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林家宜全部的功夫都用在了走神上。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人體藝術素描,一個純潔生澀的美少男模特規規矩矩的坐在三腳高凳上,背后被固定上了一對白色的巨大羽翼,腰間隨意的纏繞了一條半透明的乳白色絲綢,遮住了重要位置……
他演繹的是降生凡間的天使,圣潔又良善,他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服役的靈,受差遣服侍信奉上帝的信徒,而林家宜,很顯然,她不是一個合格的信徒,她用那只纖細的手,創造了另外一個獨特的六翼天使形象,它的色調詭異陰暗,他的面容俊美卻冷漠,他展開翅膀翱翔于云端之上,腳下是熊熊地獄之火,手中執著一把長劍,凌厲的劍鋒卻是直指人間……
美術老師在她這幅畫前面駐足良久,從各個角度觀摩了幾遍,然后,看著畫畫的美人,眼神里充滿了欽佩和贊美,還有一絲不解和納悶,他說,“家宜,你的水平又進步了不少,這畫也的確不錯,不過,請告訴我,你的模特是誰?”
林家宜聚精會神的看了很久,看一眼模特,再看一眼自己的畫,始終沒有給出答案。
老師聳聳肩,走了。
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離開教室,林家宜挺直的脊背終于垮了下來,像個開小差的學生,對著自己的畫兀自出神,這幅畫的模特,是誰呢?這眉毛,這眼睛,這神情,這唇角,這鼻梁……
每一處,都是他。
他是天使,是不折不扣的天使,世人都以為天使仁慈純美,平和寬厚,其實他們都錯了,天使是上帝的戰士,善戰好殺,且憎恨人類,就像他,陸劭南,沒有人敢說他不是天使,他不只是天使,他更是一個兩面天使!
兩面之間也不存在絕對的界限,正如瘋狂與正常之間不過一線之隔,就像上帝的右手是慈愛和寬恕,左手卻是狡黠和暴戾,他呢,也是如此!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存在呢?
“同學,請問你還要繼續畫嗎?”
有人在跟她說話!
恍恍惚惚,正在發愣的林家宜乍然抬頭,前方,那個美少年依然保持著天使的姿態,端正的坐在那里,等待著……
她眨眨眼,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房間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他一直在那里等她結束,唉,現在怎么還有這么敬業的模特呢?她真是愧對人家!想到這里,她慌忙站起來,拒絕了他的好意,“謝謝,不用了。”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等,我……有時間……”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而且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白皙的耳根全部通紅,林家宜看呆了,這男孩怎么像女孩子一樣容易臉紅呢?真是好奇怪哦!很想盯著多觀察一會兒,但是,良好的修養讓她微微一笑,“我已經畫好了。”
“可以給我看看嗎?”
“啊!不可以不可以!我畫得太差了,以后,以后吧……”
她手忙腳亂的將畫卷成一個軸,唯恐對方看了之后會大罵她一頓。
天使也不生氣,“沒關系。”
“謝謝你!”
“不用謝,我的榮幸!”
“那……再見!”
“再見!”
在他友好熱情的眼神中,林家宜獨自走了出來,站在廊道里,長呼一口氣,舒展了一下疲勞的肩頸,手習慣性的撫摸著腹部,腳步不由自主的走到窗邊,在不知不覺間,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此時竟然已經暮色皚皚了,昏暗的光線下,校園里顯得曖昧不明,人流也越見稀稀疏疏,晚了,也該回家去了!
轉身之際,視線范圍內突然闖進來一道熟悉的影子,挺拔俊雅,似乎已經站成了一道堅硬的雕塑,跟他身邊所依的那個大槐樹相互映襯,一個是靜物,一個安靜沉穩得堪比磐石,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顫,心里一時千回百轉,天覆地滅!從他那個角度望過來,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教室里面發生的一切!
他至少看了她一節課的時間,絕對是的!
怪不得她會畫那個詭異非常的六翼天使,原來,是他一直在這里用他的意念支使著她!
陸劭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天見兩次,還真是‘有緣’得很!
他向她揮揮手,指了指停靠在不遠處的跑車,自己率先走了進去,林家宜還沒有決定是不是要跟他面對面說話,身邊就多了幾個人,擋在了她前面,林家宜看了一眼為首的男人,好言相勸,“張叔叔,你放心吧,沒事的,你們等我一會兒就好了。”
她深知陸劭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今天如若不跟他見面,他必定會糾纏下去,而且,他的手段一個比一個激進,她真的難以預料得到他下一步會做什么,與其這樣擔驚受怕,倒不如跟他一次說個清楚,而且,他和她,也有些事情沒有完結呢。
也許是她軟綿綿的話沒有說服的功用,也許是年紀輕輕的她在這個家太沒有威嚴,擋住她去路的男人一動不動,連眼皮也沒翻一下,公式化的回答,“小姐,夫人有交代,讓您下課后立即回家,最好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很少對人發脾氣的林家宜,此時也被激怒了!
“我連自由都沒有了嗎?”
“這個……”
“我媽是讓你們專門來忤逆我的嗎?”
“不是,夫人的意思是……”
“別說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分寸的!讓開!”
面無表情的男人,被她這樣搪堵,臉上也終于也有了一絲不自在的裂痕,尷尬的退后,然后又不放心的緊隨了她幾步,不忘叮囑,“小姐,我就在您周圍,您不用擔心,一有事情我們馬上會到您身邊來,千萬別怕。”
“沒事的,他不會拿我怎樣。”
“還是小心為好。”
“我知道了。”
手剛觸到車身,車門就在里面被推開了。
她坐進來,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他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隨意的搭著,顯示出一份慵懶的貴氣,他含笑的眸子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她握緊了手里的畫卷,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你有事說事,沒事我走了。”
他淡淡的垂眸,伸手過來,欲要取走她手里的畫,卻被她背到了身后,他輕笑,“乖,拿來,給我看看。”
“不要!”她一口拒絕!
“那個奶油小生有什么好畫的?”
“奶油小生?”對,那男孩的確很白很粉嫩……
“喜歡那樣的?”
“你覺得我應該喜歡那樣的?”她張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反問他,他哈哈大笑,然后說了一句讓林家宜立即垮了臉的話,“你沒選那樣的是非常明智的,我也覺得你應該喜歡我這樣的才合情合理。”
哪有這樣的自吹自擂的男人?如果他說的是玩笑,那這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據她所知,這多半是他的真實想法,似乎,他言外之意就是,她天生就該喜歡他這樣的!于是,林家宜翻了翻白眼,干巴巴的說,“……是嗎?”
在腹中對他的人格貶低了一番,他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小家宜,你今天的表現,讓我意外得很!”
“什么……表現?”
“你剛才訓斥人的樣子,我喜歡。”
“他們總是把我當作長不大的孩子,擅自替我做決定,我討厭這樣!而且,我打小就不喜歡張叔叔這個人,他……”她嘟嘟囔囔了一大通之后,無意間抬起眼簾,一個恍惚,她這類似訴苦的抱怨有些不正常,她沒有必要跟他說這些的。
側耳傾聽的陸劭南,沒有等到她下面的內容,雖然遺憾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只送了她一句話,“你做得很好。”
眸光流轉,她開口,“對了,你手機給我看看。”
“怎么,要替你爸爸打探什么隱密的情報嗎?我這里面有很多高度機密的文件,你如果要看,我得先把你綁架回去再說,否則……”他邊這樣說邊從口袋里拿了出來,還沒打開就被林家宜伸手奪了過去,“誰要看那些無趣的東西?”
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找到了相冊,按了OK鍵,文件有些大,需要的反應時間比較長,他探頭過來一起看的時候恰好展開,林家宜一個手抖,對著里面一張張圖片大叫,“怎么有這么多!你……你什么時候偷拍的?”
“你也看到了,都是閉著眼睛的,當然是趁你睡著的時候了。”
“陸劭南,你卑鄙無恥!”
“又沒有太暴露的好不好?”
“這個是什么,我的腳?我的腿?還有這個,我的……”真是混蛋,連她自己的私房照都沒有這么限制級,他竟然!她羞憤無比的邊刪邊罵,“變態!”
“不許這樣說我!”
一聲負氣的低吼讓她大驚。
不知何時,他整個上半身已經傾壓過來,緊緊的俯視著她,林家宜沒法抬起視線來,她躲在他的陰影下面,她渾身控制不住的輕顫,不知道是誰的呼吸那么滾熱燙人,以至于她的臉頰和耳朵都像火燒……
“家宜……”
“陸劭南,你不許碰我。”
她掙扎了一下,還是抬頭與他勇敢的對視,聲音里帶著抗議的純真稚氣,嘴角那一絲倔強的線條如此的脆弱,像一頭委屈到了極點,卻還忍氣吞聲,收斂著爪子的小豹,如果他再動一動,她發誓,下一刻就會對他伸出她致命的尖牙利爪,但,他都不在乎,她肢體上的反抗遠遠不及他的力量,頂多是在他身上抓幾下癢而已,所以,他絲毫不放……
幽暗的眼神蠱惑著她,“家宜,我需要你!”
“你別再亂動,要不然他們會沖過來的!”
“那正好讓他們欣賞一出春宮圖。”
“我殺了你!”
“好好好,安靜,安靜,我不是沒做什么嗎?”
他低頭看她,她雪白的臉頰宛如散開出了一朵朵美麗的櫻花,因為憤怒,因為掙扎,柔軟的呼吸有些急切的掃在他的脖頸上,他的呼吸不知不覺間也亂了方寸,她的睫毛好長,鼻子小巧挺翹,嘴唇好紅,紅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給我……”粗啞嗓音在耳邊響起。
下一秒,唇便被他覆上。
“陸劭南,我真的會殺了你的……”如果,如果讓張叔叔他們看到這里面的一幕,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在家里立足了!
她心急如焚。
忽然,眼前一暗,他用手掌蓋住了她的視線。
他的手輕撫著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在他的掌心里顫動,如同受了傷的小夜蛾的羽翼,很快,陸劭南的指縫間,浸滿了淚水,她哭了……
“家宜,我總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里把你惹哭,你不是愛哭的女孩,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總是哭得這么傷心?”
他悠揚的嘆息讓她止住了啜泣,她微微張了下嘴,聲音梗在了喉里,烏如幽潭的眼睛里面是一團又一團的霧氣朦朧……
外面,白玉花球狀的路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
他不再言語,沉靜的眸子微微瞇起,緩緩的放開她,手握方向盤,一腳踩下油門,車子毫無預兆的飛馳而去,守在路邊的林家保鏢稍稍怔愣之后迅疾上車追來,林家宜回頭焦急的張望,“陸劭南,我要回家的!你要帶我去哪兒?你快停車啊!”
“我不允許!”
跑車像是死刑犯人亡命天涯一樣沒頭沒腦的往前闖去,呼嘯著超越了一輛又一輛車子,花花綠綠的霓虹燈越見稀少,耳邊依稀飄過一兩聲呼喚,統統的隨風逝去,她回頭,焦急的看著后面那些漸漸被甩開距離的車子,忙中無忌的揪住他的衣袖請求,“我剛才交代了,跟你聊完后我就跟他們回家去,你不要讓我失信于別人,好不好?”
“所以你就可以失信于我?”
“我什么時候失信于你?”
“你沒有等我回來!”
她一愣,原來,他還在計較著這回事,她脫離了他的掌控,顯然不是出自他的意愿,而今,他才要向她討個公道。
她說,“我以前,又沒有向你承諾過什么。”
他以為是她有負于他,豈不知,這是他個人的一廂情愿!
“我以前說的話,你都當作了耳邊風,我說過,你不許逃離我,但是你不乖,既然需要你所謂的承諾才能挽留住你,那我要你的承諾!哪怕是強求得來的承諾,哪怕只是一句空話,我今天也要讓你說出口!”
“我明白了。”她苦笑著搖頭,對的,他一直都是行動派的男人,他沒有耐心等她自己考慮成熟,他從來都喜歡用暴力來逼迫她,她以為他現在已經稍微有些改觀了,但是從現在看來,他始終是改不掉這壞毛病的!
“你明白什么!”撕掉了溫文爾雅的外衣,他忽然厲聲吼了出來,林家宜被他嚇得一愣,最初始還算融洽的氣氛,馬上江河日下,“你什么也不明白!你就是一個傻瓜,一個專門喜歡跟我玩對抗游戲的小傻瓜!”
一個急剎車。
“下車!”他命令道,然后自己先下去了。
林家宜呆滯了三秒,跟著走下來。
看著波濤洶涌的大海,林家宜傻掉了,剛才只顧著跟他爭論,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帶她來到了這不見人煙的鬼地方,轉身想往回走,卻根本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家里的保鏢估計是指望不上了,涼颼颼的海風把她凍得牙齒格格響,身后的男人像是萬惡不赦的魔鬼,一直狠狠的盯著她彷徨的身影,不!她不要做一個無用的獵物!她咬牙賭氣朝著一個認準的方向走去的時候,身體卻突然被他拖了過去。
他的動作很粗魯,他根本不去顧忌她會不會痛,重重的拉過去就將她一把甩到了又濕又涼的沙灘上,她被摔得暈頭轉向,勉強撐起身體,卻依然躲不過那滾滾而來的潮汐,等兇猛的浪潮退去,她全身已經是濕漉漉的了,口鼻也被帶著沙子的海水嗆住,咳個不停,頭發一綹一綹的披在臉上肩上,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狼狽極了,她也知道她最應該做的就是跑,往前跑,不回頭一直的跑!
他威風凜凜的俯視著她,唇角帶著獰笑……
她是逃不掉的!
修長的手指放在襯衫的扣子上面,一個一個,緩慢的解開……
他蹲下來,扯住她的領口將她揪起,又把她推倒,平攤在車身上,他的目光冷峻非常,“家宜,接下來,我就要你親口對我承諾,說你永遠都不離開我,說你永遠只屬于我一個人,說!大聲的給我說出來!不然,你知道你今晚的下場!”
他緊緊的盯著她,那種眼神讓林家宜緊張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
但是,她卻靜靜的看著他,眼神中透出悲哀的目光,淡淡的說道,“陸劭南,你真夠可憐的,你活該一個人孤獨的來孤獨的去,你生就一個赤裸裸又四處漂泊的靈魂,你沒有血肉沒有感情,你不配得到別人的關心,你也不配被人放在心里疼,就算是讓我施舍給一貧如洗的乞丐,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她將他不似人類的笑容成功的打破!
陸劭南,他從來都是談笑能用兵,山崩于前尚能面不改色,她的三言兩語,讓她見識到了從未如此憤怒的他,她讓他失控了,她惹怒了一頭雄獅,扳過她扭開的臉,他執意讓她緊盯著他的眼睛,“看著我,看著你不稀罕的這個男人,看著我是怎樣一點一點的將你從頭到腳的凌辱一遍,哈哈,真沒想到,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一個被你厭棄的人!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孤獨的人根本不需要憐憫誰,他只要索取,只要壓榨……”
‘啪’,她甩了他一巴掌。
手腕震得發痛,他的臉連側一下都沒有。
他也沒有還手,他用另外一種方式回復了她,狹長的眼危險的瞇起來,他咬上了她的大腿。
鮮血,在柔肌雪膚上像一朵朵綻放的玫瑰,訴說著妖艷……
“家宜,向我許下諾言!”
“絕不!”
“我知道你很疼,你看你,眼圈都紅透了,嘴唇也流血了,叫出來吧,叫出來會好受一些,接下來我會輕點要你,好不好?”
他誘哄著她,聲音很輕柔,動作卻很惡毒,她痛得視線模糊,指甲刺進肉里卻只感覺到微微的酥麻,吐出一口帶著血氣的呼吸,嗚咽著,“沒關系,你就放心吧,你盡管來,盡管做,盡管糟蹋我,不要顧慮我的感受,相信我,我會堅持到底的!”
陸劭南的后槽牙咬得嘎吱作響,“好,我看你究竟嘴硬到什么時候!”
話音剛落,他便傾身席卷而來……
“家宜,家宜……”
“不要這樣叫我的名字,聽著會讓人惡心!”
昏迷中,她還不忘記給他最后一擊,她不只這樣說了,她還這樣做了!
她捂著自己的喉嚨,拼命想要壓下那股洶涌澎湃的感覺,始終不能如愿!她干嘔著,口腔里酸澀的味道刺激著神經,眼淚也被逼了出來!
陸劭南的臉色更加僵硬,冷冷的看她,“惡心嗎?我讓你如此惡心嗎?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為什么你總是對我這么無情?”
他發瘋一樣,在她耳邊吼叫,“你告訴我,我到底哪里做錯了,你非要離開我,我對你哪一點不好了,你非要給我最致命的一刀!你告訴我,我可以改!不要不發一語,我會猜不透,我會狂躁不安,我會像現在這樣……家宜,家宜,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控訴,他的懊悔,他的道歉,如此的矛盾,如此的糾結!
她完全沒有聽得懂,她也沒有心力去思考。
全身的熱血似乎一下子都涌了上來,周身都熱,緊挨著他的肌膚又是冰冷的,和著刀刃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從身體各個角落傳來的疼痛卻絲絲入扣的拉扯著她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讓她除了疼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都無法辦到,對,只有疼了……
“你喜歡玫瑰,我給你整片玫瑰園!你喜歡美麗的衣飾,我可以散盡千金為你置辦衣裳!你喜歡有山有水的處所,我給了你提香宮堡!告訴我,你還喜歡什么,還有什么是我不能滿足你的!你乖乖的呆在我身邊,不好嗎?”
他的質問透著壓抑的欲望和憤怒,但是,很久也未聽到她的回答。
野獸般的眼睛慢慢平息了怒火。
身下的女孩,微皺的眉,失神氤氳的眼,隱忍痛楚的臉,緊咬的雙唇,纖細的四肢,她像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氣息,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就好像,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平靜又安詳,劇烈的心跳,在那一刻差點終止,他害怕了,他像一個孩子一樣害怕和無助,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她腿下流出的血,猶如一個喝醉的酒鬼,被人在胸口插了一刀,他徹底清醒了!
“家宜,你醒醒……”
“家宜,我不要了,我不發瘋了,你醒過來……”
“家宜,不要嚇我,求你了,睜開眼睛看看我……”
一句句痛徹心扉的懊悔,一遍遍的呼喚,在她耳邊柔柔的響起。
但是,這一切,她都聽不到。
他抵著她的額頭,粗粗的喘氣,細心的感受著,當她輕微的呼吸絲絲縷縷噴灑在他唇上時,他笑得像個孩子,他環抱著她,一起坐回了車子里面,打開暖氣到最大,將她從里到外一起烘干了,心中自責,真是越來越容易失控了,家宜啊,你明明很聰明的,為什么總是要逼我生氣呢?你知道,這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的,小傻瓜!
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他用空出的手拿來,接起,卻沒有說話。
“陸劭南,把我女兒還我!”
“她睡了。”
“你騙人,讓她接電話,快點!”
“她睡了。” WWW★тт κan★¢O
“姓陸的,你算什么東西,我不會饒了你!”
“別惹我!”
對面那個高亢的女音還在叫嚷,他切斷了信號。
剛放下,它又聒噪的響了起來,他幾乎野蠻的拿起來,隨手從打開的車窗砸了出去,硬物摔在巖石上,立即悲劇的粉身碎骨!醒來的林家宜,入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真的是瘋了!瘋起來的他根本不是人類!身體一動就痛得要人命,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絕對不能再忤逆他了,她淡淡的問,“是我媽嗎?”
他低頭,看到懷里的她醒來,這一刻,眸光閃爍,驚喜無限。
與他的欣慰莫名剛好成鮮明對比,她臉上的表情卻冷清寡淡了很多。
笑容膠著在依稀布滿冷汗的俊臉上,他訥訥的點頭,“嗯。”
“說了什么?”
“你知道的,威脅我而已。”
“送我回家。”
“讓我再抱一會兒。”
他把臉埋在她肩頸間,她這才感覺到,他的臉燙得嚇人,他從未有過這么高的溫度,今天真是意外得很!她瑟縮了一下,他輕嘆,“別怕,我不會再做什么了,好好的給我抱一會兒,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他的回答,讓她安心了不少,雖然有些擔心他的出爾反爾,但她此刻沒有多余的精力考慮這后事了,微閉的眼睫垂下再垂下,完全遮住了里面的星點眸光……
只過了幾分鐘而已,他便開口,“睡了嗎?”
“沒。”
“還痛嗎?”
“嗯。”
“最近身體是不是不好?”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林家宜驀地一驚,隨即想起剛才痛暈過去的時候她似乎又孕吐了,她后知后覺的拿手去摸肚子,他皺眉問道,“肚子痛?”
“哦,對,最近吃壞了肚子。”
“這樣啊。”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略帶張皇的眼睛,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他也沒有騙她,他親自送她回家了。
家門口,爸媽都在焦急的翹首張望,他的車子剛剛出現,他們便蜂擁而至,陸劭南卻不若他們那般盛情,他選擇直接無視他們,悠悠然將車子擦過他們的身邊,大搖大擺的開進早早敞開的大門里面,雍容貴雅的姿態像是走進了自家后花園,那么自如那么放肆那么不可一世,林家宜默默的看著……
她用事不關己的黯淡神情,用那雙失去溫度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切,她倒是想要看到底,看這個男人的猖獗和狂妄到底要發揮到怎樣一個淋漓盡致的程度,他無法無天得忘乎所以,這世上似乎已經沒有人可以制裁他了!
他優雅的下車,將她從車里抱出來……
“把他給我扣下!”
一聲尖厲的命令,圍上來一群聽命行事的保鏢,陸劭南根本看也不看一眼,大步往前走著,反而是那些執著槍支的男人們,一個個的后退著,夏楚氣得發瘋,“陸劭南,我今天讓你有去無回!”
她一把奪過一個人手里的槍支,就要扣動扳機的時候,卻被身邊的男人厲聲阻止,“小楚!冷靜一點兒!”
“皓哲,你看他把我們的家宜糟蹋成什么樣子了!”
“你們一個個都給我退下!”
“是,老爺!”
“皓哲……”
她深切哀痛的呼喚,林皓哲完全置之不理,只是面無表情的走到陸劭南面前,伸手過去,保持著一家之主的尊嚴和氣度,“請把我的女兒交給我。”
陸劭南這才停下腳步。
低頭看了眼懷里安安靜靜的人兒,再看向這個攔在身前一臉決意不肯退讓的男人,他垂睫思索了一小會兒,最后還是把她送到了林皓哲手里,在脫手的瞬間,他驟然俯身,一個本來就要落在她額頭的吻卻被她一個側頭躲開來,撲了空的陸劭南眸子里劃過失意,低聲喃喃,似嘆似惜,似憐似怨,“家宜……”
她將頭埋在爸爸肩窩,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他退回到車子旁,“好吧,晚安。”
林皓哲提步離開。
夏楚卻不甘心,對著他的背影大叫,“皓哲,我們的女兒就這樣白白給這個禽獸糟蹋了嗎?你這是在縱容他,你知不知道?他不懂得感激的,他的狼子野心你難道還沒有睜大眼睛看清楚嗎?他都想要把我們的林氏給一舉收購了,他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啊,不除掉他我們林家永遠不能有平靜的日子,皓哲,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她聲嘶力竭的喊完,無力的跪倒在地,“皓哲……”
“嘖嘖,你嚷這么大聲他似乎還沒有聽到,夏楚,你真應該脫光衣服站到他面前,用你最擅長的勾人伎倆,說不定,他還會側耳傾聽一下呢。”
“你!”
抬頭瞪著這個笑得幸災樂禍的男人,夏楚二話不說,伸手就朝他的臉上打來,卻被他輕輕松松的隔開,他一臉十足嫌惡的表情甩開她的手腕,就好像她身上沾有一摸就會被傳染上的惡性毒瘤,在她一尺之外站定,他冷嗤一聲,“我這張臉,不是你碰得起的!碰過它的人,不是被我斬斷了手足,就是已經下了地獄,去和鬼魂作伴,能夠好好的活在這世上的,只除了她,她一個人……”我的家宜……
“陸劭南,你會遭到報應的!”
“報應?做過這么多豐功偉績的你都不怕,我還會怕嗎?”
他反唇相譏,她妝容不俗的臉上閃現過一抹不定和心虛,此時,在她的地盤,她竟不敢與他對視,那雙帶著金色的眸子,得自那人的遺傳,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一場夢魘!一場已經折磨了她半生的夢魘!
他瘋狂冷酷的話語在她耳邊回旋,“夏楚,地獄之門早已為你我敞開,你進去了,我才會進去!我們這種人,都該下地獄的!只是,我與別人稍稍有那么一點不同,我更執著,我更偏激,我不死不休,就連死亡,它也無法阻止我的復仇之路,即使下了地獄,我還是不會放過你!所以,在地獄等著我的到來吧!”
“難道,你真的已經成魔了嗎?”
“成魔?哈哈哈……”他仰頭大笑,拉開車門,眼睛在副駕駛位那幅打開的畫卷上流連了很久,回頭看著夏楚,一字一句的說,“不!不是魔!是帶著怨念降生凡間的天使,一個上帝遣送到人間的索命六翼天使!這,是家宜給我的定義,你瞧,你女兒把我看透了,她的心思總是這么玲瓏剔透,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可惜,她忘記了!”她得意的嘲諷,面上泛著詭異的色澤,他搖搖頭,“一個人的記憶,在適當的時候,總會回歸!”
“不可能!”
“是你對嗎?是你對她的記憶做了什么手腳?”
“是又怎樣?”
她一點兒該有的愧意也沒有,語氣理所當然得很,對他的指責也供認不諱,而他,同樣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是早已知曉了事情的真相,只是暗暗的咂舌,“有你這樣的母親,還真是家宜這輩子的不幸啊!”
這一句話,真正的觸到了她的痛腳,砰然間情緒翻滾,捂著胸口辯解,“她的不幸?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是我的女兒,我難道會害她不成?”
她急欲開脫的言辭說服不了自己,更無法感化陸劭南,他無情的否定了她,“不!你不是為她!你是為你自己!你的一生都在自私的為自己而活!”
“不!不是的!不是的!”
身軀猛然一晃,猶如受到了強烈的震撼,她的神情恍惚不清。
言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用,于是,不再與她進行這毫無用處的口舌之戰,陸劭南抬起那雙修長有力的健美雙腿,上車離開,車影渺茫之際,隨風幽幽然然的飄來一句話,“家宜有一句話說的對極了,上天公平得很!所以,林家的死期……不遠了……”
“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慘叫,劃破長空。
那晚,林家很不安寧。
夏楚自然是跟林皓哲大吵大鬧了一番,他不勝其煩,大晚上離家出走了,她知道他是去公司熬夜處理公務,自然也不再多說什么了,雖然心里依然憤懣難平,她還是無奈的強行咽下了這口氣!
半夜時分,林家宜腹部痛極,醫生來了又去,夏楚焦急的打探,“怎么樣,怎么樣,胎兒怎么樣?”
“無妨,多休息幾天就好了,幸虧小姐身體底子好。”
“是嗎?”
醫生被管家送下樓,夏楚臉上的表情復雜難懂,很顯然,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那個回答!對陸劭南今晚的行為,她恨得要死,后來又轉念一想,由他親手將自己的孩子葬送,這個事實讓她開心莫名,但是現在,又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結果,她咬牙切齒又不得發泄!為什么,為什么連上天也在幫他?!他那種人有什么資格擁有子嗣?而且,還要她夏楚的女兒為他懷下孩子,不,他的孩子,跟他一樣,都是孽種!是孽種!
她絕對容不得孽種的降生!
從床上抬起頭的林家宜看著臉色大為不好的媽媽,喚了一聲,“媽,您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
“孩子沒事,您不替我高興嗎?”
“開心?嗯嗯,媽媽怎么會不開心呢,媽媽開心得很!”她干巴巴的笑了,可是那僵硬的笑意根本到達不了眼底。
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微喜情緒中,林家宜并沒有發現對方什么異樣,她輕輕的把頭靠在夏楚肩膀上,向她道歉,“媽,對不起,又讓您擔心了。”
“家宜,不是媽說你,今天,你真的不該跟他見面。”
“……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傻了。”他偶爾的溫柔,他執著的等待,他安靜的屹立在那里等她過去,他從早到晚,花了一天的時間來追隨她,所以,內心最為柔軟的角落因為他而被打動了,她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溫柔下去,她甚至神經質的以為,短暫的重逢,竟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溫存燕兒,可是,現在,她終于明白了,這是他一貫的伎倆。
他就算是殺人,也是含著微笑將刺刀送進別人的心臟。
他優美的唇角上揚,看著他的羔羊一步步的走進他的手心,然后,他的本性暴露,他的所作所為接近狂巔的邊緣,他把她用力嵌入懷里,他真的是將她拆吃入腹了,她痛苦得連呼吸都無力持續,而他,毫不猶豫的將劊子手這個角色扮演到底了,他把她傷得夠徹底,但他還嫌不夠,直到現在,整個身體乃至靈魂都在發怵,他只是那樣抱著她,試圖靠近她,她都會嚇到臉色刷白,連嘴唇都在抖動.她是真的在恐懼了。
感覺到她的異常,夏楚也不再責怪,母女相互偎依,“嗯,真乖!睡吧睡吧,這兩天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等身體恢復了再去學校上課,唉,看來是該多派一些人跟著了,陸劭南他簡直是無孔不入!”
“媽,你還看不明白嗎?”林家宜緩緩的說,“他一個人,抵得上一支龐大的軍隊。”
“是啊,我這輩子啊,是很少見過有誰能夠站在刀槍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那樣無畏的眼神,那樣凜然的氣勢,生生死死都在他彈指之間,一個頷首一個揮手,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美好的靈魂,他不只是對別人殘酷,他對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額頭的那個傷疤雖然用額發遮住了,但她還是看得很清楚,他的背脊上他的胳膊上他的胸口上,到處都有深淺不一的傷痕,舊傷新傷,他全然無視。
連自己都不關心的人,他還能去珍惜誰呢?
連自己都不愛的人,還指望他為誰付出真心呢?
顯然,這個問題,夏楚跟她一樣的迷惑,“真是讓人做夢也想不到,一別十年,他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無所不能,他到底去過什么地方,他都經歷了什么,他都做過什么,他過的是怎樣一種生活,難不成這幾年他每天都在為現在的行動搭橋鋪路?他每天都讓自己生活在算計和陰謀之中嗎?”
她的語氣,讓林家宜有了新的疑問,“媽,十年前,你跟他很熟嗎?”
剎那的怔愣,夏楚連連揮手,“熟?怎么可能?不過見過幾面而已。”
“那我見過他嗎?”
“當然了,六歲那年你大哥訂婚之日……”
“不,不,不是的,媽媽,我是說六歲之前,陸劭南他無意之中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后,我腦海里飄過一些很模糊的畫面,我看不清楚卻又感覺很熟悉,就好像真的有發生過一樣,我很苦惱,但是真的是不明白……”
沒等她說完,夏楚便激動的出聲打斷了她,“不可能!”
“媽……”
“家宜,趕緊停止這種想法!”
“為什么?”
“他在用他的意圖影響你,他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他最喜歡做的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勾引他看上的獵物,讓你乖乖的落入他的溫柔陷阱中而難以自拔,從此一生沉淪,這一點,跟他那個狐貍精母親一模一樣,哈,真不愧是她的雜種……”
看著她額頭上一根根鼓起的青筋,林家宜畏懼的縮了一下,這樣的媽媽,是她第一次看到過,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她抖著聲音,“媽,你到底在說什么?”
什么狐貍精,什么雜種,媽媽剛才明明說過跟他不熟的,現在為什么又滿臉痛恨的表情,這到底是為什么?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似乎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夏楚趕緊收斂了張揚的憤怒,無所適從的拉了絲被為她蓋上,“唉,媽越來越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胡言亂語一些什么,乖,來躺下,睡吧,媽在這里陪著你,給你唱你最愛聽的搖籃曲,怎么樣?”
“小孩子才愛聽那個的。”
“你永遠是媽媽最疼愛的寶貝。”
隨后幾天,林家宜很少走出臥室。
連續多日沒有見到過爸爸,她不免有些著急了,晚餐的時候忍不住問了夏楚楚,“媽,你說陸劭南收購林氏,是什么意思?”
“陸劭南向那些貪婪無恥的商人輸送豐厚的利益,讓林家多年的合作伙伴分崩離析,全部收歸他所以,用金錢支使他們的行為,想方設法的孤立我們,想要把林家逼入絕路,然后,就可以順風順水的去實施他的宏偉大業了!”
“宏圖大業?”
“他妄想用最低廉的價格收購我們林氏,你知道他收購之后的意圖是什么嗎?是把你爸爸辛辛苦苦建立的帝國大廈變成空殼,讓它土崩瓦解,讓它成為一文不值的一堆垃圾,哼,他的如意算盤就是這樣!”
所謂狼子野心,他從來沒有對外界掩飾過。
他說得清清楚楚,他挾帶著仇恨而來,他要他們林家完蛋,就是這么簡單這么堅定!
純潔單一的林家宜,這個時候深深的體會到,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她連擁有翅膀的燕雀都不如,她一直生活在自己幸福的國度,遠離了外面的打打殺殺,遠離了生活的拮據和磨難,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她不了解的現狀和人也很多,更何況高深莫測的陸劭南呢?她以為她所在的城堡足夠堅固,她愚昧的以為她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這個長治久安的社會,不被任何人打攪,可是,這蠢蠢欲動的空氣強流似乎要成為翻天覆地的力量,把這美好的一切打破,重新布局!
“媽,我可以幫得上什么忙嗎?”
“只要你幸福快樂的生活,媽就知足了,家里的這些事你別操心,養好身體才是大事,知道嗎?”
“好。”
“哦,對了,你大哥剛才打電話過來了。”
“他怎樣?”她小心翼翼的問。
夏楚搖頭,“他的身體這次受損很嚴重,狀態和精神都恢復得太夠好,但最起碼,那里是安全的地方,不會被這里的風浪波及到,所以,我在想,如果這里形勢不太穩定,還是盡快把你送到他身邊比較好一些,回頭我跟你爸爸再商量一下,看看該怎么安排你的事情,嗯,這些你都不需要管,一切都聽媽媽的安排,知道嗎?”
林家宜點頭,隨后又問,“大哥準備在瑞士常住下去嗎?還有大嫂和兩個寶貝,他們在那里還習慣嗎?”
“唉,他是執意要回來的,你爸卻不允許,他眼睛還沒好,回來也幫不上什么忙的,還是在那里安安分分的養傷算了。”
“他擔心我們,所以才要回來的。”林家宜向來最懂大哥的心思了,他想什么做什么,向來不會先考慮自己,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就算受傷了,還是不肯放心修養,真是讓她愧疚死了!夏楚看著兀自沉思的人兒,半晌才說,“……他擔心的不是別人,只有你!”
“媽……”
“我知道媽說這話你最不愛聽,但是你也不小了,也該明白一些事情了,我知道你其實看得很清楚,我的家宜一直冰雪聰明得很,你大哥對你的一門心思,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弟姐妹,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兄妹就是兄妹,關系比正常人好一些,也是正常的!”林家宜的口氣有些僵硬,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羞憤,本來已經失去血色的臉頰上也染上了絲絲紅暈,表情極為苦惱,仿佛在埋怨媽媽不該這樣說。
夏楚嘆氣,“如果是有血緣關系倒好,他是收養來的……”
“那又如何?”
“你看看,小公主又生氣了不是?”
林家宜把嘴巴嘟得高高的,不樂意的看著她,“媽,你這是小題大做!你們絕對不該有那種不正常的想法!我對大哥真的沒有別的雜念,大哥也只是單一的關心我,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對我做過什么出格的舉動,所以,你們真的是誤解大哥了,好吧,如果對小妹關心也是一種錯誤的話,那他冷冰冰對我愛理不理,你們肯定又不爽了吧?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做一個合格的大哥都這么難,他活得還真是累!”
“那次在你臥室,我看到他吻了你。”
“吻我?是的,沒錯,吻我的額頭了!我和爸媽不也經常這樣做?早安吻晚安吻,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林家宜說得天經地義,她心里沒鬼,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才會做一些亂七八糟的猜想呢!
見自己女兒動氣了,夏楚也不忍心再說,最后索性提醒了一下,“你大嫂那人雖然沉默寡言,但她的一雙眼睛可盯得緊呢!就拿以前來說,你和你大哥稍微一個親密的舉動,她不說話,可那臉色馬上就會變得很難看!再怎么不濟,她也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女人,你爸平時還是挺疼愛她的……”
“大嫂她整天就知道吃齋念佛,一點兒都不關心大哥!”對了,她在家里是吃齋念佛清心寡欲又不茍言笑,但是,從陸劭南書房里的那些照片可以看出來,她笑得那么開心,她和陸劭南到底什么關系?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只要你們沒事就行,媽媽巴不得看到你們兄妹和睦相處呢!你知道媽媽最牽掛的就是我可愛的小公主了,日后,萬一哪一天我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可不能讓自己受到一點兒委屈,幸虧有你大哥疼你,我放心得很!”
“什么三長兩短,不會的!”
“嗯,吃飯,我們吃飯。”
“哦。”
兩人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各有心思的坐在那里,機械的往嘴里送著飯菜。
以往熱鬧的餐廳,而今,卻蕭條冷清得讓人心里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