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望遠鏡的鏡筒,龍慶看到前方的大路旁,擺著一排排的擔(dān)架,如同魚網(wǎng)一樣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鋪滿了路旁。擔(dān)架上都是渾身纏滿繃帶的重傷員,只有幾個掛紅十字袖標的醫(yī)護兵在照看著他們。龍慶大概的估算了一下,那里至少有200多名傷員。
龍慶命令部隊繼續(xù)前進,不一會就走到了傷兵們的身旁。看到1營的弟兄們過來了,這些傷兵紛紛發(fā)出哀號,不停的對1營的弟兄們說道:“長官,行行好吧,帶上我們吧!弟兄們吶,鬼子就要來了,別扔下我們吶!”有些人的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顯然每當(dāng)遇到路過的部隊,他們都要呼救一番,可是每一次呼喊的結(jié)果都是失望的。許多傷兵已經(jīng)絕望了,有的傷兵掙扎著做起來喊道:“弟兄們啊,求求你們,給俺一槍吧,讓俺死得痛快點吧!”這些喊聲像刀子一樣剜著弟兄們的心。
龍慶向一個醫(yī)護兵問道:“怎么不抬著傷員走啊!”那個醫(yī)護兵瞪著眼睛說道:“說的輕巧,我上哪找人去啊?你要是不嫌傷兵們累贅,就帶著他們走吧!”龍慶看了一眼這些傷兵們,臉上露出了無能為力的表情。那個醫(yī)護兵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后說道:“現(xiàn)在都是個人顧個人了,當(dāng)官的逃命都來不及呢,誰還管這些傷兵呢。少校你們趕緊走吧,就你這200多人的隊伍,也救不了這些傷兵,弄不好反而拖累了你們。”龍慶無奈的再一次看了看這些傷兵們,紅著眼圈對部下們說道:“都別看了,趕緊出發(fā)!”就在這時,龍慶聽到有人用微弱的聲音喊道:“少校,麻煩你過來一下。”龍慶尋聲而去,發(fā)現(xiàn)叫他的是一個滿身都都是血污的傷員,從他腳上穿的皮靴來看,這肯定是一名軍官。龍慶又走進了一些,才在他的領(lǐng)子上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上校軍銜。這名上校緩慢的說道:“給我留下顆手榴彈吧,鬼子就要追上來了,我可不想受鬼子的虐殺,咱爺們死也得拉上幾個鬼子掂背啊。”龍慶含著眼淚向上校敬了個軍禮,然后掏出顆手榴彈放在了上校的身上,可是龍慶發(fā)現(xiàn)上校根本就動彈不得,等鬼子來了他如何拉響手榴彈呢?這時,另一個躺在上校身邊的傷兵對龍慶說道:“長官,把手榴彈給我吧,我陪上校一起上路。”
有了上校做榜樣,其他的傷兵們也紛紛效仿,向1營的弟兄們討要手榴彈。龍慶讓弟兄們把這些傷兵們集中了一下,把手榴彈捆子放在他們的擔(dān)架下,讓那些手能活動的傷兵拿著手榴彈的拉繩。布置好這一切以后,龍慶帶上那幾名醫(yī)護兵出發(fā)了。一路上,1營的弟兄們都是悶頭的趕路,誰也不吭聲,龍慶知道弟兄們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而難過呢。其實他的心里也難過,他知道如果帶上傷員走的話,1營可能不但救不了這些傷員,反而連自己也賠進去了,戰(zhàn)爭是極其殘酷的,他身為營長,首先要對弟兄們的生命負責(zé)。在如此混亂的戰(zhàn)場上,他只有用軍人的職責(zé)來戰(zhàn)勝做人的良知了。
下午3點的時候,1營走到了一座橋邊,立刻就被眼前的情況給嚇了一跳。只見許多的難民和大量的國軍部隊擁擠在橋上,都在爭搶著過橋,結(jié)果大家都被堵塞在了橋上誰也過不去。炮車、卡車、馬拉的大車擠在難民的人流中更加阻礙了交通,難民、國軍士兵擁擠在一起,艱難的想向前行進著。龍慶告訴弟兄們先不要過去,等天黑時才過橋。1營的弟兄們退進了路邊的密林里,靜靜的等待著黑夜的到來。馮占濤看了一下橋上的人流,有看了看北面的天空,他有些擔(dān)心的說道:“營長,你說鬼子的飛機會不會來啊。”龍慶憤怒的看著馮占濤說道:“你個烏鴉嘴!不要胡說八道的!”馮占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急忙說道:“呸!呸!呸!我胡說八道!我胡說八道。”訓(xùn)斥完馮占濤后,龍慶就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著,希望鬼子的飛機千萬別來。
可是在這個時候,北邊的天空上偏偏出現(xiàn)了三個小黑點,而且這三個黑點還在快速的朝這邊接近著。龍慶趕緊從樹林里跑出來,對著橋上的難民和國軍士兵們喊道:“趕緊隱蔽,鬼子的飛機來了。”橋面上的人群聽到龍慶的喊聲,頓時就亂作了一團,都在拼命的往橋下擠,哭號聲喊叫聲讓人聽得撕心裂肺的。這時鬼子的飛機已經(jīng)來到了,機腹下的航空炸彈已經(jīng)帶著嘯音從天而降了。龍慶趕緊臥倒并趁勢滾進路邊的水溝里,躲避著鬼子飛機的轟炸。
三枚炸彈落進了人群里,“轟!”“轟!”“轟!”頓時就在人群中炸開了花。一陣鮮紅色的血雨沖天而起,在這陣血雨里又包含著無數(shù)鋒利的彈片,它們肆虐的朝人群中撲去,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帶離了這個世界。投完彈的鬼子飛機依然不肯罷休,晃蕩著翅膀再次的飛了回來,他們降低了飛行高度,用飛機上的大口徑機槍朝驚慌無措的人群掃射著。這時,3連長馮占濤抱著一挺機槍跑出了樹林,站在一處土坡上,一邊怒吼著一邊向鬼子的飛機掃射著。龍慶看到這個情形,就立刻從水溝里爬了出來跑上了土坡。他對馮占濤喊道:“這樣打是不行的,你得趁鬼子飛機俯沖的時候,看準他們的飛行高度和航向,計算好提前量再開火。來,我給你做支架,你來射擊。”龍慶抓起捷克式機槍的支架,穩(wěn)穩(wěn)的把機槍支了起來。馮占濤給機槍換了個彈夾,雙眼緊緊的盯著鬼子的飛機,尋找著最佳的射擊機會。遠處的天上,鬼子的飛機下降了高度,準備再次對人群進行掃射。
這次,馮占濤把握住了機會,在鬼子飛機到來前扣下了扳機,一連串的子彈打到了預(yù)先判定的區(qū)域上,結(jié)果第三架經(jīng)過的鬼子飛機,一頭就撞在了子彈上,飛機的坐艙蓋被打得粉碎,日軍飛行員頭部中彈,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失去控制的鬼子飛機一頭扎進了河里,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兩架沒被打到的鬼子飛機,慌亂的拉起了機頭,向著遠方飛走了。馮占濤興奮的扔掉機槍,對著飛機遠去的背影罵道:“你他娘的,有種你別跑啊!”龍慶拉了一下馮占濤,大聲對他吼道:“別罵了,趕緊讓弟兄們出來救人啊!”
1營的弟兄們含著眼淚,把遇難者的尸體抬到路邊。那些四分五裂的尸體,被弟兄們撿起來,收斂到了炮彈箱里。草草的埋到了路邊。忙完這一切,天已經(jīng)徹底的黑了下來。龍慶讓弟兄們休息了一會,就再次下令讓部隊繼續(xù)前進。弟兄們一路急行軍,終于在第二天晚上趕到了安亭火車站。
此時的安亭火車站,已經(jīng)完全被軍管了,各種物資雜亂的對方在站臺上。一隊隊掛著袖標的憲兵,看守著這些物資。龍慶來到了車站的調(diào)度室,迎接他的是一位國軍少校,于是龍慶就向他打聽88師的情況。少校告訴龍慶,88師已經(jīng)到達了吳福防線,正在積極組織防御。龍慶向他詢問從安亭到吳福防線的路徑,少校拿出地圖給龍慶仔細的講解了一下,最后還送給龍慶一個指北針。龍慶離開調(diào)度室后,帶著弟兄們?nèi)ケ镜氖程美锍燥垺U谶@時,夜空中驟然響起了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也不斷的響起來。聽見槍聲1營的弟兄們?nèi)酉嘛埐耍泵Τ鹆思一铮艹隽耸程谩?
安亭鎮(zhèn)的方向閃起了火光,這時就聽見有人在車站上大喊道:“日本人占領(lǐng)安亭鎮(zhèn)了,弟兄們,快逃命啊!”龍慶趕緊來到那個人身邊,揮起槍托就把他打暈了過去。龍慶對著驚慌失措的人群喊道:“弟兄們,不要亂,這是小股鬼子的偷襲,我們完全可以消滅他們!”可是他的話,根本就沒人理會。聚集在火車站上的國軍部隊,一聽說鬼子占領(lǐng)了安亭鎮(zhèn),他們的后路被截斷了,頓時就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成了一團。龍慶狠得直要牙,他知道這些部隊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斗志,已經(jīng)淪為了一群烏合之眾了,現(xiàn)下只能靠自己的部隊了。龍慶知道鬼子進攻安亭的兵力不會很多,很可能是鬼子的小股偵察部隊。而安亭是京滬一線的戰(zhàn)略要地,決不能輕易的丟給鬼子!想到這里,龍慶就立刻帶上部隊,朝安亭鎮(zhèn)撲去。
正如龍慶所預(yù)料的那樣,這是一只鬼子的偵察部隊,人數(shù)只有七八十人。1營的弟兄們沒費什么勁,就把鬼子消滅了大半,剩下的鬼子趁著夜色匆匆的跑掉了。龍慶沒有下令追擊,他命令弟兄們趕緊打掃戰(zhàn)場,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