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心知,人與人的交往是講緣分的。既然云堇對章巍的印象并不好,若勉強讓他們結(jié)交,恐怕只會弄巧成拙。因此她只是說了句:看來傳言畢竟只是傳言,便放下了這個話題。
云堇有許多的話想說,卻又覺得無從說起,畢竟他們不是親姐弟。不多會兒,云惜柔來了,他只能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語。
云惜柔雖一直由鞠萍等丫鬟監(jiān)視著,但她已從許惠那邊得知云堇和許綸出過門,拿了不少東西回府。進了云居雁的屋子,她看到兩杯茶在同一張茶幾上,心中冷哼:看起來他們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都能這樣面對面坐著說話了。她心中雖不屑,但面上絲毫不顯,依然笑盈盈地給云居雁行禮,關(guān)切地詢問她的病情。
三人大約說了一盞茶時間的閑話,許氏與云平昭回來了,隨即丫鬟來通知他們,晚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因云居雁需要忌口,魯氏命人把她的晚飯送了過來,其他人自是出去吃飯。
一勺一勺吃著淡而無味的白粥,云居雁的心思飛得很遠。她知道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力補救,因自己突然生病可能引發(fā)的不良后果,以及弄清楚章巍的背景。就算無法促成他和云雨桐的婚事,至少也要讓他欠云家一個人情。
她逼迫自己思量應(yīng)對之策,可大腦卻不由自主地想著沈君昊和春風(fēng)樓。她原本以為他只是假裝紈绔。可云堇的欲言又止,父親的故意隱瞞都在預(yù)示著截然不同的答案。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現(xiàn)代的五年,她無時無刻不被寂寞包圍著,因為她不是那個時代的人。如今她知道了此刻的自己才是最寂寞的。因為那些永遠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因為她連付出愛情的權(quán)力都失去了。世界上最寂寞的莫過于只能把一切的感情深埋心底。
云居雁強迫自己專心吃飯,可一想到沈君昊對自己的抗拒,晶瑩的淚水滴落在了白瓷小碗內(nèi)。
“姑娘,您怎么了?”玉鎖關(guān)切地問。玉瑤的目光亦停留在了主子臉上。
云居雁搖搖頭,擦去臉上的淚痕,淡淡地說了一句:“只是覺得自己病得太不是時候
。”之后她命人撤了餐具,讓丫鬟們下去吃飯,自稱要一個人靜一靜。
玉瑤、玉鎖不好違逆她的話,匆匆吃了幾口飯回到房間。就見主子正坐在椅子上看書,神情閑適而淡然,并無絲毫不妥。
玉瑤原本想靜靜退出去,可玉鎖先她一步上前,對著云居雁說道:“姑娘。晚上看書傷眼睛,再說您的病才稍好一些。”
“恩。”云居雁點點頭,欲把書冊交到了玉鎖手中。抬頭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你有話對我說?”
玉鎖把書冊塞給玉瑤,眼巴巴地看著云居雁,懇切地說:“姑娘。離二姑娘成親的日子不過一個多月了……”
“你想習(xí)嬤嬤了?”云居雁笑問,暗暗揣摩著她的意圖。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她不知道此刻的玉鎖對許弘文有多少感情,會不會已經(jīng)起了背叛她的心思。其實玉鎖已經(jīng)到了適婚年齡,她大可以把她婚配。但在云居雁心中,玉鎖與云雨桐是不同的,她無法把玉鎖前世所做一筆勾銷。
玉鎖是鼓足了勇氣才敢開口的。她小心翼翼地說:“姑娘,您與二姑娘怎么說都是姐妹,她又快成親了,不管怎么樣,您都應(yīng)該親自給她買個東西添妝,畢竟這里是京城。”
這是慫恿我出門?云居雁打量著玉鎖。她并沒忘記許弘文已經(jīng)回到京城了。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難道還不死心?
“姑娘,很多事情外人不知道。他們只道二姑娘是嫁了姑娘的表兄……”
“別在這里胡說!緯少爺,綸少爺才是姑娘的表兄。”玉瑤打斷了玉鎖。責(zé)備道:“再說姑娘正病著,其他的事自有夫人處置,不需姑娘費神。”
玉鎖聞言,表情微僵。云居雁心知事情不簡單,但此刻也只能提醒自己稍稍注意著玉鎖,沒有多說什么。
很快許氏回來了,告訴云居雁,她已經(jīng)讓人拿了五十兩銀子給云堇,緊接著又低聲抱怨:“雖然五十兩銀子不算什么,但既然給了,為何要故意瞞著你父親?”
“母親,不是讓您特意瞞著父親
。正因為五十兩銀子對您而言不算什么,因此您去告訴父親,與父親從別處聽到是不同的。”
“囡囡,你何時學(xué)會這些彎彎繞繞的?”許氏驚訝地看著女兒,仿佛一下子不認識她了一般。
夫妻間應(yīng)該耍心機嗎?云居雁不知道確切答案,她只知道若想徹底杜絕父親納妾的可能,必須讓父母的感情升溫。想著前世的母親虛弱、憤懣的神情,她堅定地搖搖頭,說道:“母親,這不是什么彎彎繞繞,也不是讓您對父親耍小心思。二弟如今是您和父親的兒子,以后你們要靠他養(yǎng)老……”見許氏想反駁,她壓住她的手,繼續(xù)說道:“我知道您有銀子,不怕沒服侍的人,可銀子和人畢竟是不同的。這些日子我與二弟走得近了,知道了祖父、和父親并沒選錯人。他并不是不識好歹的。”
許氏對女兒的話不以為意。她知道云堇在書院私見親生父母的事。若不是女兒開口,她又生著病,而五十兩也不是大數(shù)目,她是絕不會拿銀子給一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的。
云居雁知道母親沒有聽進去,心中也明白鞠萍畢竟是母親的心腹。云堇在六藝書院的事母親肯定是知道的。在她妥善處置了云堇的父母前,對母親說什么都不過是一句空話。她略略頓了頓,接著說道:“另一方面,不管二弟如何,他畢竟是父親選的。母親為二弟想得周到,父親自然是高興的。母親難道不想哄父親開心嗎?”
“什么哄不哄的。”許氏低聲斥責(zé),卻也沒有反駁女兒的話。在她看來,她們不說,丈夫壓根就不會知道。不過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依了女兒的意思便是,沒什么好爭的。眼見著女兒的身體還未完全好,大夫又說她一下子就病倒了,是平日里思慮太重,便叮囑她好好休息,不要東想西想,也不要太過擔(dān)心,無論有什么事,都有她和云平昭。
云居雁一一應(yīng)了,又對許氏說:“母親,既然已經(jīng)耽擱了回家的時間,祖父那邊也派人去說了,不如我們在京城多留幾日,請舅母帶我們?nèi)デ鍍舻木茦遣杷磷!彼朐陔x京前見一見沈君昊的繼母及三妹,親自向她們道歉。
這幾日沈君昊依舊悄無聲息,許氏心中不滿。她本來不想做那個人主動的人,好似是他們巴著沈家一般。可想到女兒入了沈家門,就是沈家的媳婦,到時薛氏只要動動嘴,就能折騰女兒,便應(yīng)下了。至于具體的細節(jié),只說她與魯氏商量之后再安排。
魯氏早就想與薛氏一見,上次若不是被許氏氣得,她已經(jīng)開口了
。這次許氏主動提出,她驚訝之余馬上就應(yīng)下了,建議許氏不用做得太刻意,先親筆寫一封信,對前幾日的事致歉,再送上小東西當(dāng)回禮。至于何時見面,等哪一天她打聽到薛氏去了陪嫁的綢緞鋪子,她們便“湊巧”去買綢緞。
許氏見魯氏對薛氏開的綢緞鋪子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薛氏大致的行蹤,心中甚是不滿。要知道前幾天她才問過魯氏,可那時候魯氏什么都沒說,甚至還隱晦地抱怨了一通。不過此刻即便她再不高興,也知道她還要靠魯氏才能知道薛氏去鋪子的時間,因此只能忍下了。
魯氏把許氏的表情看得分明。她沒有刻意遮掩,就是故意讓許氏知道的。
許氏到了云居雁那里,當(dāng)然是馬上就抱怨起了魯氏的行為。云居雁默默聽著。前世她與母親一樣看不起魯氏,自她嫁了許弘文之后幾乎與啟昌侯府?dāng)嗔送鶃怼Q巯卖斒显敢獬鲋饕鈳兔Γ妥C明前世的她是錯的。
許氏看女兒悶聲不響,以為她是替自己不值,勸道:“囡囡,你不用替母親難過,為了你,我做什么都不會覺得委屈的。”
一瞬間,云居雁的眼淚涌上了眼眶。
“快別哭。她如今的刁難,我們終有一日能還回去的。”
“不是的,母親。”云居雁急忙搖頭,“我的眼淚是因為母親的無私,世上再也尋不到比母親對我更好的人了……”
“說的什么傻話。母親不為了你,還能為了什么?”
“恩。”云居雁一邊點頭,一邊擦眼淚,止了淚水后又說:“雖然舅母說回禮送些小東西就行了,但總要挑別人喜歡的,不如明日我們一起去找舅母商議一下。”
“不過是送些尋常的物件,隨意挑兩件值錢的,不失禮就行了。”許氏回答。她一向不耐煩為了一份禮物絞盡腦汁。
云居雁并不與許氏爭辯,只說還是問過魯氏比較妥當(dāng)。許氏本來不以為意,總覺得女兒變得太過小心翼翼。當(dāng)天晚上,云平昭與許氏說起她給了云堇五十兩銀子的事。他的話雖說得平常,但許氏看得出他是極高興的。
第二天,許氏與云居雁一起去找了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