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遠這幾天顯得有些心神不安,坐立不寧,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他脊背靠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個茶杯,眉頭緊蹙,他茶杯裡的水一口也沒喝。
不知怎麼莫名的一陣心慌,方文遠不是傻子,沈學儒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他與沈學儒的關係,就像沈學儒從來沒有相信過他一樣,他也從來沒有相信過沈學儒,他知道沈學儒遲早會對他的弟弟下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一個方文山,他的親弟弟,讓他背叛了共產黨,背離了野田正人,現在,又讓他背棄沈學儒。方文山是他一母所生的胞弟,在他心裡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可現在,他的視線裡,沒有得到半點關於他弟弟的消息。
突然,門被推了開來,方文遠沒有回頭,“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門又合上,方文遠閉上眼睛,依然沒有回頭。
突然,他感覺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喘氣聲,方文遠回過頭來,見是沈冰,方文遠嘆一口氣,又轉過身去,他現在對沈冰沒有好感,“你來幹什麼?”在他心裡,沈冰只是沈學儒的說客,他以前曾經對她抱有過幻想,但現在心裡只有絕望。
“你-------”沈冰想說什麼,話到一半卻沒有說下去。方文遠回頭看了沈冰一眼,沈冰今天很特別,在他面前,沈冰永遠是一副冷冰冰的臭模樣,很少像今天這樣,吞吞吐吐,唯唯諾諾。
“有什麼話?趕快說,沒事就請出去吧!”方文遠心裡煩躁,嘴裡也沒有好語氣。“文遠--------”沈冰扶著方文遠的肩膀,緊靠著坐在他身邊,方文遠看著她異樣的舉動,不自覺的挪了挪,他現在很怕跟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扯上關係。
“文遠,你知道嗎?”沈冰的臉上掛著淚,“你弟弟----------他!”沈冰說不下去了,方文遠冷冷的看著她,“我弟弟怎麼了?”
“他出事了?”沈冰說完低下頭去,眼裡掛著淚。“你說什麼?”方文遠瘋了一般的撲上前去,雙手死死的抓著沈冰的胳膊,手指頭都掐進她的肉裡,沈冰疼的臉都變了形,她使勁掙扎著,可方文遠猶如瘋了一般,絲毫不理會她的感受。
“一定是沈學儒乾的,我去殺了他!”方文遠鬆開沈冰的胳膊,急步向外衝去,沈冰急忙拉住他,“你現在就算能殺了他,又有什麼用?再著說了,你弟弟現在還沒死。”
聽了沈冰的話,方文遠怔在地上,“你是說,我弟弟,現在,他還活著!”沈冰點點頭,“理論上應該這麼說,不過與死也沒什麼區別。”
“我弟弟他究竟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方文遠一時心急,竟忘了問這個最基本的問題。
“你弟弟被國民黨的特務暗殺了,子彈打進了他的心臟,現在他只剩下了半條命。”沈冰如實回答。
“他現在在哪裡!我要見他!”方文遠歇斯里地的喊叫著,“我的弟弟,他是我唯一的親人,老天爺啊!你想要他的命,就把我的命拿走吧,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他傷的很重!”沈冰繼續講下去,“子彈穿透了他的心臟,本來共產黨已經請來了蘇聯最好的醫生察可夫將軍來爲他主持手術,只可惜察可夫年事已高,身體虛弱,再加上連日奔波,不想竟死在了來華的飛機上,現在,全世界只剩下一個人能救你弟弟了。”
“是誰?”一旦有了希望,方文遠又重新振作起來,“是美國教會醫生朱利華,他之前曾經做過五例這樣的手術,無一失敗。”
“我們怎麼才能請到他?”方文遠也犯了難,人家畢竟是洋醫生,又遠在美國,太公釣魚,他是鞭長莫及啊。
“這個不難!”沈冰似乎胸有成竹,“朱利華醫術雖精,但人卻不正,他一個好財,二個好色,我的同學肖文吉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曾有幸在他身邊臨場觀摩,肖文吉美麗大方的姿態給朱利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後肖文吉回國,二人一直有書信往來。”
“你的意思是--------”沈冰的意思方文遠已明白了個大概。“當然,這只是其一,朱利華雖然好色,但節制有度,並未到癡狂的程度,你要想請他來,恐怕得有所破費。”
“錢財乃身外之物,他說個數,只要我能拿得出,絕不吝惜。”方文遠見有了希望,又來了精神。
“恐怕得要二十根條子,朱利華是出了名的死要錢!”沈冰說出了這個數目,雖不是天價,但方文遠心裡還是嚥了口唾沫,“沒問題,只要他能治好我弟弟的病,二十根就二十根。”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怎麼把我弟弟弄過來,總不能把朱利華送到解放區吧!”方文遠也有些犯難,畢竟他跟弟弟不在同一條船上。
“這個不難,你找幾個靠得住的兄弟,我負責派人把他們帶到解放區,然後想辦法把你弟弟弄回來。”沈冰顯然心下早有計謀,現在和盤托出,倒弄的方文遠一時手足無措,他呆呆的站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沈冰,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他第一次發現沈冰竟然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他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你是共產黨?”方文遠現在回過神來,重新審視,已得出了結論。“這很重要嗎?”沈冰並不驚慌。
“這並不重要,只是很意外,你父親是國民黨的元老,而你身爲他唯一的女兒,竟然站在了他的對立面。”方文遠百思不得其解。
“你們兄弟不也是一樣!”沈冰口齒伶俐,現在反過來反脣相譏,方文遠無奈的點點頭,“是的,一樣!”
“彼此,彼此,那就誰也不要再說誰!”沈冰提出了建議,方文遠點點頭,“好!”
當晚方文遠緊急召集了査猜,這個遊蕩在中國的越南人,査猜一如既往的幹著他的勾當,只談生意,不談理想,爲了錢財,他可以爲日本人賣命,爲了錢財,他也可以供國民黨差遣,總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生意,殺人是爲了生意,綁票也是爲了生意,爲了生意,你可以向他買蔣介石的頭,爲了生意,你也可以向他買方文山的腦袋。
有生意,査猜自然會高興,像往常一樣,無論走到哪裡,他身邊也都帶著拿巴,拿巴就像他身邊一條忠實的獵狗,隨時準備撲向他的獵物。
“什麼生意?死殺還是活捕,搶錢還是綁票?”查猜像以前一樣念出了他的開場白。方文遠瞪了他一眼,對這幾個越南人,他記憶裡面沒有什麼好印象,但他現在有求於他們,只得委曲求全,“你認識我弟弟?”方文遠開門見山。
“非常榮幸,有一面之緣。”査猜話說的十分得體,一個方文山讓他接到了兩單生意,這個人可能是他命裡的財神,他心下暗自竊喜。
“我要你把他找回來。”方文遠擡起頭,瞟了他一眼。“沒問題!”査猜從來不說個“不”字,“只是,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共產黨的解放區!”方文遠淡淡的道,査猜臉上變了色,說實話,他從內心裡不想跟共產黨打交道,他眼一轉,輕輕咳嗽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價錢可能要貴一點,沒有十根條子,這活我們不幹。”
“我只給你們五根,”方文遠的話裡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我在共產黨那邊有人,你們這趟的任務只負責認人,沒有任何風險,你不必擔心。”
査猜在心裡反覆權衡,最後下定了決心,“五這個數字太不吉利,六根條子,六六大順,方軍長意下如何?”
方文遠點點頭,“依你,不過,我有個條件,我弟弟受了傷,我要你們保證他能平平安安的回來。”“我保證!”査猜使勁低點著頭,方文遠拉開抽屜,拿出幾樣東西,隨手扔給了査猜,“老規矩,先付一半。”
“好!”査猜將東西握在手裡,“方軍長是個明事理的人,希望下次還有再合作的機會。”說完領著拿巴匆匆的離開了方文遠的軍營,只剩下方文遠孤零零的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空房裡,他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了遠方,彷彿穿透了層層山嶂,看到了他那躺在病牀上的弟弟,“弟弟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哥就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把你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在肖文吉的積極聯繫下,朱利華那邊終於有了消息,他答應來華,可一時還沒有確定行程,這可急壞了沈冰和肖文吉,肖文吉在信裡一個勁的催促,說是救人如救火,情況是十萬火急,朱利華只草草的回了幾句,只說儘快動身,可依然沒有確定來華的日程。
再說査猜這邊,他拿了方文遠的報酬,一切都已準備停當,他在等著方文遠給他指派的共產黨的臥底,不用說,這個人自然是肖文吉,因爲沈冰的身份特殊,她不適合前往解放區,自然只能是肖文吉陪同前往。
這幾日,八路軍山西總醫院裡充斥著一片哀嚎,察可夫的意外身亡,讓原本歡慶的人羣霎時間掉入了冰窖,方文山生命中的唯一一線希望,伴隨著察可夫的逝世,也一起消失了,現在方文山剩下的只有等死而已,今天或是明天,已沒有什麼區別。
魏大包這幾天哭成了淚人,他看著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方文山,眼裡的淚總是摸不幹,他曾眼睜睜的看著高玉磊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現在,又輪到了方文山,而他,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不爭氣的流淚,卻是毫無辦法。
羅愛民醫生每日都來做著例行檢查,做著詳細的記錄,由於不能進食,方文山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他身體的溫度也開始下降,手腳的溫度都已低於二十度,這代表他心臟供血已嚴重不足,雖然他全身四周堆滿了熱水瓶,卻依然不能阻止他體溫的連續降低,羅愛民搖搖頭,對方文山的病情是束手無策,茍延殘喘,等死而已。
羅愛民檢查完畢,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工具,匆匆離開了病房,病房裡壓抑的氣氛,讓他心裡感到不安,醫生救死扶傷,而他就是一名醫生,卻只能見死不救,只能怪自己學醫不精,他心中苦楚,也是羞於啓齒。
他剛走出去不久,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外面進來,兩人都帶著口罩,看不到兩人的面貌,但看二人身形,應該是一男一女。
二人進的門來,並未引起衆人的注意,只有一個執勤的士兵問了一句,“幹什麼的?”“例行檢查!”女醫生隨口說了一句,可腳下卻沒停,她推開門,走進了病房。
“不是剛剛檢查過嗎?”魏大包十分警覺,但說話間,女醫生已來到方文山的病牀前。“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魏大包站起身來,剛要上前阻止,不想他後背被人一把抓住,他迴轉頭來,只見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心口,再看那槍,明明就握在那位男醫生的手裡。
“坐下!”男醫生用力壓著魏大包的脖子,瞬間發生的變故,讓他一時無所適從,這時,嘩啦啦從屋外涌進一羣人來,有高有矮,都穿著醫生的服裝。
査猜將魏大包推給拿巴,他跨上一步,來到方文山牀前,他打一個手勢,兩個越南人小心的把方文山擡起來,放在擔架上,査猜將十幾個拴在一起的手雷彈一圈一圈的纏在方文山身上,最後有一根引線,査猜掛在自己的手指上。
這時候,病房外面已亂作一團,整個醫院都已被學生軍團團包圍,恰好在附近巡邏的老總也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親自指揮,他挑了十幾個槍法好的狙擊手埋伏在醫院的各個角落,只要一有角度,時間成熟,就開槍救人。
査猜雖在學生軍的重重包圍之下,但他手上有方文山這塊王牌,並不害怕,他知道,共產黨投鼠忌器,肯定不敢輕舉妄動。
走出病房,在醫院寬大的院子裡,埋伏在四周牆上的狙擊手,瞄準鏡都目不轉睛的盯在査猜身上,只要老總一聲令下,査猜身上登時便會出現十幾個透明窟窿。
“怎麼樣?”老總來到一個狙擊手身後。“不行!”狙擊手頭也不回,“對手使得是同歸於盡的招數,就算打死他,他身體倒下的時候,自然會拉響手雷,方軍長便會有生命危險。”
老總舉著望遠鏡,焦急的臉都變了形,“兔崽子,夠毒的,查出他們是什麼人嗎?”老總恨恨的罵道。
“這些人來去如風,行事老道,幹練,一看便是久經訓練的老手,只是一時看不出,他們是哪一路的。”狙擊手說著話,眼睛還貼在瞄準鏡上。
可査猜他們擡著方文山,一步一步向醫院外面走去,圍在四面的學生軍見方文山在他們手上,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隨著他們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大體情況是,査猜他們退一步,學生軍就跟一步。
“讓開條道,否則我要他的命!”査猜舉著手裡的引線,高聲叫道。可沒有人聽他的話。這時,一個人匆匆的跑了過來,在老總的耳邊耳語了幾句,老總聽了點點頭,他站在高牆上,雙臂一呼,高聲叫道,“讓開條道,放他們走!”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的,極不情願的,心有不甘的讓開了一條道,一行人擡著方文山,匆匆的離開了醫院,在醫院的附近,有一輛軍車已“吃吃”的發動開來,煙筒裡冒著黑煙,一行人手忙腳亂的跳了上去,司機猛踩油門,汽車一路顛簸著離開了人們的視線,大路上只留下了一陣濃煙。
直到這時,肖文吉纔有時間仔細端量一下方文山,她見方文山身上還纏滿了手雷,笑笑道:“大哥,他們沒有追上來,是不是,你該把這些東西撤了?”
“不用!”査猜隨手一拉,將手雷引線一股腦的都拉了下來,嚇的坐在他身邊的肖文吉一聲尖叫,臉都變了顏色。
只是手雷彈沒有響,査猜看著肖文吉一臉驚慌的模樣,取笑道:“都是假的,糊弄共產黨的,方文遠要的是活口,我可是不敢開半點玩笑啊!”
好在是虛驚一場,折騰了一天,伴隨著汽車的顛簸,肖文吉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她在睡夢中,突然聽得“吃”的一聲剎車,肖文吉痛苦的從夢中醒來,她使勁睜開了眼睛,車外黑濛濛的,什麼也看不見,此時已是晚上,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
査猜跳下車去,打開車板,兩個越南人擡著方文山,慢慢下了汽車,肖文吉緊跟著站起身來,可雙腿一陣的痠麻,一定是睡覺的時候壓著了雙腿,她邁一步,腿鑽心的疼,突然,她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是沈冰。
沈冰一臉笑容的看著她,“大小姐,腳麻了!”沈冰的話裡不無挖苦。“說什麼風涼話,還不過來扶我一把!”肖文吉見沈冰幸災樂禍的模樣,也在心下氣苦。
“是!”沈冰今天心情很好,臉上一直掛著笑。“笑什麼呢?有什麼好笑的?”肖文吉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她的閨蜜沈冰看了笑話。
“哪敢笑你啊!”沈冰收起笑容,“我的大小姐,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還等著你唱女主角呢?”
“你個死丫頭,什麼意思啊你?說話陰陽怪氣的!”肖文吉一時不明白沈冰話裡的意思,只道她是在挖苦自己。
“告訴你個好消息,朱利華明天就到,點名要你去機場迎接。”沈冰一本正經的道。
“哼!”肖文吉不以爲然,“我還以爲什麼事呢?”“什麼事?”沈冰接過話茬,“你跟朱利華不會真的有事吧!他這幾天給你發的信,肉麻的緊啊!”沈冰好像看出了其中的玄妙問題。
“你個死丫頭,你敢偷看我的信!”肖文吉一時氣惱。“嗨!”沈冰也不樂意,“你說話要注意措辭啊!什麼偷看,你別忘了,你這一整天都不在家,可是我一直在假裝你在跟他交流啊!”
“一時心急,倒把這個給忘了!”肖文吉不好意思。“你們倆-------”沈冰剩下的話沒說,眼睛一直看著肖文吉。
“什麼我們倆?”肖文吉可不樂意了,“我們倆啥事都沒有,在美國,這個死胖子確實對我想入非非,蠢蠢欲動,可我根本就沒搭理過他。”
“哦!原來是這樣,郎有情,妾無意啊!”沈冰在一旁說著風涼話。“什麼郎啊,妾的,你個死丫頭片子,你再說我撕爛你的嘴!”說著就上前動手,沈冰趕緊往後躲。這時,一個士兵走上前來,在二人身前敬了個禮,“兩位小姐,軍座有請。”二人收起笑容,跟著那名士兵,上了一輛軍車,揚長而去。
二人進了方文遠的辦公室,只見方文遠坐在方文山的病牀前,見二人進來,微微起身,向二人行了個禮,聲音低沉的道:“叫你們二位過來,主要是表達一些謝意,感謝兩位在救我弟弟性命上所做出的努力。”方文遠說完又坐回原處,緊握著方文山的一隻手,另一隻手輕輕的扶在他的臉上。
見了方文遠,沈冰又恢復了她那冷冰冰的模樣,肖文吉捅了她一下,示意她趕緊過去,只是沈冰對方文遠並不感冒,她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她本來並不想與方文遠見面,只是有一個人,卻深深的吸引著她,那就是躺在病牀上的方文山,她從來沒見過方文山,以前她聽說了很多關於他的故事,但只是道聽途說,把他說的神乎其神,他人長的什麼樣,是不是有三頭六臂?她從來沒有見過。
肖文吉有意撮合他們,眼看沈冰要打退堂鼓,急忙拉住她,她一面拉著沈冰,一面回著方文遠的話,“方軍長不用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說完她使勁往前一推,把沈冰推了出去,可是沈冰還拉著她的手,把她也帶了過去。
來到病牀前,沈冰仔細的打量著躺在病牀上的方文山,只見方文山睡在一張暖牀上,牀的四周都裝上了發熱裝置,方文山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他閉著眼,看不到他的眼神,一個人的智慧可能都藏在他的眼睛裡,只是,現在這雙精明的眼睛被一雙眼皮覆蓋,讓人看不透他的深邃。
但這是一張漂亮的臉,雖然沒有方文遠那麼大氣成熟,但別有一番風味,讓人百看不厭。
方文遠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兩人的二人轉,他長出一口氣,語調平和,好像是在在跟二人講話,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語,“時間過的真快,滄海桑田,想想這才幾天,記得小時候,我弟弟的身體非常弱,特別是一到了冬天,鼻涕更是流個沒完,不是今天感冒,就是明天發燒,有幾次,我都以爲他活不過來了,那時候,家裡窮,我爹走的又早,我娘沒錢,只能去找那些不要錢的土大夫,想想那時候我真不聽話,我娘每次讓我照看他,我都會想法把他甩掉,但他每次都不哭,總是跟在我們身後,等實在跟不上了,才一個人回家,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方文遠用手拍著自己的額頭,表現的追悔莫及。
“記得那一年,他纔剛剛四歲,因爲他天天生病,個子比同齡人長的要矮,我們幾個大孩要出去玩,不想帶著他當拖油瓶,我們就聯合起來騙他,說是要捉迷藏,讓他先閉上眼睛,我們好躲起來,豈不知他一閉上眼睛,我們便跑的無影無蹤了。但他很聰明,也許他早就已猜到了結果,他從指縫裡看見了我們,在我們身後拼命的追趕,邊追邊大叫著‘哥哥,哥哥’,遠遠的,我彷彿看見了他摔在地上,那時候我太貪玩了,竟沒有回頭去扶他一把,我現在都能清晰的記得他當時那絕望的眼神,晚上,我回到家,才知道他磕在了一塊突出於地面的大石上,臉上磕出了一道血口子,很長時間都沒有好,直到現在,這塊傷疤還留在他的臉上。”
肖文吉和沈冰仔細的觀察著方文山的臉,果然在方文遠的手指下面有一個暗影,若隱若現,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那時候,我就發誓,絕不會再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只是,我這個當大哥的太失職了,我沒有保護好他,我對不起已在九泉之下的爹孃。”方文遠說著淚流滿面,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方文山就是方文遠的傷心處,是他生命中最不願意觸及的一根神經。
看著方文遠哭的眼淚婆娑,二人也自黯然神傷,肖文吉一時不知道給如何規勸,她嘴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最後只得沒話找話的道,“方軍長,明天還要去機場接朱利華,還是早點休息吧!別耽誤了大事。”
“你們先去睡吧,今晚我要守在這兒!”方文遠的話裡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口氣,肖文吉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冰拉住,二人推搡著出了門,肖文吉的一雙眼睛還望著方文遠,不期的會面,這個柔韌的男人,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方文遠親自帶隊去機場迎接朱利華,爲安全起見,方文遠不但一路設置崗哨,而且來回故意選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線,好在一路無事,朱利華身邊有肖文吉陪伴,他興致頗高。
把朱利華接回軍營,方文遠和他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方文遠拿出二十根金條,一起奉上,朱利華頗感意外,“不是講好先付一半的嗎?這--------”
“用不著!”方文遠打斷他,“疑人不用,疑人不用,我相信尊駕的醫術,所以一併奉上,另一半不用等手術以後。”
“爽快!”朱利華連連點頭稱讚,“方軍長是個爽快人,我若不爽快點,似乎有點對不起您了,好,這就走,我先去檢查一下令弟的傷勢。”朱利華不顧旅途勞累,執意前行,方文遠假意推辭幾句,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急。
朱利華簡單的用過一點午飯,便被急匆匆的帶到了方文遠的辦公室。朱利華簡單的給方文山做了一下檢查,最後他點點頭,“感謝上帝,情況還不是太糟,你弟弟他已有十幾日沒有進食,單靠打葡萄糖輸送營養,身體已十分虛弱,現在手術,危險性很高,事先你們要做好準備。”當然,危言聳聽,先把最壞的結果說出來,這是每一個醫生的家常便飯,朱利華也不例外。
“另外,”朱利華補充道,“病人睡的暖牀溫度有點過高,最好把溫度控制在三十六度左右,儘可能的接近他的體溫,因爲溫度過高,會讓他頭腦發熱,而且血管長時間擴張,不容易恢復原樣,這樣一來,就算手術成功,也會使他日後反應遲鈍,而且四肢無力,嚴重者可能還會成爲白癡。”
方文遠聽了朱利華的話,趕緊行動起來,把溫度控制在合適的位置。“還有!”朱利華還有要補充的,“手術需要大量輸血,你最好事先找出血型相配的人,記住,多找幾個,越多越好。”
方文遠點點頭,趕緊去準備,總之,一切事情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當中,所有的中心都圍繞著方文山的手術,本來,一切都進展的十分順利,但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沈學儒來了山西,徑直進了方文遠的軍營,雖然方文遠一切都做的十分隱秘,但俗話說的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百密一疏,還是走漏了消息。沈學儒聞風而動,急匆匆的從南京趕來,找方文遠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