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沈嘉年的電話,是在晚上十點四十分。顧亦拿著手機到了陽臺。
此時的申城已經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空氣里流動著緩緩的溫熱,宿舍前面鋪著的青草味道在鼻翼間流轉。
她站在陽臺上,看著沉沉的夜空,“喂?”
“顧亦?”
沈嘉年的聲音像是含了一大口沙子,沙啞低沉,帶著濃重的倦意。顧亦握著手機的手一緊,“你···感冒了?”
不會是她傳染了他吧?
“沒有?!彼穆曇粢琅f沙啞,“顧亦,我從回來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
沈嘉年疲憊的倒在沙發里,身上原本妥帖的襯衫皺皺巴巴,頭發微微凌亂,掩蓋住了眼睛。
他很累,比之昨日直接趕去申城還要累上許多分。有些事情,他不愿沾手,卻總能落到他的頭上。他忍著惡心處理完了,剛開始是忙到沒時間吃飯,到后來則是連吃飯的欲望都沒有。
可是,他卻想從她那里獲取只言片語的安慰。
“那你去吃啊。”顧亦脫口而出,“叫家里人給你做點?”
小東西,沒良心,沈嘉年忍住磨牙的沖動,他幾乎可以想象她在那邊那理直氣壯的小臉,估計心里十有八·九是在想:沒吃飯?是你給我打的電話,那耽誤了你吃飯,可不關我的事。
“我一個人住?!?
“那就自己做唄?”
忍住,“我不會做飯。”
“那就叫外賣吧,不是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嗎?你叫一點吃唄。餓著肚子很難受的?!?
他要是再說外賣難吃,她就掛電話。╭(╯^╰)╮
好在沈嘉年沒有說,“唔,那也只能叫外賣了?!?
顧亦很滿意他的態度,“那就叫點吃,挑了喜歡的點,老這么餓著,容易餓出胃病的?!?
更可況,他本來胃就不好。
沈嘉年撫上隱隱作痛的胃,“好?!?
一時無話,顧亦竟有些尷尬,她用腳尖在陽臺上畫圈圈,剛想說要不我們掛了吧,那邊傳來他的聲音,“顧亦?”
輕輕的,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在暗夜的燈光下,落入耳中,很是動聽,顧亦就有點緊張,“嗯?”
“我說讓你等我,但最后,我沒有去醫院。你,有沒有生氣?”他問她,誘哄般低語。
顧亦的手無意間撫上窗戶上的玻璃,有些涼,“哈哈,怎么會生氣,沒有的事。”
“真沒有?”
“真沒有!”斬釘截鐵的說完,又為了增加說服力似的給他解釋,“你不是有事嗎?事出有因,我干嘛生氣。再說了,你還留下了周秘書幫我料理了那么多,還幫我付了住院費呢?!?
“那就好。”這三個字,或許只有沈嘉年自己才知道,包含了多少失望。
“呵呵?!鳖櫼喔尚?。
“你剛剛提到住院費?”他換了個姿勢,問道。
“啊···是啊?!痹掝}轉換太快,她有些跟不上。
“那顧亦,來B市,記得請我吃飯。”
這才是沈嘉年,這才是沈嘉年啊~~顧亦心底感嘆,“去B市?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去呢?!”
“怎么不知道?”沈嘉年說,“最晚,明年九月份也會來吧?!”
明年九月份?顧亦恍然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就這么肯定我能考得上。”
“當然,你那么聰明。”
“呵呵,那就借你吉言了?!?
“時間早了,不說了,早點休息吧。”他說。
“嗯,好的,晚安?!?
“晚安。在申城注意身體,我可不想聽到你又生病的消息?!?
“不會了不會了,你也是,注意身體。我掛了,拜拜?!逼鋵崳@個男人,有些啰嗦不是?
“拜拜?!?
一場夜話結束,彼此之間永遠不會知道的是:在結束通話之后,兩個人動都沒動,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
一個人沉默的坐在沙發里,任由陰影掩埋自己;另一個透過窗戶遙望天邊被霓虹染色的夜空,靜默不語。
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
然后,時間流逝,魔法解除 。一人起身,一人回房間。
就此結束。
在得知在自己生病期間班里男生兩肋插刀助人為樂的偉大行經,還有班副段王爺不顧己身舍身把她送人醫院的感人事跡之后,顧亦表示非常感動。去學校門口的超市買了一大包零食,另外配送門口小吃街羊肉串若干,烤韭菜若干,烤豆皮若干。
一身燒烤味往男生宿舍下一陣,香飄十里。
班副從穿著雙拖鞋噔噔噔跑出來,聞見燒烤味眼睛亮了亮,聽聞顧亦的來意之后,笑的花枝亂顫合不攏嘴,“那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顧亦一臉感動,“班副啊,當初多虧了兄弟們的熱忱幫忙,這點小意思,就請收下吧!要不然,我于心不安??!”
“你這樣說,我不收下,那是浪費了你一番心意??!”
“正是正是,還望笑納!”
阿三在一邊啃著一根燒烤老板送的肉串,一邊啃一邊涼涼的嫌棄,“你倆演古裝劇呢!班副你給我麻利的接過去,再作出這個樣你信不信我拿扦子在你身上多戳幾個窟窿?”
班副看了看她手上拿著的羊肉串扦子,尖銳透亮還泛著油光,“呵呵,阿三,不要這么暴力嘛!”
阿三橫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口肉送進嘴里,“喏,給你。”她把吃飯還沾著一點點肉屑的扦子遞給他。
班副一橫眼睛,“干什么?”
沒看他在這里和顧家小四相談甚歡嗎?真是太沒有眼力價了!
阿三一笑,白牙霍霍向班副:“這鐵扦子可是門口羊肉串他們家的,你們把羊肉吃了,這剩下的鐵扦子可不是要還給人家?”
班副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智商有點跟不上,轉而詢問顧亦,“顧亦,這是怎么回事?”
顧亦的眼睛看宿舍樓,看腳邊的水泥地,看不遠處的草坪,看草坪上開著的黃色小花,眼睛轉啊轉轉啊轉,就是不看班副,“那什么····”
“意思就是,你吃完羊肉串,要把剩下的鐵扦子給人家老板送回去!”阿三洋洋得意的解惑。
“為毛讓我送?!我不送!”他只管吃,不管送!
“呵呵,我在烤肉老板那里留的你的名字和電話,三個小時送不回去,班副,你就等著老板過來追殺你吧!啦啦啦~~~~”阿三好不得意,她都快被自己的機智感動了。
“張雨晴!!!你個死不要臉的!”班副很生氣,后果很嚴重!他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臭不要臉的同班同學呢!他上輩子是毀了銀河系嗎?
“臉是什么?沒見過啊!”阿三再一次把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班副啊,你就認了吧!”
而后,纖手一揮,很官方很有威嚴的對心虛的顧亦說:“四啊,走!三食堂今天下午有糖醋里脊,再不去可就沒了。”
班副左手一包零食,右手一包燒烤,小手指和無名指之間還夾著一根鐵扦子,在申城四月底的大風中風中凌亂,好不凄慘。
他哀凄凄的看顧亦,“顧小四,你就不說點什么?你忍心看著我被阿三欺壓!”
顧亦很心虛,很心虛,“那什么,班副,死道友不死貧道?!?
“啊?”毛意思?
“意思就是,在看著你被欺壓和我被欺壓之間,我選擇看你被欺壓!”三姐霸道起來,狂霸酷炫拽堪比霸道總裁!
“再說了,你好意思讓我去送鐵扦子?”
這個好像還真不好意思,他一直以紳士自詡來的。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很悲壯的搖搖頭,“不好意思!”
“所以啊,這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阿三再一次神總結,抓著顧亦的手就走,“趕緊走,再不走糖醋里脊真沒有了!”
顧亦抽空回頭看了一眼仍站在那里的班副,為他鞠了一把同情了。鮮少有人能在阿三的霸道下逃脫。
班副,走好!
申城的五月開始的時候,顧亦終于恢復了之前的生活節奏。上課,上自習,每日過得很充實。
阿三在輾轉反側不能眠三個夜晚之后,終于決定了自己畢業之后的去向:和顧亦一樣,考研!
她的理由比較充分,她還不想工作,那就考個研吧!申城的帥哥看的差不多了,她也需要換個地方欣賞一下新鮮的帥哥血液!
她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的對105三只小伙伴宣告她未來的人生計劃,驚起一灘鷗鷺!
二丫最先按捺不住,“三兒?你要考研?!”
這姑娘見天懶散的跟沒骨頭似的,大學三年了,除了期末考試沒看見過她拿過書!不對,每天都拿書,不過看的都是耽美!
但,她當考研都跟別人家地里的蘿卜似的,一拔一個!該說點她什么,太傻太天真?!
“怎么?不可以!”阿三小碎發一甩,頗有氣勢!
二丫干笑,“可以!可以!勇氣可嘉!”
老大比較冷靜,柔柔的說:“三啊,你告訴姐姐,你怎么想著要考研了?”三天前看見顧亦背著書包去自習室,還咬牙切齒的說打死都不考研。
阿三可理直氣壯了:“我還太年輕,不想工作!再說了,申城的帥哥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我希望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去看看全新的帥哥,畢竟,新鮮的帥哥血液更能刺激我的視覺!”
就為了這個考研?!老大覺得心力交瘁,這孩子,怎么這么缺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