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20 滋味
320 滋味
長安城內,柴家的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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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紹坐在書房里,案面上攤開了一本書,他的目光也似是落在那本書上,但其實一個字也沒映進他的腦子里,他只是那樣對著書本子發怔而已。
自從去年中秋前夕他與皇帝立下那約定——他與小隊里的所有人解除千牛備身之職,并且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獲得朝廷錄用,還永世不得再見李世民一面;而皇帝則要釋放李世民出宮,送他回李家——之后,他與小隊里的人結伴回到長安之后就分了手,然后一直就是過著這種呆坐家中、對著一本其實完全沒有看進去的書整整一天地發怔的日子。
正如李三娘對李世民這弟弟所述說的那樣,柴紹沒有再去謀取別的一官半職——他既然向皇帝許下了那樣的承諾,自然是終生不可能再在仕途上有所獲——,但他也沒有再去找以前同在一個小隊里的那些人。跟他們在一起,難免會說起李世民,而一說起這少年,他的內心就會痛得像被什么撕裂開來一般。其實就算他們都故意地不說,可是這樣刻意回避反而會更著痕跡,顯示出他們口里不提、心里其實都在想著他。總而言之,最好還是不要跟他們見面。自己必須永遠地忘記李世民,不但是不能再跟這少年見面,甚至是不能再跟一切曾與他有過深交、因此在他們的記憶里都深深地打上了李世民的烙印的人見面,這樣才有可能將關于他的一切徹底地驅逐出自己的腦海之中。
將關于他的一切徹底地驅逐出腦海之中……么?
其實……他真的能做到嗎?
對著那攤開的書頁,柴紹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不?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又想起了李世民,想到自己這一輩子只怕都不可能真的做到這一點……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然后是家仆的輕聲稟報:“夫人剛剛從太原回來了,說她覺得身體有點不適,就不來向您問安了,先回房去休息。”
柴紹聞言,心頭便是一震。
這次突然聽到妻子說李世民與長孫家的女兒在太原成親的消息,他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雜陳,又是歡喜,又是酸澀。
皇帝果然遵守承諾釋放了世民出宮回家……世民果然是很喜歡那長孫家的女兒,在洛陽才見了她一面,現在離他回到李家也不到半年,就已經將她娶進門去了……不過這是好事嘛,世民成家立室了,那就是說他已經能夠忘記皇帝與他之間的事情,過上一種正常的生活,做回一個正常的男子……
想到最后,他心里還是歡喜之情蓋過了酸澀。然而,為著要遵守向皇帝許下的承諾,他自然是不能跟著妻子一同前去太原向這對新人道賀。但他也不能把真相告訴妻子,便只能胡亂推說身體不適,不能長途跋涉而推辭不去。他也深知這個借口實在是太沒說服力。妻子是自己的枕邊人,自己身體是不是差得連去一趟太原都辦不到,她還不最清楚?自己的內弟成親如此重大的喜事,他身為姐夫竟然不肯到場祝賀,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那不僅僅是有失禮數,更像是懷恨在心的小雞肚腸了——要知道,他與妻子成親的時候,李世民這嫡親弟弟也沒有到場祝賀的。
唉,她一定以為我是在報復世民吧?當時世民是被皇帝禁錮于宮內而身不由己,可她這做姐姐的并不知道真相。這次我受制于與皇帝立下的約定也是身不由己,可她這做妻子的還是不知道真相。在她看來,當初的世民是官迷心竅,只想著討好皇帝、確保皇帝的寵愛而寧可不出席她這親姐姐一生才有一次的大喜事;如今的我卻是心胸狹隘,報復世民當初也沒來出席我們的婚禮。在這些事情里,最受傷害的,其實是她這一直被瞞在鼓里的人啊……
想到這些,那酸澀之意便化作了苦澀與無奈,把歡喜之情又沖淡了不少。
這時他聽到家人如此稟報,心中便越發的沉重不安起來:她為什么一回來就已經身體不適?她雖然是女子,在李家之時卻也像男子一樣練武,甚至聽她說世民小時候學習十八般兵器,教他的雖然是他父親,時常跟他練習對打的卻是她這更多空閑時間的姐姐。她身體一向不錯的,怎么會在長安和太原之間來回走一趟就已經吃不消了呢?該不會其實是她在太原的時候受了冷眼,甚至聽了冷嘲熱諷的話,譏刺我沒有隨她出席婚禮,因此心中郁郁不樂,便積郁成疾了?雖然世民那孩子的本性如此善解人意,一定不會說那種刺傷她的話,但李家里的其他人卻難說不會做那樣的事啊……
他連忙站起來,道:“夫人是在寢房里歇息嗎?我這就去看看她。”
柴紹三步并作兩步趕到寢房之外,只見房門虛掩著,卻不見一個侍婢的蹤影。他不覺皺起了眉頭,心里暗暗的責怪那些下人這段時間妻子出了遠門、自己又無心理事,如此無人管束之下竟是被縱容得這般會得躲懶,主婦身體不適臥床休養之際正是輒需她們在旁照顧的,卻都一個個跑得不見蹤影了。
他推門進房,又見房內的床榻之上羅帳低垂,隱隱只見帳內被子蓋著一人,那人卻是面向內里、背對門口,因此他看不到那人的模樣。他自然想到那就是妻子,但看不清她的臉色,不曉得她到底身體不適到何種程度。
他順手掩上房門,來到床榻之前,掀起羅帳,只見睡在床上的妻子還要是把臉面俯伏在軟枕之上,仍是沒能讓他看清她的臉色,只看到她那一頭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被面上。他見妻子如此姿勢,只覺她是難受得把臉龐埋在枕內強忍著什么痛楚似的,心中也是驀地掠過一陣劇痛,伸手去扳她的肩頭,柔聲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他這樣一扳,床上躺臥的那人自然而然的轉過身來,露出臉容,沖他“格格”的一笑,道:“是我啊!”
那笑得云荼燦爛的年輕臉龐,哪里是他的妻子?那分明是……李世民!
在最初的那一剎那,柴紹只覺腦子里“嗡”的一下,眼前更是一陣的昏黑,什么都看不見了,但偏偏是那一張笑得眉毛彎彎的臉,尤其是那一雙含笑的烏黑晶亮的眼睛,卻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得簡直是纖毫畢現,連那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都能讓他看得再清楚明白不過。還有……還有那一頭披散開來的烏發,正如自己第一次在宮內那毬場上看到他扯下裹頭的幞頭而散發披肩時那樣,如墨色的河水般流淌四瀉在這繡花的被面上,有著微微的卷曲顯得更像是起伏的波浪,把他的心也像是卷進了一個無底的漩渦之內……
于是,在那一剎那間,他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已在無意之間違反了向皇帝作出的承諾,見到了這其實在這段時間里一直在他夢縈魂牽之中一次又一次地見到的少年,而只是想俯下身去,不顧一切地投進那墨色的河流之中,深深一吻落在那同樣烏黑亮澤的眼眸之上,甚至是……那笑著的、輕輕翹起的雙唇之上……
然而……也是幸好……在他來得及做出如此失態之舉之前,李世民已伸出他自己的兩手,抵在他的雙肩之上,又叫了一聲:“姐夫!”
是這一聲再清楚不過地昭示出他們之間的關系——自己是他的姐夫,他是自己的內弟——的稱謂,一下子既是完全打碎了他所有的幻覺,但也是將他整個人……與心,都拉回到現實之中!
他竦然一驚,直起身子,瞬息之間不但是記起了自己與李世民的關系,更是記起了自己向皇帝作出過的承諾。他一顆心砰砰亂跳,也來不及想明白這時應該是在千里之外的太原的李世民怎么會在自己家里,還要是這樣躺臥在自己的寢房之內,一個轉身就想奪門而出、飛奔而去……
后記:
1、唉,好慘情的柴姐夫啊~~他的虐心直到現在偶才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