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曆二一五三年十一月十五日,閃族大軍與北地兵馬司匯合。同時,譚青督帥的十二萬大軍在升龍城南一百五十里外停下了腳步,虎視安西大營。
十一月二十日,陳星奉命出使安西大營,三十二萬安西大軍一夜之間繳械投降。衛間,衛義,衛同等人在禁軍的押解之下,送入了宗人府的獄神廟中。而其餘安西將領一律被遣送至順天府看押。三十二萬安西軍士,在衛恆反覆思量之下,二十萬人被遣散回安西,剩餘十餘萬人,全數被編入了北地兵馬司和禁軍。
十月二十五日,陳星早朝請辭軍機處輔大臣之職。衛恆當場批準,解除了陳星軍機處的職務,但是卻又下令陳星主持建立文淵閣。同日,衛恆取消了軍機處,宣佈建立政事堂,任的政事堂人選卻出人意料,楊陀出任輔之位,次輔由年僅二十六歲的譚青擔任,三輔大臣依舊是顏威。
原屬軍機處的周青,被任命爲閃族督護府參政,與向清宇同掌閃族督護府,配合伯賞天月自治閃族。
原北地兵馬司被撤銷,原屬人馬組建成西北督護府。楊陵出任西北督護府大都統一職,駐紮漠西長廊,扼守朔方關。
……
十一月一日,陽光初照升龍城。城牆上的血跡呈現暗紅之色,只是當初的血腥氣息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少有的祥和之氣。一大早,御林軍奉命清理街道,升龍城大小街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乾淨整潔。
東華門外,城門洞開,旌旗招展。九龍攀升的皇家旗幟上金光映著明媚陽光,閃爍不停。御林軍分列官道兩旁,大纛高舉,盔甲鮮明,透出威武肅穆之氣。
一大早,文武百官身穿整齊的朝服,恭敬的肅立於升龍城外。
衛恆乘坐在輦車之上,靜靜的看著站立兩邊的朝廷官員,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驕傲。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扭頭看了看坐在他身後的譚真四人,不知爲何,心裡卻有一種莫明的悲傷。
“皇帝哥哥,我們勝利了”楊靈心低聲的呢喃道。從安西受降之日起,她就有些神智模糊,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
衛恆知道,升龍十八日的血戰,在楊靈心的心中印下了太深的烙印。以至於當她勝利的時候,有些無法相信。伸手將楊靈心的小手握住,衛恆臉上帶著笑容,低聲的說道“靈心,我們勝利了你看,這是我們的升龍城,這是朕的升龍城呵呵,這個帝國,是我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們要好好的守著他,讓他千秋萬世的存在下去?!?
衛恆的話是說給楊靈心,其實也是說給譚真三人。譚真、顏柔兒、飄雪同時鄭重的點了點頭。而楊靈心卻似懂非懂的看著衛恆,半天才輕聲的說道“皇帝哥哥,我們會的”
衛恆笑了,突然間,他神色一肅,看著譚真,低聲說道“真姐,從今日開始,遍灑偵騎,查出金翅下落”
譚真一愣,但是隨即就明白了衛恆的意思,她點了點頭,但是臉上卻露出爲難神色,低聲說道“皇上,這金翅是什麼人,有什麼特徵,妾身怎麼查呀?”
衛恆也愣住了,他看著譚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色間不由得有些猶豫。就在這時,楊靈心突然間插口道“譚姐姐,我知道,我知道金翅?!瓀Ap金翅雙臂揮舞黃金鷹環,傲立於神鷹背上,嗯,他身懷魔靈之魂,卻有神王之魄,化身鯤鵬,其翼千里……”
衛恆呆呆的看著楊靈心,半天之後,他又看了看譚真,苦笑著說道“靈心,你在說什麼呀?”
楊靈心眨著眼睛,嬌憨的說道“這是軒轅家典之上的內容。嘻嘻,我在師門學藝的時候,曾聽血風姐姐她們說過。只是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軒轅家典?”衛恆心中突然一驚,軒轅海那孤絕的身姿在剎那間彷彿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十萬大山一戰,衛恆與軒轅海不分伯仲,但是軒轅家族那高絕的武力令他吃驚不小。而且楊靈心在閃族所表現出來的五行之術,也是萬分玄妙,這樣的一個家族存在炎黃大陸,勢必會影響到帝國的安危。想到這裡,衛恆看了一眼譚真,譚真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靈心,你還記得當時他們是怎麼說此事的嗎?”衛恆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
楊靈心歪著頭,想了半天,突然一笑,“嗯,我記得當時血風姐姐她們說金翅非人間凡人,本是天界神將。神魔之戰,被天帝誤傷,心懷怨恨,墮入塵間。當金翅現身之時,就是天帝降臨人間之日。嘻嘻,皇帝哥哥,天帝是什麼樣子?”
衛恆呆呆的看著楊靈心,突然間笑道“靈心,你剛纔說得是什麼東西呀”
“我不知道,這是當時血風姐姐她們告訴我的,我也不清楚。”楊靈心模棱兩可的說道。
衛恆扭頭看了看譚真三人,只見三人也是一臉苦笑之色。好半天,譚真低聲說道“皇上,靈心剛纔所說的,是當年文聖樑秋留下的神典之上的話語。嗯,這個應該是類似於神話之類的傳說。”
衛恆苦著臉,撓了撓頭,沉聲說道“嗯,這樣,真姐,你命令內監府按照這個神話查。另外,將金翅傳說的事情,刻在宗人府警示殿的牆壁之上。凡朕子孫,不得忘記”
譚真三人臉一紅,但是還是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衛恆長出一口氣,彷彿是低聲呢喃一般的自語道“金翅,金翅,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
“皇上,江南王楊陀已經抵達十里長亭”就在衛恆苦惱的自言自語之時,吳有德突然在金輦外低聲的稟報道。
衛恆一怔,立刻回過了心神,沉聲說道“奏樂”
“遵旨”吳有德恭聲的應道,緊跟著鼓號齊鳴,迎賓曲歡快的節奏在天空中迴盪。
“皇上,楊陀是一個待罪之臣,你爲何這樣隆重的迎接他?”譚真突然間開口問道。
衛恆笑了笑,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楊陀是同父皇一同起兵反抗暴政的豪士,也是我帝國的棟樑之材。這麼多年來,他鎮守江南,頗有些功勞。朕做爲他的晚輩,今後還需要他的幫助,如此迎接,也不足爲怪”
“皇上,你這是官面上的話”飄雪突然間噗嗤一聲笑道。
衛恆臉上帶著笑容,看著飄雪,低聲說道“你也知道,那還問?”說著,他看著譚真三女,沉聲說道“江南雖然已經投降,但是楊陀門生依舊很多。他在江南的威信,是你們不可想象的。你看我數十萬大軍兵臨江南,卻比不上他楊陀一句話有用。哼,這樣的一個人,就算他是待罪之臣,也不可有半點的小視。如今江南初定,尚需一些時日穩定,此事朝廷的官員不宜派遣,還是讓那些熟悉江南事物的官員打理。呵呵,如果這樣,那麼朕就必須對楊陀以師禮待之”
譚真三女輕輕點頭,臉上露出了了悟的神情。
“好了,隨朕一同去迎接楊陀”衛恆說完,拉著楊靈心的手,大步走出了金輦。譚真三女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官道的盡頭,一行車馬緩緩的接近東華門。
衛恆嘴角微微一翹,一旁的吳有德立刻高聲大喝“百官請應江南王王駕”
鼓樂之聲更大,百官同時躬身垂,站立兩旁,山呼海嘯一般的大聲說道“恭迎江南王”
車馬在百米之外驟然停止。楊陀在李蘭子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出了車子。數年不見,楊陀已經沒有了當初衛恆在駐馬關外相見的英氣。蒼白的須給人一種遲暮的感覺,他走下車馬,緩緩的走動兩步,在衛恆身前十丈之外停下腳步。
撲通一聲,楊陀雙膝跪地,跪行數步之後,叩顫聲說道“罪臣楊陀,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恆緊走兩步,連忙來到楊陀身前,雙手攙扶楊陀。無意間,衛恆的手與李蘭子的手相觸。他不由得向李蘭子看去。
依舊是那副媚行煙視的模樣,依舊是流露著動人的風姿,只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中彷彿在告訴衛恆,“放心,楊陀我會幫你看好的”
衛恆笑了,輕輕的在李蘭子的手上一握,然後瞬間分開。他攙起了楊陀,而李蘭子卻順勢向後退去,臉上露出一種滿足的笑容。
“李護法,你笑得很騷呀,什麼事情這麼高興?”站在她身旁的莫青子突然間壓低聲音問道。
李蘭子臉一紅,眼波流轉,瞪了莫青子一眼,低聲說道“你管?反正不是對你笑”
莫青子嘿嘿的笑了,撓了撓頭,他臉上又恢復了沉肅的表情。
衛恆拉著楊陀的手,上下打量半晌,突然間低聲的說道“老王爺,你受苦了”
楊陀聽了衛恆的話,頓時老淚縱橫,顫聲說道“皇上,都是老臣教子無方,才累得皇上如此費心。老臣這是最有應得呀“
“王爺,你這是什麼話?這麼多年來,朕多虧了你的幫助,纔能有今天的局面。朕心裡一直感謝著。老王爺是和父皇一輩的老人,也是朕的父輩,過去的事情,我們就當沒有生過”
“皇上,你……唉,老臣是個待罪之臣,皇上不殺,老臣已經感激萬分,何必要擺這麼大的排場,老臣受不起呀”楊陀目光越過衛恆的身體,掃了一眼垂站立兩旁的百官,低聲說道。
“老王爺,你這就錯了,呵呵,朕還有許多事情要老王爺幫忙。朕新建政事堂,這輔大臣之位,非老王爺莫屬呵呵,我們不要再說了,朕在金殿上已經擺下了酒宴,今日百官迎接王爺,同祝我帝國千秋萬世”說著,衛恆笑著扶著楊陀,大步走上了金輦。
“起駕”吳有德高聲的喝道。
金輦在鼓樂聲中,緩緩的移動了……
金殿酒宴一直到深夜才結束。衛恆送走了楊陀,帶著一絲醉意走進了乾寧宮的御房。卻意外的看到譚真三女都神色肅穆的在房中坐著。
衛恆呵呵的笑道“這麼晚了,你們怎麼沒有休息?呵呵,沒有想到楊陀如此年齡,又遭受這麼多的事情,竟然如此能放的開。連德麻和昆達爾燦都拼不過他的酒量。”說著,他走到桌之後坐下,看著三女,臉色一肅,沉聲說道“有什麼事,說”
譚真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皇上,剛纔接到了宣凌宇戰報,說太后已經起駕前來京師,鸞駕前哨在三日前已經過了蘭婆江”
“當真”衛恆呼的一下站起身來,看著譚真,吃驚的問道。
譚真點了點頭,飄雪插口說道“方大叔剛纔派人前來告訴皇上,他已經離京前往迎接太后鸞駕。他讓臣妾轉告皇上,十二月一日,請皇上在天門關外,迎接太后”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衛恆激動的連聲說道,說著,他眼中竟不由自主的流下兩行清淚,他低聲說道“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朕實現了當年對母后的諾言,母后可以返京了”
“皇上”譚真三女自然能明白衛恆此時的心境,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看著衛恆,低聲的說道。
衛恆擺了擺手,笑嘻嘻的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沉聲說道“朕沒有事情,呵呵,朕沒有事情。朕只是想到母后要來,高興的要緊,呵呵……”
譚真三人默默的坐下,看著衛恆,半晌沒有說話。
衛恆閉上眼睛,將激動的心情平息下來,而後一笑,看著三女低聲問道“好了,朕沒有事情了。通知吳有德,讓他準備儀仗,朕三日後啓程”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摺,翻開了,剛要看下去,卻現譚真三女依舊神色凝重的看著自己。不由得一笑,低聲的問道“怎麼還有事情嗎?”
譚真咬著下嘴脣,沉吟了半晌,這才大著膽子問道“皇上,臣妾斗膽,想要請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幾位王爺。昨日臣妾去宗人府看了,十五王爺說請皇上給他們一個痛快”
衛恆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奏摺,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敲擊不停。好半天,他擡起頭看著譚真三人,沉聲問道“你們怎麼說?”
聽出了衛恆話語中不快之意,譚真看了一眼飄雪和顏柔兒,低聲說道“臣妾以爲皇上應該饒恕了幾位王爺”
“不行”衛恆呼的一下站起來,繞過桌,在房內來回的走動著。他面孔通紅,語氣中帶著怒意,沉聲說道“誰都可以饒了,就是他們幾個不能饒”
“爲什麼?難道就是因爲他們殺死了莫言?”譚真也呼的一下站起身來,大聲的問道。
衛恆的臉更紅了,他突然間暴怒的吼道“住嘴”緊接著,一股陰冷的殺氣驟然從他的身體爆,他指著譚真,怒聲說道“難道你的父親不也是死在他們的手中?”
“不錯,父親是死在他們手中,但是臣妾和家兄說過,兩國交兵,死傷難免,這不能怪他們。要怪,就怪這皇位,怪你們都是皇子”
“譚真,你太放肆了”衛恆怒聲的喝道。
“臣妾是放肆了,臣妾今天冒死也要把話說出來。家兄和臣妾在這世上,只有父親一個親人,父親死在他們手中,我們也恨他們,但是我們不怪他們。可是皇上呢,爲了莫言一人,竟然不顧手足之情,難道這就是一代令君的做爲?皇上,你想過沒有,太后將臨,你殺了幾位王爺,太后又會怎麼想?百官又會怎麼想?天下的臣民又會怎麼想?他們會說,皇上是一個只顧著女人,而忘記手足之情的昏君”
譚真的話,令飄雪和顏柔兒兩人嚇得嘴脣慘白,呆呆的看著她,不敢開口。衛恆的胸膛急劇的起伏著,他的面孔抽搐不停,看著譚真,他半天沒有說道。
緩緩的走回桌後面,衛恆坐在大椅上,好半天擡起頭看著譚真,低聲說道“真姐,你說的不錯,朕不能讓天下人唾罵,不能讓父皇傷心”
“那幾位王爺……”譚真緊緊的追問道。
衛恆擺了擺手,低聲說道“真姐,讓朕想想。朕可以保證,在見到母后之前,朕不會妄動。好嗎?真姐,給朕一些時間?!?
譚真長出了一口氣,她知道,其實衛恆已經在向她保證,衛義等人不會有危險,她不由得放下心來。
剛要躬身請罪,突然間,從房外傳來吳有德的聲音,“皇上,大瑤關守將衛瑨在午門外求見,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向皇上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