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油第二次手術的結果依舊不理想, 可是在情緒不穩定了一個上午之後,若墀頓悟般的認爲,這也算是新年的第一個好消息吧。
即便他還是看不清東西, 可最起碼已經有了光感不是嗎?!
相比前一次手術的結果, 這難道不能算作一個好消息嗎?!
下一次的結果一定會更好的不是嗎?!
若墀堅持著這突如其來的想法, 她手裡還提著剛從附近的“7.11”買回的午餐, 內心毫無依據的執拗的堅定。
南方的冬天溼冷溼冷的, 進到開了暖氣的室內,她不免吸了吸鼻水,穿過長長的走廊, 凍得通紅的手也逐漸暖和起來。
若墀並沒有很刻意的擠出笑容,只是很自然的擰開病房門鎖。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小晚一人, 抱住手臂站在窗臺前。“若墀姐, 你回來了。”
看著小晚勉強擠出的笑容, 她也咧了咧嘴角,故意提高聲調。“趕緊來吃午餐, 好餓哦!”若墀心裡暗歎:果然是兄妹倆,小晚上提嘴角的樣子像極了周宇由。
“你先吃吧,我,還不餓……”
她望著小晚,笑笑, 誰又是真的餓了呢, 此時的餓與不餓早就由生理變爲了心理變化了吧。
小晚從窗邊走過來, 挨著她坐下, 緩緩的開口:“姐姐, 我哥去……查醫生……辦公室,見……爸爸了。”
“哦……”她擡起眼, 只是手指還一遍遍的繞著桌上裝著餐盒的袋子,勒的泛白……一時之間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她太過了解,瞭解“爸爸”在他心中的位置,也瞭解他當時所說的無法面對。
大智若愚也好,大愚若智也罷,她儘量的放空不去想,從袋子裡拿出餐盒,將筷子遞給小晚。“小晚,咱該給自己也該給他們多一點信心,結果,肯定會比我們憑空想象的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補充能量。”
若墀目不轉睛的堅定的看著小晚,直到她接過她手裡的筷子。
“嗯嗯,人是鐵飯是鋼,開飯咯!”
若墀將面前的餐盒打開,輕輕呼了口氣,抿了抿嘴脣,她就是俗人一個,什麼信心也好,信念也罷都是用來忽悠人的。
她只知道,在她眼裡,無論發生任何改變也改變不了他是周宇由的事實。
他還是一樣有足夠的能力和方法去面對各種難題的不是嗎。
她,只有更加的相信他,更加的心疼他。
說是查醫生的辦公室,實則是在旁邊的小會客室裡。查高習慣性的抽抽嘴角,即使這父子二人的氣場讓她現下一萬個不願離開,想坐下看戲,奈何一早嘴快的答應,她也只能違心的開口,客氣道:“你們先聊,我還有個病人。”
周慄言微微頷首,“您先忙。”
會客室的門被打開又重新關上,周宇由甚至能聽到空調風口發出的“呼呼”聲,他氣息微沉,率先開口:“爸,最近還好嗎?” 不知是否故意了提高了共鳴位置,至少他的語氣愉悅,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挺好的。”周慄言側了側身靠著輪椅扶手,看著他低垂著的眼瞼,剪得短短的頭髮,讓他倏地想起魚油小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就和現在一樣剪著短短的頭髮,露出分明的五官,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總是精力無窮整夜的不睡覺,稍稍不如他的意,便依依呀呀的抗議,眼淚總在眼眶裡打轉像關不緊的水龍頭。
周慄言心裡五味成雜,時光猶如一雙無形的手,好像轉瞬間兒子便已長大成人。小小的兒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在他腦海中放映,哭腫了眼伏在他沒有知覺的腿上抽噎著對他說,“爸,皮蛋被你走。皮蛋以後不哭了,皮蛋要多吃飯,快快長大成爲男子漢……”清晰的彷如昨日一般。
……
“宇由,你呢,最近還好嗎?”恐怕只有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才能暫時平復他的心情,不讓情緒外泄。
周慄言、周宇由,誰又不是隱藏情緒的箇中高手?!
他微微側著頭笑著擡起眼,盡力找著父親的位置,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調皮。“爸,放心吧,我吃的好睡的好,科學飼養中,就快出欄了。”
他只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啞著聲音帶著深深的內疚和自責告訴他,“皮蛋,對不起,爸爸不能。”開始,“不能”站一站,“不能”走,……“不能”便在他心底打下深深的烙印。
可直到今天早上,他滿懷希望的等到第二次手術之後拆紗布的日子。當厚厚的紗布從他眼睛上取下後,他慢慢睜開眼,聽到若墀略微顫抖有滿是期待的問他。“能看見我嗎?”
他稍稍遲疑,直到擠出:犀牛,抱歉,我不能,這些字眼。驀地,他深有體會的瞭解到父親說他“不能夠”時候的,所有的無可奈何以及不願讓別人失望的心情……
周慄言挪了挪上身,看著兒子,語氣依舊不疾不徐。
“是嗎。”……明明是清減了不少,他這報喜不報憂的個性,讓周慄言忍不住搖頭。
父親緩緩的語氣讓他繃緊的弦慢慢放鬆了些。
“爸。”魚油挪了挪繃的有些僵直的身體,才重新開口。“我上午已經和查醫生有了初步的溝通,她認爲我恢復情況良好,同意我近期出院。同時,會安排一系列的康復訓練,我只要定期回來就行。”
他頓了頓,無奈的瞇著眼角,特別的放低了聲音。“我,好像真的開始有點煩這裡消毒水的味道了。”
周慄言看著身前離自己很近很近的兒子,他微微偏著頭,手緊緊的攥在一起還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的心猛的一顫。
魚油的手緊緊的攥著一起,指尖微微泛白,他鼓足了勁兒將右手移開,放到身前,手心向上,“爸,您別擔心。我可以。”他自然的笑著,就像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保證,而不是永遠陷入黑暗。
周慄言一時間無法言語,會意的拍著兒子的掌心,他明天他的“我可以”的含義,也許這個擊掌纔是最好的話語。他又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知道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無條件信任他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