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連結盟互助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只怕是她如今雖掌了內庭,但畢竟兵力有限,若二皇子傾兵強攻,她也難抵擋。
謝琳瑯笑了笑,蕭慕前兩日離開承州之前,他們便商議過此事,既然如今已經是恭王繼位,宣城長公主意欲掌理朝政,不過她終歸是女子,受朝臣彈劾也是意料之中,此時若是二皇子站出來,只怕朝中難免就會有人傾附過去,她孤立無援,不是長久的方兒,另辟途徑尋求幫助也合情理。
謝琳瑯臉上笑容未變,道:“長公主高看王爺與我,我心中實在感愧,只怕會有負長公主之望,倒成了長公主的負累。”
夏仁貴一直擔著心,怕謝琳瑯一錘子釘死說不去,如今聽這話里的意思竟是有還京的意向,不由得大喜過望,臉上的笑紋都更深了一層,忙道:“都說王妃娘娘仁厚,奴婢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奴婢說句逾越的話,慕王殿下鎮定凜然,實在比齊王殿下更令人心生敬服,日后軍政交與慕王殿下也比交與齊王殿下更令長公主放心不是?王妃娘娘盡管放心,這一路奴婢都會打點妥當,定會令王妃娘娘安全入京。”
此時謝琳瑯臉上卻露出猶疑的神色來,斂神道:“夏公公方才所說,濯盈姑娘高燒不止,好端端的……病從口入,別是吃錯了什么東西吧?”
夏仁貴一凜,謝琳瑯的目光掃過來,帶有明顯的探究之意,果然與皇宮沾親帶故的女人都不簡單,腦子略一活泛,就能想到下毒之事上去,這件事得解釋清楚了才行,眼看著差事辦成了一半,可不能壞在這上頭。他立刻躬身道:“也就是幾天前的事,許是濯盈姑娘新換了住處,不大習慣,加上那院子又臨水,一早一晚潮氣重,濯盈姑娘身子弱些,這可不就病了么。伺候的奴才們請了大夫,只說是著了涼,傷寒著了,后來就發了燒,這才嚴重起來。”
謝琳瑯繼續皺著眉頭,長長的哦了一聲,有些不大相信,“怎么只是著了涼的小傷寒罷了,怎就能只剩一口氣了呢?那大夫可是不盡力?”
夏仁貴抹了把額上的汗,回答不敢馬虎,“回王妃娘娘話,奴婢所說皆是實情,沒一句虛言。濯盈姑娘這病癥來得猛了些,發燒后便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胡話說了一馬車,喂進去的藥也全都吐出來,故而才沒見什么成效。”
謝琳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曾經在閨中時,濯盈是我的好友,如今還望夏公公尋著良醫,勉力救治才好。”又沉吟道:“既然夏公公說濯盈是住在臨水的院子不慣,倒不如回京之后將濯盈送去我府上,我再開解著,或許就好了。”
夏仁貴倒有些捏不準這位慕王妃的心思了,閨中好友這種話,他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會信,將濯盈接走這種事他哪里敢應,只得強笑道:“王妃娘娘不必憂心,如今已經給濯盈姑娘挪了院子,最適合將養了。更何況濯盈姑娘身上帶著病氣,若是過給了王妃娘娘可怎么好,還是離遠著些,才叫人放心。”
謝琳瑯“咦!”了一聲,不解道:“我倒是聽不明白夏公公這話了,先前還說濯盈不好了,定要見我最后一面,長公主這才命人來請我回京的,現下夏公公又說讓我離她遠著些……我聽糊涂了。”
夏仁貴直想給自己一巴掌,暗惱自己竟被慕王妃套了進去,忙改口道:“是奴婢糊涂了,等奴婢回京立刻就向長公主稟報,只是長公主是否同意王妃娘娘將濯盈姑娘接走,奴婢也實在不敢保證。”
謝琳瑯淡淡的,沒說話。
夏仁貴身上的汗刷刷淌,只覺得褲兜子里都是了。與這些個貴人們說話,其實就是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若一個不慎,便是命人將他打死,長公主也不能為著他一個奴才如何為難慕王妃,更何況如今是長公主有求于慕王。不過他畢竟在宣城長公主身邊伺候了這么些年,察言觀色是把好手,此時見慕王妃的神色雖沒多大變化,但是眼角卻略略舒展,說明自己方才的話還是起了作用的,便再接再厲道:“王妃娘娘只管放心,便是讓奴婢親身伺候,也是奴婢的造化,萬不敢不盡力。長公主是個最體恤人的,無論什么事,只要入了長公主的眼,大事小情,都會有個圓滿的結局。”
謝琳瑯點頭,淡淡笑了笑,道:“既然長公主如此盛情,我便與夏公公走這一趟,只是王爺因奉先帝之命于京郊練兵,如今練兵未完,或許不能趕在萬壽節之前為新帝祝壽了。”
慕王不去,不過有慕王妃主動為質,況且慕王妃還懷著身子……倒不怕慕王不與長公主聯手,夏仁貴想了想,立時陪笑道:“慕王殿下心系朝廷安危,著實可敬,長公主也定然欣慰。既這么,那奴婢就著手安排王妃娘娘還京事宜了。”
又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就退了出去。
碧桃和青杏一直立在邊上,聽謝琳瑯與夏仁貴的對話直聽得心呯呯跳,還京?如今京城明顯就是個虎狼窩,況且還有宣城長公主在一旁虎視眈眈,只怕就是有去無回!
兩人方才不敢插嘴,此時夏仁貴剛出了院門,青杏就白著臉忍不住道:“王妃娘娘,咱們回了京,還能再出來么?那個宣城長公主哪里是個好人!”
謝琳瑯與夏仁貴說話時一直都坐得端正,時間久了,便有些腰酸,碧桃忙扶著她歪在羅漢榻上,此時聽了青杏的話,也擔憂道:“奴婢也覺得這么回京太危險了,況且王妃娘娘還有著身孕……”不說宮里的女人多么陰毒,在宮里留不住的孩子太多,本來就不是個舒襯的地方。
謝琳瑯倒是笑道:“咱們入了京,自然就不會再回承州了。這一路雖說有夏仁貴安排行程,但咱們還是與承野王一道才更安全些。”謝琳瑯見碧桃和青杏臉上霎時又白了一層,她與蕭慕的商議不能說與她們聽,如今倒嚇得她們這樣兒,謝琳瑯不由得莞爾,道:“看你們兩人的臉,白得都能糊窗戶紙了!我餓了也沒人管我,你們就只管傻站著。”
無論回京之后情勢如何,都不是她們兩個奴婢該憂心的,如今謝琳瑯餓了才是頂天的大事。兩人立刻忙著張羅吃食去了。
謝琳瑯如今不孕吐了,又照舊喜吃起甜食來,鄭媽媽不在眼前,碧桃跟青杏就輪流當起鄭媽媽的職責來,在謝琳瑯耳邊嘟嘟囔囔的嘮叨,還真有些鄭媽媽的風范。
謝琳瑯筷子一伸到甜糕上,青杏就巴巴兒瞅著她,只差從她筷頭兒底下將甜糕搶下來。
大約是估摸著她的飯點,才一用完飯,承野王那頭兒就來了人通傳,謝琳瑯重又換了衣裳,命人引承野王到正廳。
她自打到了承野王府,與承野王相見的次數一只巴掌也數得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承野王與蕭慕關系敦厚,故而對她也極為熟諗。
今日此番是為進京之事而來。
虞紹面上帶著融融笑意,道:“弟妹近來住的可習慣?如今天氣熱了,持蛾園前面那道樹蔭倒好,弟妹無事也可去散一散,對身子也有益處。若是不周到的地方,弟妹千萬勿要客氣,要是委屈著了弟妹跟大侄兒,慕王那小子指不定要怎么罵我呢!”
謝琳瑯含笑道:“多謝王爺關心,一切都好。這園子里處處皆是精心布置,哪里還有一絲不妥當?我家王爺也感懷您的細心備致。”提起蕭慕,她眉眼間的笑意便帶了些羞赧。
虞紹心底喟然一聲,想起幼時他在宮中為質,先帝命后宮幾位娘娘代為照管,他那時尚不到十歲,因天津海域有海寇犯關,而當時大周兵力集結西北,先帝無法,只得就近命他父王帶兵迎擊海寇。先帝疑心重,擔心自己放虎出籠,便令他入宮做質子。
雖說在宮中有娘娘們看顧,但也只局限于天冷縫個袍子,或者熬個羹湯之類,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與幾位皇子一處,四皇子面冷,兩人時不時就能打上一架,可也奇怪的很,偏生他與四皇子感情最厚。后來年紀漸長,每回先帝準藩王入京,他都會隨父王一起前往。曾經攀高爬低的混小子們都長成了翩翩少年郎,雖不像女兒家那般暗藏心底事,但心中有了思慕的人,也能一張臉紅到脖子根。
如今,往昔的半大小子都成了家,蕭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蕭慕眼看著就要當了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沒個著落。
窗外掛著一彎上弦月,孤光清灑。面前端坐的女子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他晃了神,自嘲一笑,轉了話題,道:“今日新帝下了詔令,命各地藩王入京祝萬壽節,這一趟雖不是山高水長,卻也是險阻萬分,我入京去,定會留下侍衛護衛弟妹,只是弟妹也要自行珍重才是。”
謝琳瑯笑道:“說起入京,只怕我又要勞煩王爺了,不知王爺可否在隨行人員中添上我這個累贅?”
虞紹明顯的一驚,忙道:“弟妹也要入京?”
謝琳瑯點頭,“不瞞王爺,今天宣城長公主命人帶了密信給我,此番勢在必行。”
虞紹也清楚如今京中形勢,略一思量,便知道定是她與蕭慕商議過了。以蕭慕那般護短兒的性子,若是有半分不周,只怕都不會讓她犯險,如此看來,便是十拿九穩了。
他點頭應允,原本預備著后日出發,如今帶上慕王妃,收拾妥當,便要提前一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食了言,今天覺得沒臉面對大家,(捂臉來更新)
上周斷了兩更,得找時候補上了,嗚嗚嗚,我不想被關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