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威帶著殘存的數百名士兵一路拼殺,最后只剩下數十人,眼看就要鑿穿吐蕃人的包圍,但阿托密已經帶著北邊的人趕到了。
方威知道已經是必死,再無機會沖殺出去,干脆將砍卷了刀刃的長刀往地上一搠,轉過身子來扒光了膀子,指著阿托密與鐵勒道:“你們,誰敢來與老子來一戰?!”
鐵勒見了他悍勇的樣子,就要挺刀躍躍欲試,阿托密卻攔住他道:“此人勇武,瀕死一擊,勢必難擋,你我又何必冒此奇險?”說著,揮揮手,無數的吐蕃士兵蜂擁而上。
方威拔刀狂呼著沖了上來,足足又砍翻了十幾個士兵方被一刀砍去左臂,方威猶如未覺,右臂猶自狂揮亂砍,又砍倒三人方被一刀劈在右肩上,方威長刀墜地,猶自大呼:“殺賊!殺賊!”前沖不止,以腳踹敵。
吐蕃士兵見他如此悍勇,立刻再上前補上數刀。
方威終于被一連數刀砍死,即便已死,身形兀自怒立不倒,朝眾吐蕃士兵做怒然狀。
眾士兵砍完后見了他如此狀態,竟為他目光所攝,齊齊后退兩步站定,再也不敢進前。
阿托密和鐵勒見了方威如此威勢,即便站在敵對立場也不由大是敬佩,對看一眼,雙雙行禮道:“方將軍,咱們吐蕃人佩服勇士,你是真正的勇士,但我們還是要借你的人頭回去交差,得罪了!”說著,鐵勒上前,割下方威的人頭,然后鳴金,通知撤兵。
外面,格桑拉姆已經找到了達普寺,焦急的道:“大相大人,我們怎么跟大蜀交戰了啊?”
達普寺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道:“公主殿下,老夫有什么辦法?那個大蜀的先鋒方威好大喜功,想要獲取功勞,突然攻擊我們的巡邏隊,一連殺了我們數十人,還向前來咄咄逼人,一再殺人,老臣也是沒有辦法才下令開戰的!”
格桑拉姆急了,道:“方將軍不會這樣的!”
達普寺的臉立刻就冷了下來,道:“公主,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的意思就是可以任由大蜀的士兵攻擊屠殺我們吐蕃的士兵,而我們卻不能反擊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格桑拉姆漲紅了臉,不由連忙道。
“那你什么意思?”達普寺反問道。
“我……”格桑拉姆沒有辦法,只氣得跺腳道:“大相大人,我不跟你多說,反正我現在以公主的名義要求你立刻停止對大蜀軍隊的攻擊,否則,由此產生的任何后果都由你一概承擔!”
達普寺正要反駁,突然聽到遠方傳來一陣隱隱的鳴金聲,達普寺不由展顏一笑道:“好!老臣這就立刻下令全軍退出戰局!”
格桑拉姆沒想到他突然這么好說話,不由問道:“為什么?”
“因為戰事已經結束了!”達普寺溫和的笑道。
“已經結束了?”格桑拉姆看看遠處的戰場,不由臉色慘變,顧不上再和達普寺說話,跨上馬匹和多吉和強巴拼命的向戰場上趕來。
戰場上,吐蕃兵馬早已經開始清理自己人的尸體,收斂散落的兵器,逐漸地撤離,戰場上散落的都是大蜀士兵的尸體。
格桑拉姆越看越緊張,隨著大蜀士兵一路撤退的痕跡來到樹林中,卻見林中早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大蜀士兵,當格桑拉姆來到方威的無頭尸體前面的時候,整個人呆住了,驚恐的道:“這……這是誰干的?”
多吉不由嘆道:“公主,算了吧,亂軍之中,誰都想立功,這個你是擋不住他們的!”
格桑拉姆也嘆了一口氣,突然又焦急地道:“方公子呢?方公子是來找他爹的,不會也被殺死了吧?”
多吉和強巴不由低下了頭,低聲道:“這個真不好說。”
格桑拉姆急了,忙道:“找!趕快給我找!死要見人,活要見尸!”
多吉和強巴立刻開始扒拉開尸體來,格桑拉姆也顧不上尸體渾身的血跡,一個一個的扒開看,唯恐哪個是方落雁。
扒拉了一會兒,人實在太多,根本就找不到,格桑拉姆突然驚醒道:“多吉,強巴,你們別看軍人,方公子和方安從城里沖出來,肯定不會穿大蜀士兵的制式軍裝,你們找不同衣服的人,那一定是方公子!”
兩人也忽然明白過來,正待繼續尋找,突然遠處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緊接著雄壯的戰鼓聲響起。
格桑拉姆不由起身驚問道:“什么聲音?”
強巴道:“好像是大蜀軍隊進攻的戰鼓聲,難道是大蜀李仁罕的軍隊到了?”
“他們在進攻誰?”格桑拉姆不由緊張的問道。
多吉便道:“這附近只有我們的軍隊,難道是他們又與我們接戰了?”
正說著,激烈的拼殺之聲傳了過來,三人不由面面相覷,同時,聽到對面林外一陣馬蹄聲響,緊接著一個漢人的話傳了過來:“大人已經命令錢將軍進攻,你們進入林子搜索,挨個確認,發現左龍武軍殘活的人,尤其是方家的人,一概滅口,一個都不能留下!”就見對面大路上一隊人馬下馬,提著刀向林子中走來,領頭的正是李仁罕的侍衛統領吳繼忠。
格桑拉姆臉色大變,叫道:“快走!”
三個人跌跌絆絆的向外快速的走去,格桑拉姆有些慌亂,突然被兩具尸體絆倒,卻現出下面一片年青人的衣角來。
“方公子?!”格桑拉姆大驚,連忙拉開邊上的尸體,卻不是昏迷中的方落雁是誰?
“方公子?”多吉和強巴也同時大驚,連忙圍了過來,
格桑拉姆在方落雁的鼻前一伸手,發現還有氣息,不由大喜,連忙叫道:“多吉,他還活著,你快背上他,我們出去!”
三個人背著昏迷的方落雁出的樹林來,剛剛上馬,就看見李仁罕的部隊追著剛剛殲滅方威的吐蕃大隊進了維州城,西城門,潮水般的吐蕃軍隊向西逃竄了出去,多吉不由問道:“公主,我們怎么辦?”
格桑拉姆咬咬牙道:“我們回不了維州城了,現在只能跟上大隊,先回泰昂達則城再說!”
“那方公子呢?”強巴不由道,
格桑拉姆便道:“帶上他,讓他跟我們一起回泰昂達則城,李仁罕的軍隊里有人對他不利,我們要是丟下他,他肯定活不了!”
三個人正說著,樹林里已經隱約傳來了漢人說話的聲音,緊接著,吳繼忠帶著人從樹林中穿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三人和三人馬上的方落雁,不由大叫道:“站住,把那人給我留下!”
三個人哪敢怠慢?連忙揮開手中的馬鞭,三匹駿馬快速的朝吐蕃邊境馳去。
吳繼忠追趕不及,連忙叫道:“給我放箭!”
眾士兵紛紛拉弓射箭,但馬匹的奔行速度何等快捷,轉眼已經將箭支丟在了身后,吳繼忠的馬匹都在樹林的另一端,知道追趕不及,只得作罷。
“是年八月,維州城刺史楊悅貪墨吐蕃商人財貨,軍隊與吐蕃商人發生爭執,殺死數人,并殺害吐蕃前來調節的大將軍桑吉,致使吐蕃大軍進駐維州,殺死刺史楊悅;
將軍李仁罕奉命出征并談判,先鋒方威貪功冒進,私自開戰,致使左龍武軍三千人全軍覆沒,李仁罕審時度勢,精準出擊,在吐蕃軍隊回城的路上突然攻擊,殺死吐蕃軍隊三千人,獲得良馬兩千八百匹,并乘勝收復維州,將吐蕃兵馬趕出大蜀地界,后面事宜,尚請皇帝陛下下旨!”
此戰過后,李仁罕在維州城中,自己的幕僚給皇上的折子上寫道。
李仁罕卻看著案子下面的李繼宏皺眉道:“方落雁被那個吐蕃公主給救走了?”
李繼宏點點頭:“是的,吳繼忠去的還是晚了些,正好看見方落雁被那幾個人放在了馬上,但已經追趕不及,只得放他們走了!”
李仁罕緩緩地道:“打虎不死,必留后患,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情?”
李繼宏便陰陰的笑了,道:“我抓住了他的小廝方安,即便他有命存活,除非他一輩子留在吐蕃,否則即便他逃掉回成都,也必是死路一條!”
收復后的維州城大牢,方安遍體鱗傷的給吊著,李繼宏陰陰的坐在椅子上,身后站著李桂,桌子上攤著幾封信,數錠金子,吳繼忠提著皮鞭站在另一邊。
李繼宏冷冷的道:“方安,你只要將這幾封信和金子想辦法放進方落雁的房間里,我就饒了你的狗命,如何?”
方安破口大罵:“李繼宏,你放屁!你就是誣陷我家公子也該好好想想,我家老爺可是剛剛戰死!我家公子會為了他吐蕃的公主連老爺也出賣了?”
李繼宏便冷笑道:“方落雁跟格桑拉姆勾勾搭搭,本來也想救他的父親,但方威自己貪功冒進,主動攻擊,自己作死又怨得了誰?”
方安便冷笑道:“我家公子鐘情于毋三小姐多時,成都誰不知道?現在你卻說他與格桑拉姆公主勾勾搭搭,有誰會相信?”
李繼宏便道:“方落雁跟毋寶晴的感情或許是假或許是真,但他跟格桑拉姆暗通款曲,將我大蜀的情報不斷的提供給泰昂達則城是真,他就是吐蕃深埋在我大蜀的間諜之一,畢竟誰也不會跟金子過不去是不是?”
方安便怒道:“你們這是誣陷,□□裸的誣陷!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出賣我家公子的,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哦?你真的不怕死?”李繼宏瞇著眼睛道。
方安暴跳著,朝著三人怒吼:“來啊!誰怕誰?我們方家還沒出過怕死的人呢!我雖然只是一個下人,也知道忠義廉恥,你們有種現在就殺了我!就是把我的頭砍下來當球踢,你們看看我方安會不會喊一聲求饒?”
“吆嗬,方家的東西還真是不管哪個都又臭又硬呢!”李繼宏不屑的扇了扇鼻子,卻朝著身后的李桂甩了甩下巴道:“你來!”
李桂便陰笑著走了上來,上下打量著方安,卻又用手指頭扣進方安的箭創口中,輕輕的擰轉著指頭。
方安疼的渾身冒汗,臉色蒼白,卻猶自堅持著一聲不吭。
李桂看著方安的表情,又使勁兒捅了幾下,痛的方安眼前發黑,險些暈了過去,李桂這才將手指抽了出來緩緩地道:“方安,作為一個老對手,我很佩服你!
實際上要不是公子有事情叫你做,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但是我聽簪兒說你對一個叫小雨的丫頭很是鐘情?”
方安的臉色一愣,隨即劇變,滿臉都是驚駭與惶恐,急聲問道:“你們到底想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