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沒想到會有這等事,但她也轉得快:“世渡真是聰明,以爲是誰在死亡邊緣了,就惺惺作態,去請老爺回來,其實,算日子,老爺今日戌時,就該到家了。明儼,大娘真爲你難過?!?
面對大夫人的面不改色心不跳,鄭明儼竟覺得她比金門談判的對手還要厲害,自己根本對付不了她。
鄭飛黃臉色陰沉了:“馬錢子,虎狼之藥啊,是怎樣的虎狼之心不才才下得了這樣的毒?”鄭飛黃摔碎了茶杯,衆人不敢出聲。
鄭飛黃都有點害怕了:“若不是友姑,秦希仁及時趕回,明儼就會喝完整碗魚粥,整碗馬錢子。到時,友姑,秦希仁守寡,鄭經年幼喪父,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什麼業障的事都會發生!”
“爹,請爲明儼做主,鳴冤,查出兇手?!编嵜鲀耙娻嶏w黃怒髮衝冠,想必是要懲治兇手了。
董友姑也請求:“爹,明儼受了這樣的苦,在鬼門關走了一回,怎能讓這兇手逍遙法外呢?”
“爹,我也會幫忙去尋找證據的?!编嵤酪u說。
此時的秦雨青,感覺自己是局外人了:除了剛纔一官說了一句我和友姑及時趕回,我可能爲明儼守寡之外,其他的,似乎什麼都不關我的事了。明儼,友姑,你們剛纔是在刀山火海中的一對患難夫妻,要堅持這樣下去,一輩子。將來,即使我不在你們身旁,我也會設法瞭解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
這時的鄭飛黃似乎突然改變主意了:“沒人敢下這種虎狼之藥給我鄭飛黃的兒子,定是不慎,誤會罷了。友姑,給各位大夫賞賜。明儼,你這兩日不要去巡海了,在社玖院調養身體?!?
鄭飛黃說完就走了,大夫人也跟著走了。鄭明儼一羣人氣得跺腳,撓頭。
至幸堂裡,鄭飛黃和大夫人坐在正廳內,裡面就他們兩人,無人敢上前打擾。他們都直視前方,互不相看。
“睿合,你已知道明儼和世蔭在金門的表現了?就這麼迫不及待地爲不中用的世蔭鋪平道路,剷除你眼中的阻礙,明儼?”鄭飛黃的語氣無喜,無怒。
大夫人同樣是這樣的表情:“老爺,既然你已斷定是我,那我就攤開了講。我們兩個是互換了條件的。”
“你說的條件是‘不把我和秦雨青的關係說給明儼’吧?如果你這樣害死了明儼,那這個條件還有用嗎?”鄭飛黃反問她。
大夫人沒話說,因爲她的計劃失算了一步:原本以爲鄭世襲啞了,那鄭飛黃的留個兒子中就只有世蔭可以做繼承人了,但沒想到那小子能裝,能忍。
鄭飛黃說:“睿合,我們可以攙扶著世蔭爲鄭家這艘巨輪掌舵,可我們能攙扶多久?既然明儼又能力幫助他,何不讓明儼做他的助手?”
“老爺想的周到啊。”大夫人說:“只怕明儼野心勃勃,將來兄弟鬩於牆?!?
“那要看世蔭怎麼做了。雖然世蔭不會出事,但他只要爲人爲得好,同樣可以兄友弟恭?!编嶏w黃道出他的想法:“原本,我考慮到你的感受,打算讓明儼回來再巡海兩個月,然後參與鄭家的事業。我看現在不必了,再考慮,明儼一家就更不得安寧了。”
“這麼說,老爺是有想法了?”大夫人問。
“對,另外,我還要告訴你,如果這次明儼真喪命於你手,那麼,世蔭現在擁有的一切將化爲烏有,我,”鄭飛黃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沒有說出來。
大夫人明白他剩下那一半的意思:如果明儼沒了,你就會等世襲長大對吧?可惜他還太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鄭飛黃心中也明白:兄友弟恭沒那麼容易。世蔭的性子陰沉,他的野心已逐漸顯露,不可能對各位兄弟有好處。而明儼,以他的強大才能,讓他爲世蔭的之下,所有人看著都會覺得彆扭。睿合說的“兄弟鬩於牆”有道理。不過,我會給世蔭機會的,我還有時間教導他們。
現在的社玖院裡,所有人都氣憤填膺。
秦雨青問鄭世襲:“世襲,剛纔你說去找證據,可證明誰是兇手,現在想到證據了嗎?”
鄭世襲回答:“這一天一夜因爲著急明儼大哥的生死,沒心思去想。現在我已想到,昨日早上卯時,我提著飯菜籃子來社玖院時,路上與大娘的侍女摘星碰面,摔了一跤。摘星將飯菜籃子撿起,還給了我。當時我想,平坦的閏竹園內怎會讓我摔跤呢?現在想想,當時與摘星碰面,恰好摔跤,這裡面大有文章?!?
鄭明儼止住了鄭世襲的話:“世襲,你們別提證據的事了。剛纔看爹的樣子,已是心知肚明,卻不想揪出兇手?!?
“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吃虧了?”秦雨青問。
鄭明儼坐下,凝望前方:“不,爹不會讓我白白受這樣的苦。他定有難言之隱?!?
秦雨青無話可說了:明儼,對不起,你父親的難言之隱,就是我這個災星。
說話間,鄭飛黃的侍衛鄭全來傳話:“大少爺,老爺請你去至幸堂一趟。”
“好,我這就去。”鄭明儼跟著走了。
董友姑仔細想著說:“雨青姐姐,我看鄭全一臉笑瞇瞇的,肯定是有喜事?!?
“明儼在金門表現得那麼出色,爲老爺贏得鉅額利潤和一再的讚賞,應當得到老爺的賞賜,所以,友姑說的喜事,沒錯?!鼻赜昵嘁部隙ǖ卣f。
至幸堂內,鄭明儼站著面對鄭飛黃和大夫人,就像出發去金門之前那樣。鄭飛黃先是讚賞他:“明儼,你回家四日了,爹卻不曾聽聞家中誰人誇讚你在金門的功績,爲鄭家做的貢獻。看來你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誇耀。明儼你不矜不伐,不驕不躁,毫不張揚,此乃謙謙君子的作風,可爲你各位弟弟的榜樣?!?
“爹過於讚譽了。”鄭明儼回答。
大夫人一言不發,就表示地笑一笑,笑得很尷尬,看來這會她是裝不出來了。
鄭飛黃繼續說:“明儼,你在金門生意談判中爲鄭家贏得的鉅額財富,爹你看到你的才能,鑑於此,爹打算讓你掌管鄭家的所有瓷器生意。”
大夫人的臉色漸變,看來鄭飛黃事先沒有和她商量。
還有更讓她不想聽的,鄭飛黃說:“一千艘戰船由你帶領,這些戰船亦戰亦商,明儼你可有信心?”
“爹,明儼雖然在巡海時與各種船打過交道,卻沒有帶領過如此多的船,但明儼會向施瑯將軍虛心學習的?!编嵜鲀罢局?,依舊是穩如泰山地回答。
鄭飛黃拍桌,穩妥地笑:“好。鄭家要的就是你這種乘風破浪的精神,不畏險阻的勇氣,和禮賢下士的態度?!?
“爹的誇獎實在過高,明儼擔當不起。”鄭明儼說。
“不,你擔當得起。”鄭飛黃說:“以後你需要處理這麼多事務,住在社玖院不方便,也不體面,你擇個吉日,對了,今日就是吉日,今日全家搬到東邊的權標堂。爹知道你不喜歡張揚,也別弄什麼喬遷宴了,放個鞭炮就行了?!?
“謝謝爹,以後明儼就不再嫌住處擁擠了。明儼會帶著全家來,多謝爹的恩賜?!编嵜鲀斑@回笑了,喜從天降地笑:這是父親要重用自己了,雨青和友姑必定會很開心。
“撈月,摘星,”鄭飛黃給大夫人的丫環下令。
“奴婢在?!彼齻冋f。
鄭飛黃說:“將我剛纔所說,大少爺的功勞和對他的賞賜,去向各位夫人,少爺小姐傳達一下,讓他們學著點?!薄笆??!?
大夫人只覺得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待鄭明儼離開後,她沒好氣地對鄭飛黃說:“老爺,瓷器生意可是利潤巨大,遠遠高於世蔭所做的藥材生意;一千艘戰船都歸明儼掌管,你讓世蔭的臉往哪放呢;還讓明儼入住權標堂,這是要和世蔭並肩了啊。我是爲老爺著想,別弄得他們兄弟之間猜忌爭奪。”
“夫人,你覺得我沒有與你商量嗎?在這之前你已問我,是否有想法了。我告訴你,有想法,憑夫人的智慧,應該猜得到這些。至於他們兄弟之間,世蔭仍是‘嫡長子’,有何喪失臉面?我總不能將一切都交給世蔭,其他兒子什麼都沒有吧。那可就是偏心了?!编嶏w黃反駁,但實際上他明白:自己確實是偏心明儼,但偏心得有道理。
大夫人呢,覺得多說無益了,今日鄭飛黃給鄭明儼的這“瓷器,戰船,權標堂”,在大夫人看來,實則是給自己的當頭三棒。
鄭明儼帶著全家從社玖院搬到權標堂,丫環,侍衛也多了一倍。他感嘆:“我們是什麼時候從權標堂搬到社玖院去的?如今又搬回來了,現在才知,這裡比社玖院住得舒服?!?
董友姑興高采烈地亂奔:“這裡高大,清爽,乾淨,安寧,比社玖院的低矮,潮溼,吵鬧,髒亂好多了。而且寬敞了幾倍,以後鄭經練習走路也更方便了。明儼以前我們從至幸堂搬到這權標堂時,還嘆息失態冷暖,說這裡如何不好?,F在從社玖院搬到這裡來,覺得好舒服,你說是爲什麼?。俊?
“那是因爲友姑你以前從至幸堂被貶職到權標堂,現在從社玖院升遷到權標堂,時遷事異,感觸當然不一樣了?!编嵜鲀包c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