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骨 折

我騎著自行車，急匆匆來到藍天家。柳樹葉正著急呢，小樹在里屋寫作業。柳樹葉一看到我就著急的問：“小宋，你來了。藍天到現在還沒回來，沒跟你在一起嗎？不會出什么事吧？”我鎮定地對她的說：“嫂子，別急！來，坐下，聽我給你說。藍哥回家的路上被一輛大卡車給撞了，不過沒事，已經送到醫院了。就是小腿骨折，做手術就會好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回家正好路過看見了。”

“那撞人的那個司機呢？他得給我們看病！”

“放心，人家司機挺好的，主動承擔醫藥費，不過是大部分，還有一小部分需要自己出，誰讓藍哥逆行呢！”

“那還是先去醫院吧，謝謝你啊，小宋！”

“那你慢點！”這時小樹聽到了，也趕緊從屋里跑了出來，要陪媽媽一起去。一老一小相攜著向醫院走去。

看到他們娘倆兒這樣，我心里也覺得熱乎乎的。藍天和柳樹葉，雖然是半路夫妻，兒子也不是親生的，可在他受傷的時候有人關心他，為他著急，這不也是一家人嘛！人活著，說到底圖個什么，不就是這樣嗎？

那幾天，我每天一下班先去醫院，陪藍天一會兒才回家。我老婆倒是沒什么意見，面無表情地說：“反正你早回來也不給我干家務，去吧，別喝酒就行！”

她這么說我當然挺高興，問題是藍天出了車禍我作為最要好的朋友，得給他點錢才行呀，不能空著手去。我就說：“巫婆，我去陪藍天得給他五百塊錢吧？我們關系這么好，可我的工資還得半個月才發，你明天給我取點錢吧！”

“閉嘴！我早說了，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來！年前是被老板罰錢，這又是要錢！我要你有什么用！”

挨罵沒關系，只要她給我錢就行。畢竟是我問她要錢，自覺理虧，說什么也不能沖他大喊大叫。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將嶄新的五張大鈔放到我面前。我拿著錢到了醫院，看到藍天恢復得很快，柳樹葉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飯菜，小樹一放學就來給他送飯，他心里也挺高興。只是藍天還是忍不住念叨，心疼錢：“我計劃著攢點錢，樓房交工后裝修呢，小樹九月份上高中也需要錢。這倒好，一個醫院住的，把那點錢都送進醫院里來了。看來這點錢就不該我用呀，窮命！”

我勸他：“還迷信上了你？別想那么多，只要人好好的，錢可以再掙呀，對不對？你夠幸運的啦，只是骨折，大腦、內臟完好無損，你也見過電視里演的那些車禍，哎呀，太慘了！連我這樣的堂堂男子漢都不敢看，所以你太幸運了，應該高興點！”

藍天人躺在醫院里，心里急得上火。一天，小樹來給他送飯，他邊吃邊問小樹：“最近，學習挺忙的吧？”

“那還用說，每天各科老師都給我們發好幾張測試卷、練習題，那些老師也不想想，發這么多誰能做得完呀？總不能晚上不睡覺吧？”

“一定是你沒做完，學習好的同學肯定做完了！”

“什么呀，學習最好的同學也是人呀，他們也得吃飯睡覺吧，也有做不完的時候！”

“不管怎么說，你一定要努力，盡量做，不要因為做不完就說反正也做不完，就放在一邊不管了。有不會的的就問問老師同學，勤學好問嘛。學習好的同學很多都是喜歡多問，成績是問出來的。”

“問什么呀，我問她太多了，問得過來嗎？那些學習好的同學埋頭做題，哪有時間給我講呀，我也不好意思還打擾人家呀！”

“那還是因為你以前不愛問，問題越來越多，現在就問不過來了嘛。不過你也別著急，問題再多也要一個一個來，先問簡單的，你又不是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說不準問著問著你自己也能琢磨出來一些東西，你說呢？”

“好吧，我盡力吧！反正我上高中一定要和她在一個班，你答應我的，要不我就不上了！”

“行，這個事兒交給我，你就一門心思復習，把試考好，上學才有出路呀！你看小宋叔叔家那個阿姨，人家就是念過書的，現在在縣里上班，多光榮呀！我和你媽呢，只能到車間里上班。累一天，回來還得做飯，這不一樣啊！咱得像人家學，聽到了嗎？”

小樹點了點頭，說：“聽到了！”

藍天說完，端起碗把碗里的飯幾口扒拉完了，把碗遞給小樹，說：“回去吧，一回去就復習功課，時間緊！路上慢點！千萬別逆行啊！”

“知道，我們老師也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誰像你，這么大人了不懂交通規則！”

藍天躺在床上，頓時覺得自己還不如個孩子，不遵守交通規則。可馬上又想為自己辯解：我就這么一回嘛！走了這么多年的路了，挺好的呀，怎么就偏偏在這個時候，唉……

在家里，柳樹葉正著急呢，心想這小樹送個飯怎么還不回來？

聽到有人敲大門，柳樹葉立刻跑出來，看到小樹，高興地說：“媽正著急呢，你今天怎么這么長時間呀，你爸這車禍出的，我整天提心吊膽的，你一出去我就開始擔心，你爸挺好的吧？沒說我這飯好吃？”

“沒說，就說讓我好好復習！”

“是啊，你學習就是咱們全家的大事。還有兩個月就要中考了。來，把碗給我，我去洗，你復習去吧！”

小樹回到屋里，一間小小的屋子，一個單人床，一張寫字臺，寫字臺上、床上到處都是練習冊、試題、模擬試卷，他想了想，該做那張卷子，從書包里找出一張數學測試卷，看一會兒，只會做幾個填空題，后面的都不會兒，就扒在桌子上思考，這一思考居然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柳樹葉給他給他洗了一顆梨讓他吃。結果一推門，看到他爬在寫字臺居然睡著了。就說：“困了？來，把這顆梨吃了，吃完就清醒了。”

小樹吃梨，柳樹葉順便看到他那張數學卷兒，就填了幾個空，就說：“吃完了趕快寫，這一張卷才就填了幾個空！”

小樹反問她：“我要是會我不往上寫呀？”

柳樹葉沒說的了，只好說：“那寫別的科目，語文、歷史什么的。”

“好了，我知道，你出去吧！”

柳樹葉只好無奈地走了出來，心情無比沉重——這父子倆，一個是在醫院，需要花錢；一個是馬上要考試了，啥都不會。她呢，除了給他們做飯，什么都幫不上，這日子過得，能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