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遠 方

到了九月，是大雁南飛的季節，也是學生們的開學季。他們一個個遠離父母，告別家鄉，滿懷理想，奔向遠方。

在我兒子一再要求下，我們滿足了他獨自去學校的要求。他說：“我現在滿十八周歲了，是成年人了，難道還不能處理自己的事情嗎？你們老跟著我干啥？那樣我什么時候能長大？什么時候能有自由？”

于是我兒子踏上了遠去的列車。火車開出沒多遠，我老婆“到哪了”的短信就開始發，幾乎是半小時發一次。

第二天早上六點，估計他到了，我對老婆說：“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結果電話撥出去以后，關機。我說肯定是不停地發短信手機沒電了。嘴上這么說，我也擔心。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發了個短信，可是不見回信。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又打電話還是關機。

我老婆著急了，立刻打了他們學校招生辦的電話。電話里一位女老師接的：“你好，哪位？”

“我是你們學校學生的家長，我們孩子早上六點就到青島了，手機一直關著，我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到學校沒有？”

“哪個專業哪個班的？機械系二班的。”

“叫什么名字？宋家和。”

“好吧，你別急，我們學校有接站車，應該沒事兒，我去看一下！”

我和老婆急得在地上走來走去，心慌得都快跳出來了，頓時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他是第一次出遠門，別迷了路，或者被壞人給綁架了。

十幾分鐘后，我老婆的手機響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接了起來：“喂，媽，是我！我到學校了！”

“哎呀，嚇死我了！那你怎么關機呀？不告訴我們一聲。”

“手機出了點問題，打不通了！”

“好好好，沒事就好，我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你報到了嗎？”

“報了，正在宿舍鋪床呢，別擔心了，我掛了啊！”

“那好，你有什么不懂得就看看其他同學的，多問人，聽到了嗎？”

“知道了！”

“那好，掛了吧！”

放下電話，我老婆高興得笑了，緊接著又哭了。我說：“怎么又哭了？兒子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

“都是你！你把我給嚇壞了！我本來估計他到了，又有校車接站，就放心了。你非要發什么短信，你要不發，等到下午或明天再打，他手機一定好了！”

“怎么又怪我？我也是擔心他嗎？”

“擔心？你什么時候能擔心到正點上？你說，兒子長這么大，哪次不是該操心時不操心，不該操心時瞎操心？”

看到她哭得那樣，還兩手輪流抹著眼淚，我也沒再理她，愛哭就哭去吧！反正她每次一哭就半天停不下來，你越是勸她她越哭。

第二天早上，我老婆又忍不住打電話，我兒子說：“我昨天找錯宿舍里，本來是408我去了402。”

“你連8和2都分不清嗎？”

“一個在上樓梯往左第一間宿舍我記成往右走第一間了。今天換過來了，沒事兒！”

“那你小心點，別再弄錯了啊！”

“不會了，放心吧！”

知道了兒子在學校的情況，我們也就放心了。接下來就是過我和我老婆老倆口的日子。還是吃飯睡覺上班，空閑時間一下子多了，尤其是晚飯后，我老婆回臥室去看雜志，我看體育節目。

不過，老婆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湊過來看電視劇，跟我搶頻道，說：“給我換到中央八套，我眼看電視劇。”

我說：“那行，今天就讓你看一會兒！我回去睡覺了！”

我站起來就要走，老婆說：“不行！”

我納悶：“讓給你看還不行？”

老婆指著沙發說：“來，你躺下！”

我莫名其妙地躺下，看看她想干啥。結果，我躺下后，她坐在了我的腿上，開始看電視。我雖然身體壯，讓她這么往上一坐也受不了呀，于是沒過幾分鐘，我喊到：“哎呀，壓死我了！撐不住了！你是不是吃胖了，怎么這么重呀？”

寒假到了，我老婆算著兒子回來的時間。

那天，她一大早就開始剁肉、拌餃餡兒、和面，忙得不亦樂乎。看著表，在兒子乘坐的火車到站前兩個小時開始包餃子，包好后去車站接兒子。

去接兒子時我們打車去，因為我把車借給我一個朋友開走了。我老婆心里不高興，可嘴上也沒說什么。我兒子一看是出租車，就問道：“車呢？”

我告訴他借出去了。我兒子說：“我說怎么是出租呢，我還以為我媽改行開出租了！”

“行啊，兒子，說話學會幽默了，這半年的書沒白念！明年回來的時候，你最好帶個女同學回來！”

我老婆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覺得我這話說的不合適，我兒子羞澀地笑了笑說：“到時候再說吧！”

等兒子一進門，我老婆脫了羽絨服就去煮餃子。

第二天上午，兒子就去找他中學同學玩去了。

他剛出門，我老婆對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明年，明年他也就是大二，你就讓他領一個女同學回來？這合適嗎？現在大學畢業工作不好找，他得好好學習，男人要以學業、事業為重，至于說女朋友那是其次的。你這屬于誤導，告訴你別瞎指揮你怎么不改呢？”

“什么瞎指揮，男人找一個好老婆多重要呀，就像我，找上你，多好呀，誰能比得上？”

“閉嘴吧你，還好意思說！明天中午你給兒子做豬肉燴酸菜，聽到沒？”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就開始準備午飯。去學校這半年，兒子沒吃到豬肉燴酸菜，我這就給他做一次，解解饞。

我上街買了三斤豬排，兩袋兒酸菜，還有土豆、粉條蔥姜蒜之類的調味品。一陣忙乎，十點半鐘酸菜已經燴到了鍋里，慢火燉煮即可。我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看著鍋里的動靜。因為我牢記那年燉魚的教訓，不敢馬虎。

到了十一半，還不見兒子回來，我就給他打電話。說是跟同學玩兒，十二點回來。

我和老婆就繼續等。

到了十二點，我老婆看了看鍋里噴香的一鍋燴酸菜，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先夾了一塊豬排，坐到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了起來。我看見她吃的那投入的樣子，就說：“其實咱家里嘴最饞的那個人就是你，還說給兒子解解饞，你早就等不及了！”

我老婆也不管我，只顧吃。我看著眼饞，于是就說：“來，給我吃一口！”

老婆說：“不給！”

我說：“你要是不給，我就連碗給你搶過來！你給還是不給？”

“不給！”我就站起來，做出一副要搶的架勢，老婆連忙說：“給給給！”我終于吃到了，結果證明——搶來的東西就是吃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