只剩下了最後那麼一點點資金!但是就這最後一點點——或許只有幾千乃至於幾百個金奧利,卻決定了這場戰(zhàn)爭的勝負。
“你先出去。”雪莉?qū)Σ俦P手說道。後者離開之後,雪莉立刻拿出一張紙,簽署了一份資金授權(quán)的文件。“拿這個給他。”她將紙遞給特納。“五萬金奧利。”
“雪莉小姐……您已經(jīng)沒有錢了。這份文件沒有意義……這是詐騙!”
“沒錯。”雪莉的眼睛死盯著對方的臉,聲音鎮(zhèn)靜得接近冷酷。“因爲我是大客戶,有大客戶的信用,所以我如果我調(diào)度五萬以下金奧利的話,商會不會馬上直接校對我的資金額度。等到他們校對出來需要兩三天……接下去調(diào)查取證什麼的又要七八天,而這場決戰(zhàn)今天就會有結(jié)果。等到這邊勝負一定……哪怕事情曝光,這事照樣能夠用錢來解決!”
“如果這麼多錢還不夠呢?”
“怎麼可能不夠?!他不是已經(jīng)讓未婚妻去瓦隆城抵押資產(chǎn)了嗎?”雪莉儘管很想平靜的說話,但是她還是不知不覺中提高了嗓門。“這是最後的!”
“雪莉小姐,我提醒您。您不是貴族身份,如果您犯了這種程度的詐騙罪……您就會被當做奴隸賣掉!甚至連您的姐姐也是一樣!因爲你們是共同擁有這個大客戶身份的。”特納說道。但他看到雪莉用凌厲的目光盯著他,於是他就將文件拿到手裡,鞠躬後離開了。
不會錯的,這是最後一擊了!雪莉看著特納離去,然後她突然感到一陣昏眩。
“神啊!”她沒有再去窗口看那邊價格的變化,或者說她的神智已經(jīng)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連她自己意識到之前,她已經(jīng)在向神喃喃的祈禱著。雖然她曾經(jīng)詛咒過他們無數(shù)次。但是在這個承載著她命運和未來的時刻,她卻再一次開始祈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一次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看到的只有特納一個人。
“情況怎麼樣?”她想問,但是她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雪莉小姐,”特納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我們按照您的命令,一口氣將五萬金奧利投了進去。但是……艾修魯法特就在我的面前,毫不隱瞞的直接下了兩個大單,每一單都有十萬金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