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蕭玉福
蕭慕調度軍糧之后,如今人已到了山西,也派人送過幾封家書回來。
由于這段期間京城里都在傳榮安侯夫人毒害元配長子的傳言,倒把之前慕王寵妾滅妻的傳言蓋了過去。如今榮安侯夫人的事已經告一段落,有心人自然又把慕王寵妾滅妻的事翻了出來。
在圣駕回宮前的這幾日里,這傳言簡直烏煙瘴氣的撲天蓋地而來。傳言的細節也越發的形象具體。
追根溯源,這起傳言的罪魁禍首謝琳瑯在衛夫人的教訓下,也知道自己行為莽撞了。
前此日子,她對蕭慕不冷不熱的態度看在鄭媽媽眼里,鄭媽媽現在只要尋著空兒,便要嘮叨一回夫妻相處之道。
謝琳瑯面前擺著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默不作聲的合著香露子,聽鄭媽媽不停的嘮叨也不吭聲。
那邊碧桃見了就一驚一乍的道:“哎喲姑娘,快把手洗了罷,小心招了蜜蜂再蜇了手。”
謝琳瑯將合好的香露子挑了兩個翡翠雕的瓶子裝了,讓丫頭給衛長謹送去一瓶,再給成福郡主送去一瓶。都囑咐好了,才就著碧桃端來的水里洗了手。
如今在閨閣小姐里,除了衛長謹,與她頗為交好的便是這個成福郡主了。
沒過多久,就有小丫頭拿了衛長謹的回信來交給謝琳瑯。還附帶了一枚梨花型鑲紅寶石累絲金領扣,說是她新得的,一共兩枚,她們兩個一人一枚。
又過了兩天,成福郡主也送了回信來,并在信中邀請她過府賞梅。
梅者,媒也。
謝琳瑯不禁笑出來,這個季節哪有什么勞什子梅花?難不成這個乍乍呼呼的成福郡主要在光禿禿的梅樹上掛滿毛筆寫的“媒”字不成?
成福郡主與謝琳瑯同年,才只十四歲,臉上帶著嘟嘟的嬰兒肥。她年紀雖小,輩份卻是大得很,乃是當今圣上的嫡親堂妹。
前朝奪嫡之路兇險,先皇共有八個兄弟,最終只剩下一個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睿親王。睿親王雖是當今圣上的親皇叔,卻與圣上年紀相差不多,而睿王妃多年一無所出,直到四十歲上才終得一女,睿親王與睿王妃欣喜異常。圣上也非常高興,還親自來抱過這個小堂妹,贊她“有福!”當即就冊封為成福郡主。只是睿王妃誕下郡主后一直纏綿病榻,沒兩年就去了。而睿親王只是空有個爵位,并無實權,早已閑賦在家,又加上對元配妻子的思念,故而對這個小女兒頗多寵愛,便養成了天不怕地也不怕的跋扈性子。
睿親王只抬過兩位夫人,其中一位夫人生下了庶長子和庶長女。庶子早已成婚,只謀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閑職,這位庶長子也很是難得,并無憤懣不快,相貌品性懼佳,即便他的生母鐘夫人整日挑唆,他也對這個唯一的嫡出妹妹頗好。還常引得鐘夫人生氣不滿。
鐘夫人所生的庶長女大了成福郡主三歲,早就在相看人家了。
成福郡主這一次不單請了閨閣小姐,還下貼請了年輕的夫人奶奶們。
眾人接了她的貼子也都是會心一笑,誰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偏她也絲毫都不瞞著。
成福郡主因為前段時間偶然見過虎賁營的校尉一面,雖是隔著屏風,那校尉也并沒有見到她,她卻上了心,央著她父親睿親王去幫她說親!
睿親王尊榮一生,都被他這個女兒氣笑了。
雖然他現在為怕皇上忌憚,自動散了手中的實權,但也沒淪落到自家女兒要上趕著的境地。便將成福郡主訓了一頓。
成福郡主哪里肯罷休,天天去磨著睿親王,還指天指地的立誓,說她要嫁的夫君必得是她自己喜歡也要他喜歡自己的才行,否則便絞了頭發做姑子去。睿親王被她磨得無法,又因是自小將她慣大的,便答應她,若是那小校尉也喜歡她,主動來提親,不管那小校尉是否家族顯赫,便同意這門親事。
成福郡主十分高興,可是高興過后便又憂慮起來,那個校尉連見都沒見過她,若是再稍一打聽就知道她的名聲不太好聽,又哪里會喜歡她?這個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竟破天荒的妄自菲薄起來。
在丫頭們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才終于重整了旗鼓,想著丫頭們說得也對,不管怎么說,自己這張臉還是不錯的。便想著怎么想辦法讓他見一見自己,再找人敲打他一番,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她再跋扈,也倒底只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若是自己私自去見了外男,只怕那個好面子的爹爹不氣出個好歹才怪!
吃不好睡不著了好幾天,才終于想出這么個法子。她將宗室貴胄的小姐奶奶們都請了來,安置在園子里。并且直白白的安置在了一進府門,只有一座假山做屏障的園子里。還找了個理由,說那里的梅樹長得好看。連花都沒有,樹又有什么好看的?
不過她選的這園子也確實好,只要不聾不瞎,一準兒能看見園子里的姑娘們。
其實隔得遠,并且只是一瞥,這些小姐奶奶們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妨礙,就當為小郡主相看夫婿了唄。
只有鐘夫人被氣得倒仰。她自詡為睿親王生了庶長子和庶長女,這王府里又沒有主母,便就把自己當作這后院的主母一般了。兒子的婚事是睿親王做的主,她說不上話,剩下這一個女兒,她還想著好好挑揀一番,這挑來挑去,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拖到了十七歲。眼下正是著急的時候,偏小郡主來了這么一出兒!
鐘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大罵,只不敢傳出去罷了,“她自己不要臉,還未出閣便想著見外男,這糟污的名聲傳出去,豈不連累賢姐兒!人家那正經子矜持的小姐,一提到親事誰不是羞紅了臉但憑父母做主?偏她能沒羞沒臊的自己選姑爺!”說著又大哭,不停的罵成福郡主臟了心腸等,又哭自己的委屈,鬧個沒完。
卻也沒人管她,只讓她自顧自鬧去罷了。只是成福郡主這個唯一的庶出姐姐蕭玉賢在一旁聽著垂了淚,暗自咬了咬牙。
成福郡主哪里有空管她們,先讓人調查了那個小校尉的家里,雖不是豪門大族,倒是個書香世家,十分清簡,家里人口簡單,難得的是家風好。
只是這一門子的讀書人里,竟出了他這么個武將。
那校尉姓祁,名叫祁弘錦。
成福郡主甚是滿意,覺得她選的這個夫婿連名字都這么合她心意!
謹蘭院里,謝琳瑯剛挑了一副嵌藍寶石的耳墜子,讓碧桃包起來給成福郡主帶過去。
碧桃想了想道:“姑娘,不年不節的,咱們是去赴宴去的,用不著備禮吧?”
謝琳瑯道:“她一早就瞧上了我這對兒耳墜子,因著是我娘曾戴過的,我便沒舍得給她。今天要給她添麻煩了,便是當作賠禮吧。”
碧桃素來知道自家姑娘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如今,就連自己打小就伺候她,竟也看不懂她心中是何想頭兒。不過是尋常小姐姑娘們的聚會罷了,又怎么會添什么麻煩,竟還要賠禮呢?碧桃心中想不明白,卻不敢多問,便將那副耳墜子拿過來包好,預備著一會兒帶去睿親王府。
這邊綠蕉已經伺候謝琳瑯穿了件繡對影蓮花的短襦,一襲天水碧裙子,頭上梳了個小墮馬髻,斜插了支累絲蓮花金簪,蓮心里引出三顆珍珠垂至額角。她皮膚白皙,雖然年紀不大,卻已是顏色殊人。
青杏對梳妝打扮這一塊極為生疏,她只覺得好看,卻又說不出什么,本來嘴角勤快的她倒是嚅嚅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綠蕉手真巧!”
綠蕉剛把梳子放下,聽了她的話,噗嗤一聲笑道:“我當你吭哧半天在想著如何夸姑娘呢!你放著正主兒不夸,倒夸起我來!”又打趣青杏道:“我這手藝好與不好也是分人的,給姑娘梳是一番光景,若是給你梳,就又是一番光景了!不過你若喜歡,就送些個好禮與我,我便勞動一回,等你嫁人時給你梳便是了!”
青杏一時反應過來,羞紅著臉撲上來道:“你瞧著你平日似個鋸嘴的葫蘆似的,一天也悶不出幾個屁來,今天倒是出來顯伶俐了!成日嘴里就是嫁人不嫁人的,我看是你這個小蹄子想嫁人了,倒不如求了姑娘將你配出去罷了!還來說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鄭媽媽見狀就道:“還姑娘姑娘的叫呢,如今該叫王妃娘娘了。在王妃面前也這么放肆,便是王妃不怪你們,讓別人看了也笑話。”說了兩回,兩人才好了。
因著時辰尚早,一大早過去也是等著,要到中午才開席,就先傳了熱點心墊墊肚子。
謝琳瑯喜歡吃紅豆沙的春卷,炸得黃黃脆脆,因著油膩一回也就吃兩三個罷了,又吃了兩個蝦仁水晶蒸餃,見還剩下一疊桂花糖蒸栗粉糕和一碗咸味嫩豆腐腦兒,便讓碧桃用食盒裝了,去給照水居送去。
碧桃心中詫異,嘴上卻并不多話,將點心送去照水居后一會兒就回來了,傳了周側妃的話,“周側妃說謝王妃娘娘賞,過會子來給王妃娘娘請安。”
謝琳瑯點點頭,周側妃雖然沒有吳夫人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心思,卻也還不是特別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