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喊救命的時候,身體卻被人適時的從水下托起,她嗆咳著喘息著,用了很長時間才平息下來,手指的異樣觸感讓她驚詫,仔細一看,她雙手抱牢的正是男人健美赤裸的胳膊,再往上看,是他!
那雙黑眸純澈透明,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肌膚相親,卻像是與她存在一段無法跨越的陰陽兩世,又似與她隔絕著三千里河山,只冷眼凝睇,無心分辨。
她尷尬的低頭拂去了沾在臉上和脖子上的發絲。
閻申越這才邁步往岸上走去,動作毫不溫柔的將她扔到池邊,轉身的時候,唐暖在后面叫住了他,“他身體剛恢復了一些,而且才三歲多一些,你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那里,萬一掉進去怎么辦?”
他止住了腳步,回頭面無表情的看過來……
對面的女人一臉質問的氣憤表情,小小的拳頭也握得緊緊的,猶如一只護犢的小獸,明明自身難保卻還要逞強,他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淡淡的瞄了兩眼四周,唐暖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站在泳池四周的傭人們,每個方位均勻分布,不下十個,這樣的安全保衛措施,顯然,她的擔心是完全多余的。
臉再次尷尬的熱了起來,她低頭不語了。
“媽咪,媽咪過來玩,好好玩啊……”小豆豆笑得咯咯的,純真的笑臉讓唐暖心底一軟。
接過一旁傭人遞過來的毛巾,她匆匆的把頭發和衣服擦了一下,就伸手向著自己的兒子,“豆豆,很晚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小家伙眨眨眼睛,歪頭想了一會兒,樂不思蜀摸摸屁股下面這個軟軟的墊子,意猶未盡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乖,來媽咪這里。”
“可是……豆豆還想玩呢!”
“以后再來好不好?”唐暖柔聲哄他。
“好……吧。”非常不情愿的點頭答應了。
一直沉默的周素衡上前一步,“小暖。”
“阿姨,你放心,我以后會經常帶豆豆過來的。”唐暖唯恐對方提什么讓她為難的要求,趕緊把話說明白了。
周素衡還要再說什么,卻被閻申越打斷了,“豆豆以后都要住在這里!”語氣決絕武斷,絲毫不給她一點猶豫的機會!
唐暖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周素衡趕緊從中調停,“申越,給她時間考慮考慮,豆豆跟著小暖這么久,一下子分開……”
“媽,這沒什么好考慮的,豆豆姓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閻申越游到豆豆身邊,一只手就將兒子抱過來,用浴巾裹了交給她,看著自家孫兒紅撲撲的臉頰,周素衡笑得嘴巴也合不攏了,誘哄著,“去沖個澡,一會兒咱們就去吃晚飯,好不好?”
“好。”豆豆滿口答應,又回頭招呼自己的媽咪,“媽咪,我去洗澡了。”
“呃……”猛然反應過來的唐暖應了一聲,忍了忍又要涌出來的淚水,就要起身跟過去,卻被走過來的閻申越擋在了前面,回頭沖別人交待了一句,“都出去。”
幾秒鐘而已,所有人都無聲無息的退出,本來溫度適宜的空間卻被來自于他身上的冷意充斥,黏在身上的衣服也變得濕涼膩人,唐暖緊張得不知所措,她一步步的后退,他一步步的逼近,他冷然無情的眼眸猶如在說,他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她喜歡玩火就等著自焚。
背部抵觸到背后冰硬的墻面,他驀然掐住她的脖頸,帶著殘忍冷酷的笑,看她無力的承受,“白血病,同胞骨髓移植,哈,唐暖,我真是小瞧了你!”
對于沒有照顧好豆豆,她本來就已經懊悔得要死了,現在被他一責備,更是愧疚萬分又有一些委屈,“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可是,他的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我……”
“他底子不好是為什么?”
一句話,讓唐暖停止了所有掙扎的動作,“你!”
她震驚于他知道的內幕,他竟然把她的過去也調查得這么清楚!
“怎么,不敢說了?”冷酷到了極點的反問幾乎讓她澘然淚下,她被勒得喘不過氣,只在耳際聽到他恨極的斥責,“精神抑郁,酗酒,自殺,這些都是你在懷孕前期做過的事情,是不是?你夠瘋狂的!”
那些不堪的過去,再次在她眼前晃過,心里好痛,痛得她忍不住苦叫,耳朵中收進他的說話,意識卻被他句句狠厲的言辭給撕扯得全然渙散,兩手頹喪的垂在身體兩側,她強忍得額上滲出了汗,低聲悲鳴,“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是你強了我,你讓我懷孕,我才十八歲,你毀了我,我不得不中途休學,不得不離開朋友們……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差點瘋掉,我想麻醉自己,我想忘掉苦痛,是你,你毀了我的一切!”
她泣不成聲的指控讓他身體幾不可察的一怔,手下的力道也放松了不少。
任淚水把她的眼睛遮掩,她收斂了所有對他的埋怨,會心的一笑,“后來,豆豆的出生改變了一切,我終于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可是,他突然生病,我該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我不能失去他……”
門口有一個聲音打斷了這一幕,“少爺。”
“滾!”低低的吼聲。
外面靜默了一會兒,音質有些顫抖,“張老醫生過來了,他在會客室等你。”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放開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女人,任她倒在地板上悶悶的咳嗽,他走出去,吩咐門外的人,“帶她去換衣服。”
重新被人領到先前她休憩的那個臥室,換上了一身清爽的綠色運動服,面鏡中的唐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亭亭玉立的高中生,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青澀和嬌嫩,貞雅嫻靜又恬淡清純的外表下散發著遠離塵俗的幽然韻味。
衣服有些偏大,不過她早已沒有這個心思去在意。
處于孤立無援境地的唐暖,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無力又失落的感覺將她徹底淹沒,習慣性的摸出身上的手機,打開之后才發現,剛才的落水已經直接導致了黑屏,任她怎么按都開啟不了,為什么?為什么都要跟她作對?
身體順著床沿緩緩滑落,她癱坐在地板上,心口被滿腹的牢騷和怨意堵塞著,郁結之氣糾結著升騰著,她拼命的壓抑著,無聲的抽泣著,最后再也無法隱忍,一個揚手,將手機砸在對面的墻根處,碎片四散迸裂,猶如她快要分崩離析的心臟。
兀自低頭默默的看著地板上被自己眼淚暈開的痕跡,兩只穿著藍色脫鞋的腳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一只手機伸到她面前,捏著手機的那只手,修長干凈,不染纖塵,她記得,是閻申越的。
詫異的抬頭,睫毛掩蓋下那雙盈滿淚水的雙眸始終無法將他看清,她狼狽的抹去眼淚,伸手接了過來,快速的撥了出去,聽到爸爸那熟悉的聲音時,她終于放聲哭了,“爸爸。”
“小暖?你這是怎么了?”
“爸爸,他們……閻家把豆豆帶走了。”
“小暖,你先不要哭,小暖……”
“我好害怕,我……”手機猛地被人奪走,唐暖受到驚嚇的抬頭,他……還在這里?
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閻申越沒好氣的將床上的紙巾扔到她懷里,很禮貌的跟對方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是閻申越。”
“你好,唉,我就知道這一天會來的。”
“您不用擔心,閻家是不會欺負唐暖的,我會把事情解決好的。”
“我理解你們想要回兒子的心情,可是,豆豆是你們的,也是小暖和我們的,小暖為豆豆付出了所有心血,所以,一遇到豆豆的事情她就緊張,你們不要對她太強硬了,她……還是個孩子。”對方說這話的語氣是無奈又憐惜的。
閻申越低頭看了一眼一邊抽泣一邊抱著紙巾擦淚的女孩兒,還真是個孩子呢!之前要求做他情婦的勇氣跑到哪兒去了?他沉聲向對方承諾,“叔叔,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豆豆的病,我想,她需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如果你們不放心她,可以一起搬過來住。”
對方嘆氣拒絕了他的好意,聲音里帶著滄桑和勞累,“不用了,小暖她媽媽生病了,拜托你幫我照顧好她們母子兩人吧!”
“沒問題,叔叔再見。”
從容淡定的掛掉電話,將號碼存到電話簿里面,署名的時候,他想了一會,隨即打了四個字出來:小暖爸爸。
一直仰著脖子用力聽的唐暖緊張的問他,“我爸爸怎么說?”
閻申越用兩根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眉宇微擰,唇亦是抿的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與她對視了一會兒,涼薄的唇這才輕輕勾起,嘴里吐出很輕很輕的幾個字,“你確定自己成年了?”
“我……”唐暖頓然啞口無語。
“你夠了吧!今天哭了多少次?哭能解決問題嗎?不能!哭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再讓我看到你哭鼻子,就從這里給我滾出去!”她爸爸是那么理性沉著的一個男人,而身為女兒的她卻……
他兇神惡煞,無情狠絕的大聲怒吼讓唐暖低下了頭,咬了咬微顫的櫻唇,手里攥成一團的紙巾都被揉爛了,這樣的她,像柳枝一樣纖弱而楚楚可憐……她傷心到了極致!
就連父母都沒有這樣罵過她,他卻說得這么難聽而且毫不含糊!
思維被打擊得無法集中,久久的她才吐出幾句話,想要挽回自己被他踐踏得體無完膚的自尊,“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我只是控制不了情緒而已,事情來得太突然,我……”
“起來!”低沉的聲線打斷她。
唐暖這才驚覺,她竟然還坐在地板上呢,怪不得跟他說話好累,脖子仰得又酸又痛,她臉頰不爭氣的紅透了,連忙爬起來,順手撫了撫被她弄出皺褶的衣服,看他就要邁步往外走,她急忙又喊了出來,“閻申越,對于豆豆生病的事,你怎么罵我都行,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與我配合,把他的病治好。”
“配合?”玩味著這個詞,閻申越站住,冷嗤一聲,“我告訴你,唐暖,豆豆也是我的孩子,所以,對他的愛并不比你的少!過去的一切,我暫時不會與你計較,這段時間,在我們家,你最好老老實實的給我懷孕,不要再惹到我!”
“那之后呢?”
“什么?”
“豆豆好了之后,我要他!你要還給我!”
又是……同樣孩子氣的話!就像是……嗯,就像是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兒一個勁地跟家長叫囂著重復著‘我要我要我要!’
他忍了忍,銳眸看向她,唇角略帶嘲弄!
他終是沒有把諷刺的話說出口,冷哼一聲,離去……
重重的關門聲,她頹然的坐在床上……
直到晚上,張老和閻申越還沒有從豆豆的臥室出來。
唐暖和周素衡共進晚餐,這里的餐廳與客廳是單獨分開的,典雅的裝修和布置都讓她耳目一新,在華麗柔和的燈光下,松香蝴蝶水晶白大理石長方形餐桌上擺放著她所不熟悉的豐盛佳肴。
周素衡拉著她落座,趁這個機會,向她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別墅復雜的格局和家里雇傭的幾個重要成員,唐暖只記住了管家和云姨,那些數不清的幫傭、園丁和司機她沒有心力去認識。
看她郁郁寡歡,周素衡不免勸誡幾句,“張老是國內外知名的醫生,一生致力于白血病的研究,所以,別的毋需再擔心了,你和申越只要努力做好各自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她意味深長的話語讓唐暖面上一紅。
“好。”低頭時桌面上剛好有一只翩翩起舞栩栩如生的蝴蝶,她伸出玉白的食指觸摸了一下,似乎只是為了確認是不是活物。
這個動作落進了周素衡眼中,慈祥的一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這里的生活很簡單,你需要什么就叫云姨準備,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就可以了。”
“知道了。”在這個一切應有盡有的閻家,她真的想不出還缺什么。
飯后,看她有些困意,周素衡就讓云姨帶她回房間休息了,不是剛才的那個客房,而是閻申越的臥室,寬闊通風的房子,淡雅的蘭色映襯得整個空間素雅而精致。
房里的擺設是典型的男子風格,很簡單卻很有品味,推開窗門外面是一個偌大的露臺,不遠處的青梗山更是郁郁蔥蔥一片綠意,空氣煞是新鮮清爽,住在這樣的地方,對豆豆的身體也是很有幫助的吧。
她深深地呼吸,想要平復連日來的沉重心情,手指撫摩著這張奢侈豪華的大床,很好,是她最愛的,原因就是睡覺的兩人各占一邊中間還有超大的空間,不會發生尷尬的碰撞和肢體摩擦,想必閻申越也是這個想法!
她洗了澡就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原意只是想瞇一會兒,稍后要去看看豆豆。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倦怠昏沉之際,聽到門被推開然后關閉,緩緩的腳步聲,衣柜打開的聲音,浴室里傳來的潺潺水聲,是他回來了嗎?困難的支起身體看了看外面完全黯沉的天色,想去看豆豆,卻又實在是疲累至極,頭觸到枕頭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等她再次有知覺的時候,整個身體已經被濃郁的男性氣息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