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應該叫你安兒麼?”
燕安引被扇了一巴掌,笑容依舊,沒有分毫的改變。可這滿臉的溫柔笑意卻讓安錦更覺得不安與憤怒。
這個人即使是這樣的表情也讓她感覺是在嘲諷他,爲什麼會這樣,他應該像是小時候一樣哭出來纔對不是麼?
“你爲什麼不哭,爲什麼捱了打還是能笑得這麼溫柔?”
安錦站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湊到他的面前,認真的觀察他的表情,像是個天真的小女孩一般不解的問道。
“明明應該哭著叫媽媽不是麼?我記得我打你的時候,你是會哭的。”
“是,我會哭,可是我的哭泣只能換來你更加暴力的對待,我哭的越厲害,你打的也會越厲害。你把我關在青石巖的地牢裡,關了十年,我十二歲以後,就不會哭了,你忘記了麼?母親。”
燕安引看著眼前一臉純真卻滿眼瘋狂的女人,心中充斥著冷嘲與痛苦。
閉上眼,那十年的囚禁彷彿就在昨日,在十年中,他白天會被放出來一段時間,去學習必須學習的東西,身邊必定有她的人嚴密監視,沒有人會多和他說一句話,彷彿他就是個透明人毫無存在感。
幸好的是,每一年,他都會來燕國呆上一個月,這一個月彷彿是天堂,他是公主,會有慈愛的父王和宮中漂亮的妃嬪和乖巧的小表妹燕無邪以及表弟容水,所有人都圍繞著他毫不吝嗇關心與呵護。
而其餘的時候,他活的就不像是一個人,沒有人會跟他說一句話。他大部分時間都被關在地牢裡,一日三餐並不缺少。
時常會遭受這個女人無故的一頓暴打,而且安錦對於懲罰他的花樣十分繁多,下手狠且重,從不留情,甚至可以說是歇斯底里,有很多次他都因爲傷情嚴重重傷垂死,以至於他自小對於這個母親便十分敬畏。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眉目張開,安錦也越來越少對他動手。
特別是近兩年來,安錦更是從未跟他動過手了。但沒想到今天,她居然會再次動手。對著這張臉都能下去手麼?他還真是小看她了。
“除了這張臉,你一無所有,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
安錦細長的手指捏著他的下巴,不自覺的使了內力,這力氣大的像是要捏碎他的下巴,可燕安引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笑容依舊溫柔似水。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需要我把這張臉劃爛麼?一張死人的臉,我可不稀罕要。那個人已經死了二十年了,我永遠都不會是他。”
臉上的溫柔笑意煙消雲散,他冷笑著握住她掐著自己下巴的纖細手腕,口氣雲淡風輕。他清楚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這麼快的與她決裂,因爲在決裂之後所要面對的瘋狂反撲可能會毀掉他所精心經營的一切。
可是這種話,他想說很久了,他笑了這麼多年,也真的笑累了。
什麼溫柔的笑,什麼青衣,什麼溫潤如玉,什麼俊美若天神,他恨死了自己的這一張臉。憑什麼,憑什麼要把他當做是別人的替身。
忍了十幾年了,他付
出了自己所重視的所有去賭一個自由,他付出了什麼,他付出了太多了啊。憑什麼她失去了愛人,就也要毀掉他的幸福。
甚至肖想他的身體,肖想自己的兒子。每每看到她癡迷的模樣,他該如何自處?難道要讓他爲自己不凡的魅力,連自己的母親都能折服而洋洋得意麼?
“閉嘴,他沒有死,他沒有死。啊!”
安錦瞪大了一雙眼睛,鬆開了捏住他下巴的手,眼中充滿了血絲,捂住頭,放聲尖叫。
“玉子言早都死了,他都死了幾十年了,我不是玉子言。我是燕安引。”
他放聲冷笑,眼淚卻滾落眼角,看著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他感覺到巨大的悲哀,並未有預想中的開心與輕鬆。
安錦早都瘋了,她不願意相信愛人的離世,甚至不願意相信自己生了孩子。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的兒子,卻會因爲兒子和玉子言太過相似的臉而產生愛人沒有離世的錯覺。
她這一輩子都走不出這一段情,不過是自欺欺人。
可他自己未嘗也不是如此,轉身離去的瞬間,他腦海中浮現出藍戈的冷淡的臉色,他不也是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欺騙自己那個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甚至因此而對一個男人動情,簡直荒唐。
不懂放手,皆爲困獸。
……
“病好了?”
在下朝的時候遇到便裝的儲君殿下,不得不說水堯這個氣運簡直是逆天了。
“殿下,已經好了。”
水堯品級低,她的馬車是不能進宮的,只能停在宮門外很遠的地方,她走得也慢,是以,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下朝回家了,她卻還在宮道上。
“今天有宴會,你記得要來。”
儲君殿下今日一身白衣,依舊是溫和的笑臉,卻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了,好像是……視線太過放肆了。
“臣謹遵殿下旨意。”
柔順的回答,恭順的低頭,退後一步。完美無可挑剔的回答與態度,讓儲君殿下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一些。
人已經走遠了,水堯直起身體,看著那人的背影,眼中冰冷。
那個人似乎有所察覺,突然回頭。
“你最近上摺子說的那件事情,我覺得很對。兵權太過集中不是什麼好事情,我已經下了旨令。”
清晰的話語傳入耳中,藍戈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只微微點了個頭。
等人終於走的看不見身影,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嘖嘖,這算是邁步走出了奸佞之路的第一步。
她最近只上了一道摺子,痛斥秋昶炎身爲女子卻身居高位的不合理,舉出諸多她不合禮儀的地方,請求收繳秋昶炎的兵權,暫時監禁。
說了那麼多,實際上整篇奏摺唯一能打動上位者的唯有四個字,兵權集中。
不過燕安引也不是什麼蠢貨,會藉著這道摺子下令的原因,大概不僅僅只是兵權集中這種理由而已,更是因爲秋昶炎並未對他表示效忠。更別提,燕陽公主平叛的時候,上花旗寨收服秋昶炎的時候,作爲景綾而存在
的燕安引可是至始至終都跟隨在她的身邊,親眼見證了秋昶炎的臣服。
就算後來的後來,燕陽已經死了,秋昶炎也竭盡所能的擺脫了身上公主黨的。
可是……有這麼一個影子橫在燕安引心裡,他對秋昶炎會有幾分耐心呢?
無法把握在手中的力量,只有毀掉了。
她的摺子不過是恰好掐中了燕安引對於秋昶炎的猜忌罷了。
看來秋昶炎還是一個守信的人,她還沒有跟儲君吐露水堯的身份。
雖說是會給秋昶炎機會去考慮,可她卻是從不接受拒絕的玻璃心呢。如果拒絕的話……就只能抹殺掉了。
晚宴這種事情,實在是夠麻煩的。
以前怎麼不知道燕安引這個人渣居然還男女通吃?那個放肆的眼神讓她很有把那雙眼睛挖出來的衝動可怎麼是好。
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那個傢伙身上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他的溫柔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華尚書。”
水堯看到身後的人,表情有些怔愣,恭敬的點頭喚了一聲。
華瑜岺倒是在朝堂上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的人,但是……華瑜岺獨來獨往,十分不好接近,雖然能力卓絕。
“一起?我要去一趟木老哪裡。”
華大人一反之前眼睛長在腦袋上的高冷模樣,反而十分有親和力的點了個頭,甚至還主動回話。
“不了。尚書大人。”
水堯匆匆點了個頭,快步走了。
如果說別人身上的公主黨的標籤還能撕下來,無疑一些人身上的公主黨標籤是絕對撕不下來的。比如說華瑜岺,鍾諾陵,沈刃,容墨。
太傅死之前手中的力量交由了華瑜岺一段時間,就算後來這部分力量被瓜分給鍾諾陵一部分。或許在平常人和不接觸權力中心的大臣眼中,華瑜岺是一個並不結黨營私,獨來獨往的人,但是在當權者眼中,華瑜岺身上公主黨的標籤是洗不掉了。
也因此,即使華瑜岺的能力再高,這輩子,他也就只是個無法握住實權的尚書了。
現在和公主舊黨走得太近,對於她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就連容墨和她的接觸都是偷偷摸摸的。
嘶!上一次讓容墨送來的禮服放在哪裡來著?
“在這裡。”
申安敲了敲門,讓開身子,一隊侍女託著托盤魚貫而入。
“你怎麼知道。”
水堯一眼掃過去,便知道這些侍女手中的都是禮服,一件一件的抖開看,一邊忍不住問申安。
“主子的請柬是剛剛送到的,我就知道你會要禮服了。”
申安從懷中抽出一枚請柬,微笑示意。
“不錯嘛。”
水堯抖開一件藍色禮服,不知道是在說衣服還是在說申安。
“主子比較喜歡哪一件呢?”
申安微笑。這些禮服大多以冷色調爲主,唯一的暖色調是一件正紅的禮服。私心他認爲水堯最適合紅色,但是明顯水堯是絕對不會碰紅色禮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