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此時懂得楚無痕的心情,到了這黑水宮,落塵心中的疑慮也越來越濃厚,不時地回頭張望一下,看一看楚無痕。
看到楚無痕在張望著盛大的宮殿,便輕馳紅唇,問道:“哥哥,你,真的要進去嗎?”
哥哥?
水玄子擋在楚無痕前面,聽到落塵喊楚無痕哥哥,心中不由的暗自喟嘆:該來的,還是來了。該發生的事情,僅憑自己一己之力,還是要發生。
楚無痕嘴角抽搐了一下,越過水玄子,走到落塵身邊,說到:“既然來了,自然進去。”
說罷,落塵也沒有再說什么,拉著沐寒雨的手,便在前面帶路,一行眾人隨后跟著走了進去。
走過浮橋,守衛見是公主前來,自然放行。
邁過黑漆大門,曲曲折折,滿眼樓閣亭臺,豪奢華麗,沐寒雨前幾日曾在這里居住過,楚無痕和沐亦軒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的富麗堂皇景象,心中免不了有些惴惴然,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趨的跟著落塵。
走了有百丈遠,忽而一堆廢墟映入眼簾,看情形,應該是一座宏偉壯觀的宮殿倒塌而形成,此時,在周圍燈光的照耀下,靜默的倒伏在塵土中,與周圍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的宮殿顯得格格不入。
楚無痕有些驚疑,不知道為什么在眾多的宮殿中央會有一片廢墟存在。
按照方位,這片廢墟,恰好在整座宮殿中央,如若猜測不錯,應該是族長處理政務及起居之地,為何這里偏偏成了一堆廢墟呢?
落塵和水玄子見怪不怪,從廢墟中間的一條小道上繼續向中間走去,楚無痕便也沒有問什么。
再有十幾丈遠,隱隱約約看見在這廢墟的中間,竟然有一片小小的平地,平地之上,幾間孤零零的茅草屋歪歪扭扭的搭建在這里。
楚無痕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這兒又是什么地方?
越來越驚疑的楚無痕,腳步走的越來越慢。
落塵回頭張望,看見楚無痕落在了最后面,便招呼楚無痕,喊道:“哥哥,到了!”
到了?
這就是傳說中黑水族族長居住之地?
竟然會是一片茅草屋?
那所茅草垛成的房子,雖然距離已經是不甚遙遠,看來輪廓也還是不清楚。那像什么呢?低矮、臃腫,那里正好是一處凹下的坑,房子全部在坑的里面。外面還有墻一般的東西,全部用雜色石頭砌就的,但已殘頹得不成形了,偶爾看來,那只是一些亂石堆。
終年不見陽光,潮濕,陰暗,綠苔遍布。
楚無痕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水玄子距離楚無痕最近,看見楚無痕臉上的疑問,水玄子自己的表情也越來越復雜,他現在真的想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統統說給楚無痕聽。
但是,還不是時候,待楚無痕魔性逐漸增長到一定時候,可以破除集結時,或可以告訴他這一切。
否則,現在紅唇白牙,空口無憑,即使哭天喊地,他楚無痕能相信,這一片廢墟,以及堂堂黑水族族長慕容霜,能夠在這暗無天日的茅草屋中,艱難的居住了十八年?
慕容霜應該很幸福的生活著。
不單單應該有著豐厚的物質,更應該有一個美好的心情。
可是……
水玄子哀嘆一聲,甩開楚無痕等人,一個人走到前面,朝一間隱約有亮光的茅草屋走去,走到門扉前,畢恭畢敬,彎身施禮道:“族長,國師水玄子帶楚無痕等人求見!”
好久,屋里人才有氣無力的回話道:“可以,進來吧!”
軟綿綿的聲音,好似大病初愈,不,應該像病入膏肓。
難道族長生了一場大?。?
水玄子吱扭一聲推開門扉,率先進入草屋,落塵招呼沐寒雨楚無痕一起進去,寒眉攔下抬腳就要進去的沐亦軒,聲音冷冰冰的說道:“你就在這里吧,屋子地方小,容不下這么多人。”
鎖心往里面瞅了瞅,皺了一下眉頭,屋里面已經擁擠不堪,自己也難以再擠進去,便只好悻悻的和寒眉沐亦軒站在外面。
楚無痕一腳踏進草屋,一股腐爛的氣息迎面撲來,楚無痕不由得啊了一聲:這草屋里面,還不如自己在幻水鎮居住的草屋條件好。
燈光昏暗,狹小低矮,潮濕陰冷,屋子里什么擺設都沒有,連一張簡單的木桌木凳都沒有!
只有墻上掛著的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算是這個草屋中唯一的一件飾物吧。
水玄子冷眼瞥了一眼楚無痕,楚無痕看見他的眼神里面竟然是怨恨,仇恨,不滿!
這是為什么?
“誰是無痕?”一聲嬌柔的聲音響起,這聲音聽起來都覺得冰涼,寒意侵身。
楚無痕連忙從沐寒雨身邊擠過去,走到前面,拿眼一看,只見一個中年婦人端坐一張簡陋的木床之上,面容姣好,略有風霜,高高挽起的青絲上,斜插著一柄青翠欲滴的簪子,簪子上垂著一個暗紅的琉璃,隨著婦人一動一顫。黑色繡著隱約可見的金絲神鳥的煙紗裙,陪著一條淡黃簡約的腰帶,左右看上去,甚是端莊華貴,雍容富態。
然而,只是婦人臉上蒼白無血色,平靜猶如凄涼凄冷,上下柔軟無力,呼吸微弱如同奄奄一息。
這是一朵嬌艷的花朵,越過熾夏后,進入深秋,在寒風中飄蕩!
楚無痕心頭一陣難過。
“在下正是楚無痕!”
楚無痕連忙下拜,久久沒有起身。
婦人就是族長慕容霜。
族長慕容霜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無痕,抬起無力干枯的細長手臂,落塵忙上前去,倚坐在母后大人身旁,雙手托著慕容霜的手臂。
“好,好,生的一表人才,更是意氣奮發,國師,你辛苦了,此人堪當大任,我黑水族有福了!”
慕容霜一下子說這么多的話,頓然覺得心口郁悶,一口氣沒有提上來,連番咳嗽了幾聲。
楚無痕不由得驚疑的看著落塵,眼神里滿是疑問:族長生病了?還是本來身子骨就弱?
落塵與楚無痕眼神對視,不由得眼圈一紅,頭一垂,竟然哽咽起來。
楚無痕更是吃驚,眼神流轉,不由得看著水玄子:這是為什么?
水玄子咬碎鋼牙,惡狠狠的說到:“楚無痕,看到了吧,這就是上神洛傾顏因萬年怨恨,而無處發泄,拿族長和老夫窮開心,每年的抽筋碎骨,痛徹心扉,便是這等慘狀!就在前幾日,上神忽然心血來潮,便派人前來,將族長折磨的……”
族長慕容霜擺擺手,示意水玄子不要再說了,國師水玄子語音酸澀,但是也戛然而止。
楚無痕聽得是一頭霧水,上神洛傾顏,深居玄奧神宮,她怎么會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況且,這萬年怨恨,究竟是什么?
為什么要活生生的將人折磨成這般模樣?抽筋碎骨,一個柔弱之人,如何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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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起居條件這么差,不知道族長慕容霜是如何熬過來的。
族長慕容霜臉上勉強微微一笑,對水玄子說到:“不要給孩子說這么多,嚇著他了。”
說罷,伸手摸了摸楚無痕的臉,楚無痕感到慕容霜的手真的是冰涼,一絲溫度都沒有。
“孩子,只要能保我族群免受生靈涂炭,我慕容霜死而無憾,何況這些小小的責罰。”
楚無痕聽了,心頭義憤填膺:是誰,讓黑水族積貧積弱,而族長,又是因為什么受到這非人的折磨?
心中悲憤難忍,楚無痕竟然忘記了詢問自己身世。
倒是沐寒雨在一旁竟然小聲嚶嚶哭泣,前幾日,公主落塵只是吩咐鎖心寒眉等人照顧自己,讓自己與一些氏族大員居住在周圍宮殿之中,還未曾走到過這片廢墟中,更是無從見過草屋及族長。
如今見了,從族長及國師口中的只言片語中,沐寒雨聽出了族長為了整個族群,和國師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責罰,和痛苦。
這讓沐寒雨心口陣陣隱痛: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壓抑,好像這件事情跟她有著莫大的關系一般,讓她感到痛苦難忍。
水玄子對沐寒雨的哽咽不屑一顧,冷眼相對,這更加深了沐寒雨心中的疑問:遠在幻水鎮的她,和眼前剛剛相認時日不長的楚無痕,究竟做錯了什么事情,要族長和國師受這么大的責罰?今后,她能做什么?楚無痕又能做什么?
一連串的疑問,讓沐寒雨心中更是壓抑。
楚無痕單膝跪在床前,對族長慕容霜說到:“族長放心,只要我楚無痕能做到的,一定會義不容辭!”
族長慕容霜嘴角動了一動,轉而點了點頭,對落塵說道:“以后,好好聽國師的話,輔佐楚無痕,一同護佑我黑水族……”
“母后大人放心,交待給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我和哥哥一定會護佑我黑水族免受涂炭,國泰民安。”
“哥哥?他是……”
落塵話音剛落,慕容霜干枯的眼神里,突然蹦出一絲火星來,詫異的看著女兒落塵,轉而又看了看楚無痕,疑惑的眼神,最后落到了水玄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