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醒來只有一個人的酒店大牀, 李澤祈還是閉上眼不願看著一室的冷清，一夜的歡愉彷彿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是依稀還可以感受到一點昨晚的的氣息, 雪白的枕頭上一根她的長髮, 那是屬於她的氣息。

昨夜走得這樣快, 快得讓他來不及抓住他所渴望的一切, 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彷彿只是他的一夜春/夢。

他自嘲地笑了笑，這輩子，他只有在她面前才這樣一文不值, 即便全世界的女人都愛他愛的死去活來，他都不過只是想博得她的一笑, 可是這樣難, 因爲她的心不在這裡。

愛是沒有理由的,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做過什麼, 不管她愛你與否，都願意爲了那個人全心全意付出。

可是愛有時候太卑微，自那天以後她又退出他的生活，那麼無聲無息。

江衡樂這一病就是一個星期，一直渾渾噩噩的反反覆覆發著低燒, 倒是室友們一直照顧她替她擔驚受怕的, 等好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裡面的人, 頭髮亂蓬蓬乾枯著像稻草一般, 原來摸著肉肉的臉蛋都沒有太多餘的肉了, 眼眶都陷了進去了，眼睛下面一片青灰, 眼睛顯得更大了，泛白的嘴脣上面還有碎皮，她覺得那樣陌生。

手機震起來，是家裡座機的的號碼，江衡樂接起來就聽到劉敏愛劈頭蓋臉一句：“怎麼這麼久都不打電話回家，你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你不知道我跟你爸爸這麼久接不到你電話就會擔心你麼，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要知道經常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啊你都忘了！”

“好啦，對不起了老媽！”她是怕自己發燒嗓子粗啞被媽媽聽出來，更怕他們會聽出她情緒的低落，一問起那個人她該怎麼說？

果然她就問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你上次不是說要跟翌曦那孩子一起回家裡來嗎，怎麼現在又沒音訊了？你們不會是吵架了不敢讓媽媽知道吧？”

江衡樂心中一慌嘴上卻說：“不是啊，他最近比較忙，我又在忙考試的事情，就忘了跟你說了。”

“忙，忙什麼呀，忙得連回家一次的時間都沒有了……”接下來劉敏愛又是沒完沒了的碎碎念。

江衡樂坐在椅子上垂著頭聽著，受傷的心也許只是需要這樣囉嗦卻溫暖的嘮叨，只是她回去要怎麼說這件事情呢？

太過於美好的東西於她都不過只是擦身而過，林驍宇走得太早，寧翌曦做得太令人失望，這世上與她有關的愛情都那麼難以留住，所以是不是愛人不如愛己，只有自己終究是跟著自己，沒有背叛。

必然是要失去的東西及時再依賴也只能讓自己戒掉，然後忘掉，這個世界一個人來，到頭來必然也是自己一個人離開，何必去找另一個人，終究是不能一起走的，何不現在就開始習慣，何必讓自己那麼累。

週末是樊帆的生日，她新近交了一個男朋友聽說是學法學的，江衡樂心想這麼花癡的人總算是將自己給推銷出去了，想必也會是個很不錯的人才會入得了她的眼吧。樊帆對方男朋友在學校附近一家KTV給她辦生日聚會，請了玩得好的朋友過來慶祝。

樊帆因爲是第一次談戀愛還不大好意思，非要等著跟室友們一塊兒過去，祝語甜打趣她說：“人家是醜媳婦怕見公婆，你連你家男人都不敢見，瞧你這點出息，出去可別說是我們寢室的人啊！”

“我哪有你身經百戰啊！我說小妞你今天皮癢了是吧，看我晚上回去收拾你！”樊帆說完還磨牙霍霍當場就想把對方按倒。祝語甜見狀趕緊躲在江衡樂身後，江衡樂只是但笑不語，這樣子的生活，其實很簡單也是最快樂的。

到了包廂裡，男方的朋友都到了好幾個了，她們幾個一進去，就有男生馬上站起來牽樊帆的手一邊還跟她們幾個打招呼。

包廂的燈光有點暗，江衡樂粗粗打量了他一下，身高約莫180以上，板寸頭，長相屬於樊帆花癡範圍的那種濃眉大眼，怪不得她會這幾天天天傻呵呵地動不動就傻笑，寢室裡幾個都被她笑得一愣一愣的。

男生很有禮貌地讓江衡樂幾個先點餐，酒水飲料什麼的也都一一詢問她們的意見，剩下幾位男生都大呼說他重色輕友，他也不過只是一笑了笑，笑的時候居然還有兩顆小虎牙，不過笑得開的時候才能看得見。

江衡樂只在心裡想，這樣的男生必然是有令粱沁“砰然”的地方，年少時候我們的戀情，不就是盼望有一場砰然心動嗎？也許心動之後只剩死水，只剩兩相厭，但是過程也要美好，但求要轟轟烈烈。

這個時候已經有男生起來點歌，音樂響起，一首張信哲的《從開始到現在》，江衡樂記得這首歌有一個版本前面有段女聲獨白：你真的忘得了你的初戀情人嗎？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真的就是他嗎？還有可能嗎？這是命運的寬容，還是另一次不懷好意的玩笑。

上中學的時候覺得這段獨白真的很動人，那時候她覺得遇見一個與初戀情人相似的人是至少是個浪漫的故事，可是當真是自己遇見的時候她卻覺得命運真的殘忍，當初看見江譽南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世界太殘忍，明明已經奪去了林驍宇，偏偏還要讓她見到跟他太過相似的人，彷彿傷她不夠深，一再去凌遲她的心，血淋淋地最後只有麻木的痛。

男聲已經響起，液晶屏幕上一排一排的字在不斷上下換行：

“如果這最後的結局

爲何我還忘不了你

時間改變了我們告別了單純

如果重逢也無法繼續失去纔算是永恆

懲罰我的認真是我太過天真

難道我就這樣過我的一生

我的吻註定吻不到最愛的人

爲你等從一開始盼到現在

也同樣落的不可能

難道愛情可以轉交給別人

但命運註定留不住我愛的人

我不能我怎麼會願意承認

你是我不該愛的人

如果再見是爲了再分

失去纔算是永恆

……”

愛了之後才知道原來不該愛，傷了之後才曉得原來這麼疼。

她不想聽這首歌，一點也不想聽，即便是演唱的人五音不全早就完全不在調上，那些歌詞每個字都那麼清晰，就算是大家都笑得前俯後仰她卻一點也不想聽。

可是眼眶爲什麼總要泛熱。

一曲完了樊帆的男友損那個男聲說：“你丫有你這樣的麼？我女朋友今天生日你唱點喜慶點的成不？”

另一男生笑著道：“林子你就看在他唱得這麼喜感的份上咱就原諒他唄，得了，讓大家見識一下我們寢室歌神的唱功吧，今天我就爲了嫂子獻歌一曲了！”說著站起來唱了一首《祝福》，壓著嗓子學著張學友那低沉渾厚的嗓音，的確唱功不俗，大家都一個勁地拍掌。

江衡樂也是微笑著拍掌，那男生卻要邀江衡樂一起唱歌，江衡樂沒什麼心情唱歌，可是盛情難卻，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何況樊帆還在一邊拼命擰她的胳膊，她要還不站起來那一塊地方就是青紫一片了。

她還是喜歡唱王力宏的，每次到KTV必然都要唱他的歌，雖然不容易唱，雖然總是不能把音調控制得很準。翻到有《好心分手》那一頁的時候那男生說就《好心分手》吧，他會唱粵語部分。

她心想今天怎麼都是這樣的歌，不禁覺得好笑，可能是自己的心境特殊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這些特別的事情，也許在大家眼裡並沒有什麼的，一切都是她想太多而已。

她唱男聲部分，難得的是今天出奇沒有走調。唱完之後顧雪萍說：“原唱聽上去也沒有多少感情，你怎麼就唱的那麼淒涼呢？你們不會真的……”

江衡樂微微一笑，彷彿很輕鬆並不在意：“不然你以爲我們是鬧著玩的嗎？”可是明明他們連分手都沒說過，卻比說分手還殘忍。

“樂樂，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看寧師兄這個人，說的矯情點就是真的是值得你託付終生，可千萬不要因爲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放棄了，免得將來想起來後悔一輩子啊。”

江衡樂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點的餐終於上來了，江衡樂夾了塊辣子雞塊放進嘴裡，又燙又辣又好吐出來，情急之下順手開了罐啤酒脖子一仰就灌下去大半。

冰過的啤酒入口涼爽，略微甘苦味道讓人不自覺就多喝了。她現在也算是會喝酒的人了，何況這麼多朋友再這裡也不怕。不知不覺就三四罐喝下去，一趟一趟地不停跑廁所，室友們知道她心裡不痛快也就由著她去了，大不了回去的時候扛回去了。

小時候她是滴酒不沾的，家裡的孩子都會喝酒，只有她一個人是從來不喝，連味道都不能聞，她一直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喝酒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能喝這麼多了，只是走路的時候有點輕微的搖晃，神智還是很清楚的。其實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沒有嘗試罷了，有了一次必然會有第二次，她要怎麼去原諒他，她不在的時候他是不是已經跟別人上過牀了，他越來越嫺熟的技術……

KTV包廂獨立的洗手間的牆面上貼滿了玻璃，滿臉淚痕的她狼狽得無處遁形。隨手抓起一把手紙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就回包廂繼續喝酒。

等切蛋糕的時候江衡樂已經暈暈乎乎的了，笑著胡言亂語說樊帆是花癡終於找到一捧好泥土了，樊帆正想挖個洞把她塞進去，可她偏偏還非要拿著麥克風狂吼，連新的人進來也不知道。

那人站在他面前擋住燈光使得她整個人都在陰暗中，按著她的肩，蹙眉看著她，她眼神迷離，覺得這個人長得很熟悉卻又不記得名字，擰著那人的左臉大著舌頭問：“男朋友唱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