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楠坐在地圖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時時刻刻在收集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大戰之前的夜晚,顯得格外寂靜,劉亞楠身上的壓力很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有了失眠的習慣,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有時候好容易能打個盹,但一點點風吹草動,又把她從夢中驚醒,醒來看看錶,也只不過才睡了五分鐘。
這幾天最忙的要算李微,他爲了能讓劉亞楠睡個安穩覺,想盡了一切辦法,但沒有一個能湊效,李微心裡乾著急,卻苦於沒有良策。
劉亞楠倒並不怎麼在意,因爲她喜歡清醒的時候,她怕一旦睡去,會錯過最關鍵的一環,現在,三路大軍都掌握在她的手裡,這是方文山也不曾有過的榮耀,劉亞楠心裡是半點也不敢大意。
終於,還是傳來了消息,平尖谷出現了大量的國軍工兵,他們正在谷底埋設地雷,劉亞楠一把抓過地圖,魯大海和徐登凱也從夢中驚醒,二人披著衣服,來到劉亞楠的中軍大營。
“看來,方文遠把戰場選在了平尖谷,確信無疑!”徐登凱下了定論。“不要著急!”劉亞楠一貫的沉穩,“平尖谷是重點,但其它兩個地方的工事也不能停止,爲防萬一,就怕是方文遠使得障眼法,我們多管齊下,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軍長說的對。”魯大海堅決支持劉亞楠的觀點,“萬一到時候方文遠改變戰場,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我們一時自亂陣腳,那就麻煩了。”
“也好!”徐登凱也不是個固執的人,“反正我們兵力佔優,也不怕他方文遠出什麼幺蛾子。”劉亞楠點點頭,“我們再來合計一下。”二人點點頭,圍攏著劉亞楠坐下。
“這次是大兵團作戰。”劉亞楠指著地圖,“敵我雙方都調動了大量的兵力,如果戰爭一旦進入相持階段,會有更多的兵力投入戰場,到時候,無論誰勝誰負,可能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錯!”徐登凱點點頭,“大兵團作戰,對我們來說很陌生,這主要考察幾支部隊之前的默契和協同作戰能力,之前,我們雖然也是南征北戰,歷經大小無數陣仗,但憑心而論,像這種規模的戰役,我們都從來沒有參與過。”
劉亞楠點點頭,“大兵團作戰,對我們雙方的要求都非常高,一個細小的失誤,可能都會導致我們滿盤皆輸,我總結了一下,主要有以下三點,一是戰前的保密工作,務必要做到密不透風,因爲我們事先猜到了戰場的位置,無疑我們佔據了一定的優勢,但能不能將這種優勢轉化爲勝勢,還需要注意第二點,我們三支部隊之間的協調力和配合力,要把三股勢力擰成一根繩,才能發揮出我們最大的力量,最後一點,考察的是士兵的執行能力,在大兵團作戰中,單一的個人作用表現的微乎其微,但士兵的執行能力卻是最重要的一環,說到底,打仗還得靠人,只有每一個人都強了,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每一個人都出現在合適的位置,部隊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這三點缺一不可,一著不慎,則滿盤皆輸,你們一定要格外注意。”許魯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都各自點了點頭,表示完全明白。
“最後,關於我們的戰爭計劃,我再詳細的說一遍,以平尖谷爲例,方文遠想在谷底埋設地雷,然後統一引爆,以造成最大的殺傷力,這就要求我們在方文遠的大部隊到來之前,先解決掉這些工兵,然後換上我們的人,其實,這一點並不難,方文遠調集了如此多的部隊,到時候難免會顧及不暇,只要我們時機把握得當,就不會引起注意,什麼時候動手,一切必須聽我號令,要搶在方文遠的大部隊到來之前,但又不能太早,太早會露出馬腳,晚了又怕會被敵人發現,總之一句話,時機最重要。”
說道這裡,劉亞楠停了停,“第二步,一旦戰爭打響,我們的誘餌便會落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下,而且敵人居高臨下,我們必定會吃大虧,解決的辦法,一是要提前找好掩體,平尖谷底部有幾個天然形成的山洞,一旦戰爭打響,你們可以先躲進山洞裡,當然,我們也要在平尖谷兩側的山洞裡埋伏兵力,這一點雖然不難,平尖谷兩側有許多天然形成的山洞,但有一個問題,現在夏季即將來臨,天氣炎熱,山洞裡陰暗潮溼,爬蟲毒蟲,隨處可見,我們戰士們需要忍耐,既要對抗敵人,又要對抗高溫和毒蟲,這一點很難,但同樣也很關鍵,兵貴在奇而不在多,這便是我們的奇兵,只有我們的奇兵湊效,新五師在谷底才能擡起頭來,組織反擊,然後外圍部隊壓上來,裡應外合,方能一擊制勝。”
劉亞楠講完,放下教鞭,下面響起了微弱的巴掌聲,徐登凱面帶微笑,正在一下一下的拍著巴掌,“妙,妙不可言啊!活了一輩子,打了一輩子的仗,我還真算見識了,可憐方文遠一世英雄,到頭來卻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你說的是什麼屁話!”魯大海跟他一向不對付,“什麼男人女人?就你會打仗,方文遠他算個什麼東西,也就是一個銀樣鑞槍頭,栽在咱們軍長手裡,他一點也不怨。”
“咱們軍長?”徐登凱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魯大海,“我說魯大海,你個直娘賊,你什麼時候加入學生軍了?”
“我們跟著劉軍長,聽她指揮,我就是劉軍長的兵,等山西解放了,我親自向請求老總,我魯大海死也要加入學生軍。”魯大海一臉正氣,看他表情,絕不是在開玩笑。
“就你個慫樣,人家學生軍纔不要你呢!”徐登凱一貫的看不慣他。“要不要不是你說了算,我只聽劉軍長的!”魯大海不再理會他,倒弄得徐登凱一臉的尷尬,“照你這麼說,我也加入學生軍,誰怕誰啊!”二人只管擡槓,但這時,天卻不聲不響的亮了起來。
大戰在即,方文遠心情也是十分忐忑,他也是一夜沒睡,連夜開了一個緊急會議,會上,衆人一反常態,各抒己見,之前大家一致擁護他的局面不復出現,絕大多數人都反對他在這麼敏感的時期打這麼一場敏感的戰爭,其中,以副軍長鬍伯先爲代表,胡伯先是國民黨的老油條,一向老謀深算,深得沈學儒的賞識,這次,也是沈學儒派他來協助方文遠的,當然,協助只是其中的一面,對於桀驁不馴的方文遠,沈學儒一向放心不下,協助是理由,監視纔是目的。
胡伯先反對的理由很簡單,現在國軍在正面戰場上連戰連敗,士氣低落,當下的處境,不適合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戰役,再說共產黨的新五師雖然剛成立不久,但作風卻一向十分彪悍,其師長徐登凱雖然也戴著個眼鏡,但他絕對算不上個斯文人,雖然他長得瘦小,但脾氣卻十分暴躁,而且他這個人詭計多端,狡詐無比,是個極不容易對付的對手,還有,他的新五師剛剛成立,人員完備,,戰鬥力十分強悍,他們從山東一路殺來,所向披靡,是個極難纏的對手。
但方文遠一意孤行,不爲所動,“共產黨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只要我們能挺住這一口氣,便會迎來轉機,現在,我軍在山西的形勢已經有了很本性的好轉,之前我們利用反間計,已經消滅了學生軍和一七九師,目前山西的共軍,多數都在我們的狩獵範圍之內。”
“恐怕情況恰恰相反。”站起來反對他的依然是胡伯先,“單從共產黨那面得來的消息,未必靠得住,學生軍被消滅了,這誰也沒看見,別忘了,共產黨詭計多端,到頭來別打不著狐貍反惹一身騷。”
方文遠掃視了一下會場,但胡伯先還是抓住不放,“根據軍座的情報,學生軍已經消失殆盡,但事情恐怕並非如此,幾日之前,在我軍南面,發現有大量部隊活動的蹤跡,我們無法判斷他們的真實人數,也弄不清他們的身份來歷,我們只知道一點,他們人數衆多,彈藥充足,就睡在我們的枕榻之側,虎視眈眈,時刻在等待機會向我們下手,所以,我認爲,在當下局勢下我軍只有堅守不出,等待支援纔是上策。”
“支援?”方文遠雙眼望天,“誰會支援我們?各路大軍自顧不暇,誰會來支援我們?求人不如求己,當此情景,只有一搏。”
胡伯先搖了搖頭,“像這種賭博式的打法,只會害苦我們,打仗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現在,敵人未明,我們便冒然出動,難有勝算。”
“畏手畏腳,固步不前,能成何大事,當年,項羽若不是破釜沉舟,他們又如何能戰勝強敵,所謂時勢造英雄,英雄出時世,諸位如此貪生怕死,不是軍人的作風。”方文遠也是詞窮理盡,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衆人。
“恰恰相反!”胡伯先振振有詞,“現在黨國正是用人之際,我們更要留著有用之身,報效黨國,保護蔣委員長,破罐破摔,自暴自棄,纔是懦夫所爲。”
“啪”的一聲,方文遠將文件狠狠摔在桌上,他眉頭緊蹙,一臉的哭喪,“胡副軍長,你來我們新五軍時日不長,對我們新五軍的情況還不是十分了解,我們新五軍自成立以來,歷經大小無數陣仗,百戰百勝,從未敗過,現在大戰在即,戰事尚未開打,你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是何用意,你若再一味固執,我便以動搖軍心爲名,軍法從事。”方文遠說理說不過,只得擺出軍長的臭架子,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一招,在中國,無論在那個朝代,都非常的好使。
“散會!”方文遠狠拍了一下桌子,衆人都打著哈欠,站起身來,胡伯先搖著頭,苦著臉,走出門去。“伯先兄,請留步。”胡伯先正一個人埋頭走著,後面有人叫住了他,他不用回頭,也能聽出是他的知己好友吳雲之,“雲之兄,有何見教。”
吳雲之也是搖著頭,“方文遠年輕氣盛,一意孤行,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啊!”“唉-------”胡伯先搖搖頭,“忠言逆耳,只可恨這姓方的豬油蒙了心,聽不進去啊!”
“伯先兄,這場戰爭名義上是伏擊戰,敵在明,我在暗,但我總感覺不對,但哪裡不對我一時也說不出來。”吳雲之也是一個有先見的智者。
“方文遠這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胡伯先搖搖頭,一臉的惋惜。“伯先兄,自己留個心眼。”吳雲之嘴巴湊到胡伯先耳朵上,小聲嘀咕道,“方文遠自己找死,我們犯不上賠上身家性命,到時候,一定要想法推開,千萬別去。”吳雲之給胡伯先長個心眼。
胡伯先搖搖頭,“雲之兄,黨國有難,你我當大義凜然,挺身而出,方文遠雖獨行專斷,但他手下可都是黨國的士兵,我與他雖意見不和,那也只不過是個人恩怨,但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幫助他力挽狂瀾,只是,雲之兄,我的家人,就拜託你了。”
“伯先兄,你何苦如此啊!犯不上陪著他去送死啊!”吳雲之替胡伯先不值。胡伯先搖搖頭,“雲之兄休得再勸,慷慨赴義易,茍且偷生難,古來如此,雲之兄,你我便在此分道揚鑣,你要忍辱負重,我只能慷慨赴死,他日黨國大業告成,別忘了到我墳上去燒一炷香,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長兄,雲之兄,你我就此別過,永不相見。”胡伯先一拜到底,頭也不回,轉身便走,他的背影是那樣的模糊,漸漸地消失在這無盡的夜色中,只留下六神無主的吳雲之呆站在當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胡伯先出人意料的接受了這個任務,讓方文遠多少有點意外,但即是胡伯先主動請纓,方文遠也不好說什麼,就這樣,胡伯先成了新五軍的前敵總指揮。
但胡伯先疑心重重,小心翼翼,他大軍一日行進不過二三十里,對方文遠的命令也是陽奉陰違,不管不顧,到這時,方文遠才發現自己上了當,他心急火燎的趕到了前線,親自督促胡伯先。
國民黨軍隊的遲遲不動,讓學生軍的陣營裡也產生了些許不安,國軍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一時衆說紛紜,但胡伯先的有意放緩腳步,也打亂了學生軍的陣腳,若他一直僵持下去,首先沉不住氣的就是學生軍,因爲學生軍在平尖谷山體兩側藏了大量的兵力,他們每日既要承受高溫的煎熬,事物和水也是越來越少,爲了不暴露目標,事先他們只準備了一個禮拜的乾糧和飲用水,若戰爭再不開打,首先支持不住就是他們,好在方文遠及時趕到了前線,替他們解了圍。
方文遠瞪著胡伯先,他本來有心訓斥,但看著胡伯先滿頭的白髮,他又強行將話咽回喉嚨,“部隊爲何行進的如此緩慢。”方文遠的話裡顯然帶著幾分責備。
“這裡都是山區,路不好走。”胡伯先輕描淡寫,顯然,事先他也沒有準備好一個充足的理由,“加速前進。”方文遠不再理他,他趕到隊伍的最前方,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終於有了國軍的消息,劉亞楠懸著的心又落回地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徐登凱喃喃的道。“只是有些姍姍來遲罷了。”劉亞楠也是長舒一口氣,她的眼睛看著地圖,最後定格在了平尖谷這個位置,很快,這裡將變成一個大熔爐,許許多多現鮮活的生命將在這裡熔鍊,只有堅強活下來地,纔是最終的勝利者。
國軍的陣營裡,不安的情緒開始蔓延,當然,這也不是胡伯先所願意看到他,他意識到,他有必要跟這位年輕的軍長好好談一談,但方文遠顯然不願意待見他,這所有一切的惡果,他理所當然的都加在胡伯先的身上。
胡伯先推門進來,方文遠身子也沒起,雖然他是長官,但他畢竟是晚輩,他如此不重禮節,已是完全失態失禮,好在胡伯先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他並未往心裡去。
“軍座,有些事情,我想裡面有許多誤會,我有必要向您解釋一下。”胡伯先爲人十分謙卑,但方文遠不以爲意,“有什麼好解釋的,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軍座完全誤會了。”胡伯先長出一口氣,“對黨國的忠誠,我與你是一樣的赤膽忠心,就算我與你個人有一些小恩怨,我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帶到戰場上來,我是一個職業軍人,效忠黨國,報效蔣委員長是我的一片赤心,不容懷疑。”
“哪爲什麼我打這場戰爭,你非但不配合,還要百般阻撓。”方文遠提起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敵軍數量未明,再說我軍近來連戰連敗,士氣低落,我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在此背景下,我軍不適合打如此大規模的戰役,我軍現在的處境已是退無可退,敗無可敗,不容有失,我們只有堅守不出,等待支援,纔是良策。”
“不要因爲打了幾場敗仗,就變得畏手畏腳,固步不前,共產黨來勢洶洶,黨國的大業守是守不住的,我們退一尺,他們便進一丈,只有出動出擊,尋找機會殲滅敵人的機動力量,纔是最好的防守,進攻和防守有時候是相通的,進攻是爲了防守,防守是爲了輔助進攻,兩者相輔相成,變化無窮,就看你如何運用。”
“難道你就真的相信學生軍就這麼被滅了嗎?你要知道,學生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無論是單兵還是團體作戰能力都十分出衆,其強悍的陣容,頑強的作風,絕不是一七九師可以比擬的,他們就這樣憑空消失,有點莫名其妙。”胡伯先不無擔憂。
“別忘了,他們的軍長已經不是我的弟弟方文山了,而是那個扶不起的阿斗------李微,有人說過,一頭羊領著一羣獅子,打不過一頭獅子領著的一羣羊,而李微,正是那頭領著羣獅的頭羊,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方文遠見胡伯先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他也想調動起他的積極性。
“但願我是杞人憂天。”胡伯先閉上眼睛,不敢去想,方文遠覺著有必要給他打打氣,“這是一場伏擊戰,又不是一場攻堅戰,我們沒什麼好擔憂的,再者說了,戰場是我們提前選好的,徐登凱就算是神算子劉伯溫,他也算不出我們會把戰場選在平尖谷,所以說天時地利我們已佔盡,就差人和了。”
“軍座既是如此說,胡某一定全力配合軍座打好這場戰爭,盡我所能,爲軍座分憂。”胡伯先無力改變方文遠的決定,只得反過來支持他,至於以後的路如何走,他是摸著石頭過河,心裡一點底也沒有,胡伯先的暫時妥協,成全了方文遠的一意孤行,他指揮大軍,浩浩蕩蕩的踏上了這次有去無回的征程。
攻打平陰縣縣城的命令,終於從八路軍總部送到了徐登凱的手裡,徐登凱手裡拿著文件,一臉的大笑,“劉軍長果真是神機妙算,果然不出所料,方文遠終於露出了狐貍尾巴。”
“一切盡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方文遠也算是個聰明人,只是他有些聰明過了頭。”魯大海心裡也是異常的激動,終於可以真刀真槍的和方文遠幹一仗了,他等了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有時候人總會犯傻,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嗎!聰明反被聰明誤,方文遠就是這樣一個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挖坑埋自己,他自己活該倒黴。”徐登凱對方文遠的爲人一向看不慣,這回終於逮到了落井下石的機會。
“劉軍長下命令吧!同志們都等不及了!”劉亞楠看著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嘴角慢慢有了笑意,“成王敗寇,在此一舉,這是最後一戰,我們不容有失,在戰略上我們可以藐視敵人,但是在戰場上我們一定要重視對手,方文遠不是軟柿子,他絕不容許自己輕而易舉的被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中,對於即將打響的這場戰爭的殘酷性,我們要有起碼的預見,萬事一定要小心,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
衆人聽了劉亞楠的話,衆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還是劉軍長高瞻遠矚,心細如髮,我們是有些大意了。”魯大海首先站出來檢討自己。
“軍長說的一點也不錯。”徐登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方文遠絕非等閒之輩,稍有不慎,便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戰當前,我們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小心謹慎並不是懼怕對手,仗還是一樣打,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精於計劃,灌於思想,強於戰爭,是我們學生軍一貫的作風,這次也不會例外。”劉亞楠話語裡帶著一股大將風度,聽了令人心悅誠服。
“按照總部的命令。”劉亞楠抖了抖手裡的文件,“安排我們三日之內到達平陰縣,按照行程,我們只能選擇明日動身,後天到達平尖谷,進入方文遠的伏擊圈。”說到這裡,劉亞楠看著學登凱,徐登凱一臉的輕鬆,“別看我,我這兒沒問題,軍長是要放出誘餌,我已經準備好了,軍長只管收線就是了。”
劉亞楠點了點頭,“很好,這正是我要看到的結果,大戰在即,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也不想再囉嗦,一切按照計劃行事,但有一點我還要強調一下,大兵團作戰對我們來說,尚屬首次,彼此之間配合難免有所生疏,這就要求我們在戰場上互有靈犀,取長補短,才能發揮最大的能量,總之,我要說的是,我們是一個整體,大兵團作戰不需要孤膽英雄,每一個人就像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只有各歸其位,我們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人羣裡傳來響亮的回答。“好!”劉亞楠點點頭,“大家各自準備吧。”衆人站起身來,陸陸續續的走了出去,一邊走著,還三倆一羣,竊竊私語,看來大戰在即,衆人各自心裡也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劉亞楠站起身來,她突然看見了坐在她身邊的劉豔萍,劉豔萍滿臉的笑容,向她豎起了大拇指,劉亞楠連連擺手示意不敢當,劉豔萍的眼角突然又流出淚來,她激動的嘴脣直打哆嗦,她笑著一擠眼,一滴眼淚順著臉頰落在地上。“你怎麼了?劉姐。”劉亞楠一直稱呼劉豔萍爲姐,劉豔萍擦乾眼角的淚水,臉上還掛著笑,“丫頭,看到你的神態,有時候我真以爲是方文山又回來了。”劉亞楠也是一臉的花朵,“他本來就從未離開過我們,他人雖然不在這裡,但他的魂卻深深的植根在每一個人的內心裡。”兩人說著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新五師全軍開拔,趕往平尖谷,作爲誘餌,徐登凱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是以,他事先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當然,他的手下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不需要他動員,一個個便精神飽滿,鬥志昂揚。
新五師一踏上大道,方文遠派出的偵察兵便發現了他們,方文遠坐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裡,緊閉著雙眼,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報告,好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消滅了徐登凱,山西戰場便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用,多日的陰霾便會一掃而空,山西戰場攻守兩方的態勢也會徹底的轉變過來。
胡伯先坐在方文遠的下首,他知道方文遠在下一盤很大的妻子棋,而他也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現在看來,方文遠暫時出於領先位置,只是他不知道,坐在方文遠棋盤對面的人是誰,若單是新五師還好對付,胡伯先就怕惹上學生軍。
“剛剛傳回的消息。”方文遠將一份文件放在胡伯先面前,“新五師全體人馬已進入平尖谷,我們的偵查人員在人羣裡看到了徐登凱的身影,新五師全體人馬已經進入了我們的包圍圈,就等著我們收網了。”胡伯先並不接方文遠遞過來的文件,“但願如你所說,我們已經不起任何的閃失,一點小小的打擊,可能都會使我們一敗塗地。”
方文遠不再搭理他,這是個消極頹廢的人,已不需要他浪費口舌,他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場即將打響的戰役中去。
方文遠看著浩浩蕩蕩開進谷底的八路軍,終於,他下達了引爆地雷的命令,可他命令傳下去,埋設的地雷沒有響,他自己的陣地反而被炸翻了天,只見炸彈鱗次櫛比,一排一排從他的陣地上響過,他臨時搭建的指揮所也被炸上了天,再看他的士兵,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有的就勢趴在了地上,有的被炸斷了雙腿,有的乾脆跑出了陣地。
只見他的士兵,人人張著驚恐失措的眼睛,絕望就像瘟疫一樣在部隊裡傳播,方文遠想組織一次有力度的反擊,他才發現,現在整個軍隊,尚有鬥志的只有他自己。
地雷響過之後,不知從哪裡冒出許多的敵軍,看不清他們的數量,黑壓壓一大片,從四面八方攻來,漫天遍野,遮天蔽日。
這時候,谷底的八路軍也開始向山上衝來,最要命的是隱藏在半山腰的學生軍,他們冷不丁的殺出來,國民黨的部隊幾乎就暴漏在他們的槍口之下。
“不好,軍座,我們被包圍了!”胡伯先一臉的苦衷,到這個時候,方文遠才悔不該當初不聽胡伯先的勸,方文遠眼見大勢已去,反而表現的十分平靜,“是我一意孤行,咎由自取,該當如此下場,胡副軍長,你帶人突出一條血路,我來斷後,悔不該不聽你良言相勸,是我自己種的惡果,還是讓我自己來吃吧。”
“不,軍座。”胡伯先反而面帶微笑,“今天只是個教訓,希望你以後能引以爲戒,我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讓我活我還能活幾年,國軍並非是每一個人都貪生怕死,你還年輕,留著有用之軀,日後爲黨國精心效力,你走吧!我來斷後,我不怨你,是我自己無能,輸的一點也不冤。”方文遠還想說什麼,胡伯先豎起右手打住他,“廢話少說,趁現在包圍圈尚未合攏,趕快突圍。”
方文遠眼裡落下兩行清淚,不是他貪生怕死,是他家裡還有剛出世的孩子,嬌妻愛子,實在讓他難以割捨,他們需要他,他必須活著回去,方文遠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丑,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卻讓別人來承擔責任,這曾經是他最痛恨的人,而今天,很不幸,他自己就成了這樣的人。
方文遠回過頭去,他拋棄了他的陣地,拋棄了他的士兵,拋棄了他的靈魂,領著他的警衛團,趁著學生軍的包圍圈還沒有合攏,殺出一條血路,衝了出去,一路爬山越嶺,狼奔鼠竄,匆忙趕回了太原。
在看到方文遠突出重圍以後,胡伯先便率衆放棄了抵抗,他帶領著剩下的士兵投降了學生軍,並非是他貪生怕死,只是國軍大勢已去,迴天無力,與其作無謂的抵抗,白白犧牲許多無辜的性命,不如委曲求全,暫時活命,他們的家裡,未嘗沒有年邁的父母,柔弱的妻兒。
得知方文遠逃跑的消息,劉亞楠氣的直跺腳,她匆匆帶著學生軍,急急從後面追趕了上去,可她追了沒一半,從斜刺裡殺出兩個人來,攔出了她的去路。
是魏有財夫婦,當然,除了他們兩個,就算來了千軍萬馬。也不可能擋住劉亞楠前進的腳步,可一見到兩位老人,劉亞楠心裡多少有點心煩意亂,當然,她也知道這兩位老人是爲什麼來的。
魏有財夫婦一見到劉亞楠,便“噗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誰也拉不起來,弄得劉亞楠好生爲難。
“姨夫姨母,你們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劉亞楠一時手足無措,畢竟是撫養自己長大的兩位老人,劉亞楠看著風燭殘年的姨夫姨母,心裡也是一陣難過。
“亞楠。”姨母拉著劉亞楠的手,“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因爲我一直以來藏有私心,所以不敢邀功,全山西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姨夫是衝著你們劉家的財產才收養你的,我有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在九泉之下的母親,我該死,在你跟學生軍走後,我還幸災樂禍,沾沾自喜,可誰曾想到,這才幾天,你都當了軍長了,真是天網恢恢,報應不爽啊!我和你姨夫一生機關算盡,到頭來反而配上了自己的老命,報應啊!報應!”
“二姨!”劉亞楠想拉起二姨,但二姨卻掙扎著不肯起來,“亞楠。”二姨推開劉亞楠伸來的手,“二姨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雖說目的不純,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二姨一生別無所求,二姨只求你一件事,放了你表哥吧,我知道他現在在你的手裡,而你又是一軍之長,全軍上下都聽你的,只要你一聲令下,放你表哥一條生路吧!”
二姨的無理要求令劉亞楠十分爲難,“二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我雖是軍長,但也不能一手遮天,我們是要講民主的,關於我表哥的事情,等解放戰爭勝利以後,他會接受人民的公正審判的。”
“那只是個死!”二姨絕望的眼裡擠出一滴眼淚,“亞楠,你表哥造的孽,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他幫過日本人,現在又投靠了國民黨,他犯下的罪行,槍斃一百次都夠了,八路軍能饒的了他嗎?山西人民能饒的了他嗎?亞楠,你表哥雖然不屑,但好歹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子連心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麼死了呢!亞楠,二姨求求你了,你就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吧!”
“二姨,姨夫,不是我不肯,實在是我沒有這麼大的權利,我不能這麼做啊!”劉亞楠一臉的愁容,在戰場上打的順風順水的她,現在卻遇到了一個十分棘手的難題。
“亞楠,我知道你狠姨夫。”魏有財本來沒有說話的份,但他見談判進入僵局,也出來幫腔。“我幫助過日本人,陷害過學生軍,姨夫該死,如果你不解恨的話,你就槍斃了姨夫,姨夫別無所求,只求你能放你表哥一條生路。”
“還有我,你把我也槍斃了吧!”二姨也爬了過來,抱著劉亞楠的大腿,兩位老人一味的哀求,令劉亞楠肝腸寸斷,別人在一旁雖看不慣,但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也不好過來勸阻。
“好!”劉亞楠閉著眼睛,下了最大的決心,她彎下腰去,拉起兩位老人,“姨夫,姨母,快快請起,我答應你們便是。”
“這萬萬不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是鄭四喜,魏得旺畢竟是他擒住的,他有這個資格,“軍長切莫感情用事,小心鑄成大錯啊!”
“鄭師長放心,我心裡有數!”劉亞楠打住他,“執行我的命令吧,現在就放了魏得旺,等戰爭結束以後,我會親自向方軍長請罪的。”鄭四喜無奈的低下了頭,“軍長可要三思啊!”
劉亞楠拉著二位老人的手,“姨夫,姨母,你們放心吧,答應你們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但我也有一個條件,你們二老不能跟他見面,因爲我軍現在的情況,你們多少有所瞭解,事關軍事機密,決不能掉以輕心,還望二位老人見諒。”
“好!”二姨拍拍劉亞楠的手背,“不見面就不見面,有你一句話,二姨就放心了。”這時,馮小波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見了劉亞楠,莊重的敬了一個軍禮,“報告軍長,方文遠已經逃進了太原城,我們三路大軍已將太原圍得水泄不通,就等您一聲號令了。”
“好!”這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衆人忍不住叫起好來,劉亞楠也是慷慨激昂,她站上一個高坡,高聲做著動員,“同學們,同志們,夥伴們,戰友們,勝利的號角已經吹響,大家跟著我,一起殺向太原!”“向太原進軍!”人羣裡傳來排山倒海的吶喊,衆人緊跟著響應。
方文遠狼狽的逃回了太原,他襁褓中的孩子還正在餵奶,肖文吉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用問,他帶來的一定不是好消息。
“回來了!”肖文吉很識趣,別的一句也沒問,因爲她自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自己心愛的人能回來,她已心滿意足,女人的願望有時候很簡單,比喻說現在,她只希望自己的愛人能平安歸來。
方文遠不說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肖文吉放下懷裡的孩子,倒了一杯水,端過來,方文遠接水的時候,順勢抓住了她的手,“文吉,太原保不住了,我想辦法送你們娘倆儘快離開!”
肖文吉笑了笑,“我不走,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方文遠拉著她的手,熱淚盈眶,第一次,方文遠哭的這麼肆無忌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日薄西山,英雄末路,嬌妻愛子,生離死別,怎能不讓人傷心,現在,時間就把方文遠送到這麼一個十字路口上。
“文吉,聽我說,你們先走,太原是守不住的,連閻錫山都跑了,太原現在只是座空城,被破只是時間問題,你犯不上留下來陪我送死,我想辦法送你們出去。”
“文遠。”肖文吉並不害怕,“自從我選擇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與你生死相依,至死不離,死有什麼可怕的,與其讓我們娘倆無依無靠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如我們一家人一起死了,我們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別爭了!你們都走!”門突然被推了開來,進來的是沈學儒。“乾爹,你怎麼來了?”肖文吉最先反應過來,“我的飛機就停在太原機場,我是專程來接你們的。”他說完又看著方文遠,一臉的慍怒,“真是傻到家了,竟想著殉城,不如留著有用之軀,將來再報效黨國,建功立業。”方文遠眼角流出淚來,他不是一個輕易愛流淚的人,但沈學儒的雪中送炭,還是讓他熱淚盈眶。
“都在啊!”這時門又被推了開來,進來的竟然是魏得旺,“阿旺,你怎麼回來了?”沈學儒大爲驚訝。
魏得旺一聲苦笑,“老師放心,我沒有變節,再者說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我有那個意思,人家也不會稀罕了。”
“人家?”方文遠一時不明白魏得旺話裡的意思,“你說的這個‘人家’。指的是誰啊!”魏得旺微微一笑,他看向方文遠的眼神,從沒像今天這麼可憐過,在他的心目中,方文遠曾經是個了不起的人,但現在他敗了,可笑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敗在誰的手裡。
“當然是學生軍!”魏得旺話一出口,方文遠驚掉了眼球,差點一跤摔在地上,“學生軍不是被魯大海的一七九師給滅了嗎?”
“恰恰相反。”魏得旺倒是很坦然,“魯大海的一七九師反而被學生軍給收編了。”“什麼?”方文遠和沈學儒面面相覷,“這絕對不可能,爲什麼我沒得到半點消息。”
魏得旺低下頭去,一臉的慚愧,“他們是在合起夥來演一齣戲,把我們當傻子耍,可笑我們還自以爲是,沾沾自喜,可悲啊!可哀啊!”
“那,徐登凱的新五師呢?”方文遠百思不得其解,本來已是水到渠成,手到擒來,反而被倒打一耙,一敗塗地。
“徐登凱這個小人,他羨慕學生軍很久了,現在終於有了這個機會,他豈不會上趕著人家,他也不例外,被學生軍收編了,現在學生軍三路大軍,已經將太原圍得鐵通也似,我們已是人家刀俎上的魚肉,只等著人家手起刀落,我們人頭落地了。”
“井水裡翻了船,想不到竟會是學生軍。”方文遠嘴裡發著感嘆,李微在他眼裡本來不知一曬,想不到今天竟然犯在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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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看來李微也不是等閒之物啊!”沈學儒也是感慨萬千。
“哈哈哈哈!”魏得旺放聲長笑,“可笑啊可笑,打了半天仗,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其實,李微早就不再是學生軍的軍長了。”
“什麼?”這回輪到方文遠驚訝了,“他不是軍長,那學生軍的軍長又是誰?”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他一直以爲的對手,竟然另有其人,“會是誰?”方文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難道是鄭四喜,我想不出學生軍中還有誰有這個能力。”
魏得旺笑了笑,他直直的看著方文遠,“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在牛背山,那時候你還在學生軍,學生軍陷入了日本人的重重包圍之中,當時,有一個女孩,她受了重傷,而你卻阻止醫務人員給她施救,那個女孩,你還記得嗎?”
方文遠的思緒又飄到了遙遠的牛背山,那時候,他還跟他的兄弟一起並肩作戰,記得是有這麼一個女孩,“她姓劉,好像是李微的女朋友。”
“不錯!她還是我的表妹,她叫劉亞楠,就是現在學生軍的軍長。”魏得旺話一出口,方文遠驚得目瞪口呆,“學生軍的軍長竟然是個女的!”
魏得旺點了點頭,“現在時代變了,女人也能撐起半邊天,是她率衆下了長壽山,是她智取了李漕鎮,也是她收復了丁澤中,更是他俘虜了我魏得旺,當然,也是她收編了魯大海和徐登凱,她就是劉亞楠,我父母機關算盡要奪她家產的人,而她,卻在悄悄的蛻變,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現在可以遮風擋雨,濟世救民了,我的表妹,我現在還記得她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後面追趕的模樣,這才幾天,她已長大成人,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這怎麼可能呢?”連沈學儒都發著感嘆,“山西的戰局急轉直下,想不到竟是因爲一個女人!”“真正可怕的不是劉亞楠,而是方文山,他明著把軍長的位置傳給了李微,實則是傳給了李微的女朋友劉亞楠,他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我們都被蒙在了鼓裡,我們不明就理,一下子便著了他得道。”
“但話說回來,這個劉亞楠也不是等閒之輩,魯大海和徐登凱都是桀驁不馴的漢子,竟然甘心在她面前俯首聽命,倒也稀奇。”沈學儒也感奇怪,大惑不解。
“這也不奇怪,劉亞楠屢出奇兵,轉敗爲勝,而且計謀百出,半點不輸方文山,在學生軍中已是人心所向,許魯二人心下佩服,甘心臣服,也是常理之中。”魏得旺一通分析,二人只是沉思,卻不點頭。
“實不相瞞,我這次回來,也是我爹孃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才勉強答應放我一條生路,不然,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見到你們,我早就上了八路軍的審判庭,等著我的只有是絞刑架。”說到後來,魏得旺也是心有餘悸。
“那麼依你看,太原城我們還能守幾天?”沈學儒看著魏得旺,魏得旺臉上一片死寂,“實話實說,我並非是危言聳聽,動搖軍心,現在學生軍三路大軍集結,把太原城圍得鐵通也似,他們大勝之下,氣勢正盛,而我們這邊,連閻錫山都跑了,人心渙散,已是一盤散沙,經不起半點打擊,能挺過今晚,已是奇蹟。”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到現在,沈學儒才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性,方文遠草草收拾了行囊,領著剛剛臨盆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匆匆踏上了沈學儒停在太原機場的專機,臨上飛機前,方文遠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放在衣服最裡面的口袋裡,他知道,他這一生,可能再也無緣回到這裡,永別了,親愛的故鄉,永別了,親愛的弟兄,永別了,山西的父老鄉親,今天,方文遠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踏上了逃亡的征程,從此天各一方,永無相見之日,方文遠的眼裡滴下兩行熱淚,落在他腳下的泥土裡,故土難忘,故土難別,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方文遠情緒所致,情感奔涌,一時不能自已,肖文吉從一旁拽著他的胳膊,方文遠人上了飛機,眼睛還看向外面。
方文遠坐在飛機裡,他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失落過,他在戰場上被人擊敗,而且擊敗他的還是個女人,他的妻子肖文吉抱著剛剛出生的兒子方正坐在他的身旁,再隔一個人便是魏得旺,魏得旺並不怎麼沮喪,因爲他早就知道了結果,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飛機裡安靜的出奇,只有飛機的馬達聲在轟轟作響,沈學儒面前放著一大堆材料,雖然是倉促撤退,但他之前就在山西隱藏了大量的特務,他是玩政治的老手,打仗雖不擅長,但搞陰謀卻是他的專項,國軍在山西雖已戰敗,但用沈學儒的話說,戰爭只不過從地上轉入了地下,現在說鹿死誰手,還爲時尚早。
但是他還是看不慣方文遠的頹廢情緒,“文遠,振作點,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澀是男兒,我們可不是西楚霸王,我們總有一天是要打回來的。”
“戰場明明是由我來選定的,爲什麼他們早就有了埋伏?”這是讓方文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這個不奇怪!”他的問題只有魏得旺能給出答案,“在你還未選定戰場以前,劉亞楠就結合附近的地形,找出了三處最適合打伏擊戰的地方,平尖谷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在我們的工兵趕到之前,他們早就在山上埋好了地雷,做好了埋伏,而且,在我們的工兵到達平尖谷之後,爲保險起見,學生軍在其它兩個地方的工事依然沒有停下,劉亞楠心細如髮,老謀深算,我們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方文遠一圈擂在座位上,氣的吹鬍子瞪眼,“可惡!”“不是可惡,是可怕!”魏得旺幫他糾正過來,“她就像鬼魅,如影隨形,讓你喘不過氣來。”
他們說話時,肖文吉眼睛一直看向飛機外面,可能怕孩子苦鬧,她把方正的小腦袋立起來,讓他看到外面的雲朵,小方正雖然不懂事,但也看的如癡如醉。
這時,肖文吉突然發現,遠邊的雲層中出現了幾個小點,那小點閃著銀光,正以飛快的速度向他們這邊飛過來,“有飛機!”肖文吉這句話把正在喋喋不休的三個男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是戰鬥機。”魏得旺架著望遠鏡,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國軍在山西已經沒有戰鬥機了。”方文遠也是一臉的驚慌,他從沒像今天這麼害怕過,因爲他身邊還坐著他的妻子和尚未滿月的孩子。
“是學生軍的飛機。”魏得旺目無表情的說著。“怎麼會這樣?趕快想個辦法!”沈學儒也是心急如焚,“學生軍真是能上天入地,現在連空中也不安全了。”他還喋喋不休,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沒有辦法可想。”方文遠道出了實情,“我們坐的是運輸機,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在空中,我們只是他們的活靶子,毫無還手之力。”
“什麼?”沈學儒感覺大勢已去,“趕緊組織跳傘。”“我們逃不了。”方文遠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我們的下面到處都是共產黨,不是八路軍就是學生軍。”
說話間,三架飛機已經靠了上來,領頭的一架飛機打出手式,示意他們放慢速度。“怎麼辦?”誰也拿不出一個合適的主意。
“按照他們的指示去做,不要激怒他們。”最後還是方文遠最先反應過來。“不錯,他們是在迫使我們降落,我們只有配合,否則他們便會向我們發動進攻。”魏得旺也表示同意方文遠的觀點。
飛機的速度被迫降了下來,一架飛機貼著方文遠乘坐飛機的機軒掠了過去,飛機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曲線,等機頭轉過來的時候,已與方文遠的飛機並駕齊驅。
“是劉亞楠。”方文遠最先看到了對方的飛行員,“真的是劉亞楠,沒想到她也會開飛機。”方文遠也是感慨不已,這對山西戰場的對頭,又在天空中相遇,當時,方文遠被打的大敗而歸,當然,這次他也不會例外。
這時,劉亞楠只要扣動一下扳機,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方文遠打落,但透過軒窗,她看到了飛機裡面坐的有老人也有孩子,有白髮蒼蒼的老者,也有躺在襁褓中的嬰兒,劉亞楠不忍心,她並不是一個飧毛乳血的野獸,她也有感情,而且,她還是個女人,在那一刻,她心軟了,本來,她不甘心方文遠就這麼從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但現在,當她有機會結束這一切的時候,她又心軟了,她已是勝利者,無需趕盡殺絕,有罪的是方文遠,但孩子是無辜的。
就在那一刻,方文遠看著劉亞楠,劉亞楠也看著方文遠,空氣猶如膠著一般,兩架飛機在天空中劃著平行線,終於,劉亞楠的飛機一頭扎進了雲端,飛機的身影猶如一隻靈巧的雨燕,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她飛走了!”飛機裡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人們歡呼著,雀躍著,他們沒有想到能虎口脫險,逃得性命,這時候,小方正也適時的醒來,哇哇的大哭。
“這麼好的機會,她爲什麼會放棄了呢?”方文遠百思不得其解,劉亞楠是一個謎一樣的女人,她的每一次出招,都讓他始料未及,他根本無從接招,無從還手,只有舉手投降的份,那一刻,他真的有點後悔,當初自己在牛背山,做的是不是有點太過分。
“她既已取勝,無需趕盡殺絕,得饒人處且饒人,這纔是大將風度,領袖氣質,令人歎服啊。”魏得旺由衷的發著感嘆,只是方文遠沒有聽見,他的思緒早已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久久收不回來。
1949年5月1日,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八路軍和學生軍攻破了太原城,山西解放,這一天,人們歡呼雀躍的涌上街頭,蹦著,跳著,打著鑼鼓,扭著秧歌,來慶祝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山西的解放,揭開了全國人們解放戰爭的嶄新一頁。
這一天,在太原機場,學生軍的一干領導人,整齊的排成一排,他們在迎接一位傳奇人物的到來。中午十點五十分,一架飛機緩緩降落在太原機場,飛機停穩後,艙門打開,一個少年,邁著矯健的步伐,從飛機上步下,只見他紅光滿面,精神煥發,不用說,他就是方文山,一個歷史,一個傳奇,一個時代,正緩緩的向他們走來。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便是學生軍的現任軍長劉亞楠,方文山來到劉亞楠面前,後面跟著他的夫人沈冰。
方文山伸出熱情的雙手,與劉亞楠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這一刻,方文山多少有些感動,他雙瞳中隱隱有淚痕,“感謝你,劉亞楠,感謝你臨危受命,感謝你顧全大局,感謝你-------,總之,感謝你爲學生軍所做的一切,特別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的橫空出世,讓一盤散沙的學生軍又有了主心骨,是你凝聚了軍心,是你的威望感染了丁澤中,也是你團結了一七九師和新五師,我要鄭重的向你敬一個軍禮,謝謝你,劉亞楠。”
劉亞楠擦乾眼角的淚,沒有什麼比得到方文山的讚賞更能激動人心的了,她只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女人,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只要她站在戰場上,同學們便會鼓起百倍的勇氣殺向敵人,這是意志力,凝聚力,向心力,這就是劉亞楠,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
劉亞楠嘴角露出了微笑,再配上她兩腮的淚花,整個一梨花一枝春帶雨,讓人又憐又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短短一句話,劉亞楠已泣不成聲,“別忘了,我也是學生軍的一員。”劉亞楠低下頭,讓眼淚順著臉頰流到地下。
站在劉亞楠下首的是李微,本來李微已沒有任何的軍職,他沒有資格站在這裡,但畢竟在學生軍,他的資歷最老,是陪伴方文山時間最長的人,方文山拍了拍李微的肩膀,“謝謝你,李微,謝謝你能大度放權,輕鬆轉身,在你身上,完成了學生軍權力的傳接棒,你不用感到羞愧,劉亞楠能飛的這麼高,是因爲她站在了你的肩膀上。”
李微泣不成聲,“我--------,對不起你,實不相瞞,我並非是主動放權,我是被民主選舉選下去的。”方文山點點頭,“你能接受選舉的結果,這便很勇敢,你邁出這一步,以後的路便會更加輕鬆,若你一味死纏爛打,抓著權力不放,等待你的可能是軍事法庭,一個華麗的轉身,讓你避免成爲歷史的罪人,你轉的好,轉的漂亮,說句心裡話,我一向看不起你,但你能夠大度放權,這一點是我做不到的,請接受我一個鄭重的軍禮。”這是兩個男人的儀式,他們四目相對,猶如兩座雕像。
再往下依次是魯大海,徐登凱,馮小波,鄭四喜,馬國章,丁澤中,王志凱,李銀樑,劉豔萍和武田醫生,韓連營,楊明亮等一干人衆,方文山一一與之寒暄,久別重逢,衆人無不落淚,當天,學生軍舉行了隆重的慶功儀式,連老總都親自出席,做了重要的講話,總之,這是一個歡快的時刻,今夜無人入眠,歡快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