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拿起竹簫,試了試音便放下了。她很累,根本沒有吹簫的心情,但她還不能回屋休息,她在等鞠萍。
找了一個石凳坐下,她把竹簫放在了桌上。她的行李中有一只帶鎖的匣子,匣子里是那支燙手的鳳簫。她不敢把她留在家中,怕被人發現。她努力想記起送簫的人,結果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一陣晚風吹過,雖是夏日,她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姑娘,您想問什么,不如交代了奴婢,讓奴婢在這里等著鞠萍姐姐。”玉瑤小聲建議。她看到了主子幾乎搖搖欲墜的身體。
云居雁搖搖頭。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生病。明天她將見到沈君昊的繼母及庶妹。她不希望她們覺得她失禮、拿喬,她更想知道她們是怎么樣的人。
不多會兒,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鞠萍走到了云居雁身前。她行了禮,抱歉地說:“姑娘,奴婢等六姑娘睡下了,才敢過來……”
“不礙事的。”云居雁打斷了她,直接問道:“今日六妹都做了些什么?”
“早飯過后,除了向舅夫人請安,六姑娘就一直在表姑娘房中。午飯后她們一起小睡了一會兒,然后去了舅夫人那邊,直至老爺、夫人回府。”
這是想拉攏,還是利用?云居雁暗自思量,接著又問:“你有沒有聽到六妹和惠表妹說了些什么?”
鞠萍搖頭答道:“惠姑娘沒有讓丫鬟在屋內伺候,所以六姑娘也把奴婢們趕了出來。不過奴婢一直在廊下候著,雖然不能聽得十分清楚,但大體聽來只是一些關于針織女紅的閑話。”
云居雁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鞠萍小心伺候著,莫要讓云惜柔離了她的眼。
鞠萍自是應下不提。云居雁回到屋子,喝下熱茶,又命人打了熱水泡腳,希望能緩解身體的不適。她躺下后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間居然做起了噩夢。若不是玉瑤擔心主子,一直警醒著,聽到呻吟馬上起身,恐怕云居雁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睜開眼睛。見那個三頭六臂的怪物變成了一臉焦急的玉瑤,云居雁重重喘了一口氣。感覺到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她知道自己的中衣已經全部汗濕了。畢竟是在別人家做客,云居雁不想驚動府里的人,只是讓玉瑤拿了干毛巾給她。之后又換了干凈的衣裳。
再次躺下,她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發冷。強忍著不適至天亮。才發現自己燒得坐不起身了。
請大夫,開方子,煎藥,魯氏、許氏等人一直忙到辰時。云居雁喝了藥,昏昏沉沉睡下。她們才想起沈君昊的繼母薛氏即將到訪。
巳時,薛氏如約而至,只帶著沈家三姑娘沈蓉。不見云居雁在二門相迎,薛氏的臉上并無絲毫的意外,就連沈蓉也只是靜靜跟著繼母。直至許氏替云居雁告罪,告訴她們女兒昨夜突然染了風寒,薛氏立馬換上了關切的表情,細細詢問著,一副恨不得前去探望的態度。
許氏、魯氏等人也知道,前一天才進宮謝恩的人。又去了茶館飲茶,一夜間突然生病了,委實讓人難以相信。可薛氏是云居雁的長輩。斷沒有讓初次見面的未來婆婆給媳婦探病的道理。
薛氏大約坐了小半個時辰,留下了原本準備親手交給云居雁的見面禮。稱府中有事,欲告辭離去。魯氏急忙說午飯已經備下,開口留她吃飯,被她婉言拒絕了。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沈蓉突然說,想去探望云居雁。魯氏看向許氏,許氏欲點頭,卻被薛氏搶先拒絕了,之后又向魯氏、許氏告罪,稱沈蓉這是添亂,是她沒有教育好女兒。
許氏聽著十分不是滋味。待薛氏與沈蓉離開,她忍不住咕噥:“囡囡是真的燒得下不了床,她那態度,好似我們騙她一般。”
魯氏與薛氏不過是點頭之交,不好多做評論,與許氏的感情也不算好,只能安慰許氏:“她只要去外面稍稍打聽就能知道居雁是真的病了。”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就怕薛氏故意不去打聽,明里暗里告訴別人,她做足了禮數,親自上門,云居雁卻故意避而不見。
許氏擔心著女兒,壓根沒多想,辭了魯氏就回小院查看女兒的病情。見云居雁睡得極不安穩,滿頭是汗,她接了玉瑤手中的帕子,坐在床邊為她細細擦拭著。
中午時分,云平昭回來探視女兒,看她依舊昏睡著,與許氏去了外間,壓低聲音說:“聽慎之的意思,薛氏自嫁入沈家,素有賢名。你今日見她,覺得如何?”
“禮數是做得很足,但……”許氏擔憂地皺起眉頭。每個做媳婦的都知道,只有熬成婆的那天,才是自己的出頭之日。而云居雁與薛氏這種繼母與長子媳婦的關系,更是難處理。最讓許氏擔心的,薛氏的年紀與云居雁差不了多少,而沈蓉更是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樣。
云平昭看許氏的樣子,心中愈加擔心。照理說,云沈兩家剛定親,沈君昊作為未來女婿,前天即便沒有去城外相迎,也該在第一時間登門請安。可今日已經是他們到京的第三天了,沈君昊不止不見人影,還讓他聽了不少流言,有關于翩翩的,有關春風樓的。
在云平昭看來,男人都有年少輕狂時,愛慕美女也非罪大惡極的事,但正室未進門就盤算著養外室,為免太過了。他知道自己若把這事告訴妻子,以她的脾氣,說不定會找上沈倫。可看沈倫的態度,對婚事依舊是不滿的,說不定即便知道了,也不會理會,甚至還會覺得他們多管閑事。
“我真不明白,居雁為何一夕間堅持要嫁沈君昊。”云平昭低聲咕噥。
就這個問題,許氏問過女兒無數次,得到的答案似是而非。她壓著聲音說:“現在說這個還有什么意思,眼下最重要的,趁著我們人在京城,暗暗打聽一下沈家到底是什么情況。”
云平昭一直知道女兒和妻子一樣,都是直脾氣。他最怕的也是沈家這樣的大家族,女兒嫁進去之后,被誰陷害了都不知道。一個女子,有丈夫護著還好些,偏偏沈君昊又是那樣的態度。如今他唯一希望的,父親指派的兩個嬤嬤,能在以后的日子盡量教導云居雁。
夫妻倆悄聲說著話,不多會兒魯氏來探望云居雁,詢問是不是需要請其他大夫再來把把脈。許氏見女兒雖沒有完全退燒,但病情已經穩定不少,便說等下午看看情形再說。
魯氏是見過許慎之之后才過來的。她已經知道,沈君昊迷戀舞姬于翩翩已經到了意欲金屋藏嬌的地步。丈夫讓她幫著許氏處理因云居雁突然生病,可能引發的后遺癥,同時讓云居雁對于翩翩的存在有個心理準備,必要的時候稍稍引導她一下。
說真心話,魯氏一點都不想參與這兩件事。她自覺能夠體體面面接待云平昭一家,盡心照顧他們在府中的生活,她已經算仁至義盡,十分識大體了。
當年,公公、婆婆偏心親生女兒,她能理解他們的愛女之心。可許氏的態度呢?她有把她當大嫂嗎?有尊重過她嗎?自從她進了許家的門,逢年過節她都悉心準備節禮,哪怕只是得了什么稀罕果蔬,也會記得往永州送一份。可這個小姑呢?她是沒有忘記過回禮,也知道在眾人生日的時候送上賀禮,可她備的東西,讓人一眼就知道要么不是她經手的,要么就是她從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如果她是想疏遠他們一家,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只要她有什么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們,活似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幫她,活似丈夫從過繼那天開始就欠了她一般。
魯氏心中不滿,但許慎之已經開口了,她不好違逆,對著許氏說:“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和妹夫也有好幾年沒來京城了,這次不如等居雁徹底好了再回永州……”
許氏憂心女兒的事,也不等魯氏說完便打斷了她,言道:“過些日子就是她二妹的婚期,我們怎么著都要盡快回去。大嫂,你久在京城,可認識什么人知道沈家底細的?”
魯氏知道云夢雙的婚期。她本意只是想說,等過幾日云居雁的身體好了,他們借個什么理由請了薛氏,由云居雁親自解釋一下。可被許氏這么一通搶白,又聽她開口就是讓她打聽別人家的私隱,頓時有些不快,搖頭說道:“你不是不知道,薛氏嫁至沈家時間不長,又素來低調,我又是不善與人交際的……”
“你在京城這么些年,多多少少總是知道一些的吧?”心急的許氏再次打斷了她。
魯氏看著小姑,笑了笑,為難地說:“我知道的,都讓你大哥告訴你們了。再說,在這之前,你們從未讓我們幫著留心沈家。在你寫信給你大哥之前,我們可一點都不知道你們的打算。”
額,有一個錯誤,沈平浩應該是沈君昊的二弟才是,明日我會修正這個錯誤。另外沈平浩這個名字讓我在打字的時候與云平昭有些錯亂,所以會把“沈平浩”改成“沈君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