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門口,簪兒就瑟縮在石獅子底下,渾身的煙火之色,滿面浮腫,還有血漬,身上的衣服也凌亂不堪,半掩著訶子,正躲在那兒抱著膝蓋嗚嗚的痛哭,李桂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一見簪兒的樣子,還以為出了那種事情,一下子便想偏了,只覺得頭頂上綠油油的,忍不住氣沖斗牛,連聲音也高了八度,尖著嗓子怒叫道:“簪……簪兒,你這是怎么了?你的衣服怎么亂成這個樣子?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干的?我現在就去找他拼命——!”
簪兒抬頭,一見李桂公牛似的眼睛,也知道他想岔了,忍不住一把便把他的手指打了下來,怒著大哭道:“你嚷什么嚷?!想叫別人都知道是不是?我就是跟人打架,被人打了,你至于這個樣子嗎?!”
李桂一聽不是,反又破涕為笑,連忙湊了過來,涎著臉道:“原來不是?可是你這到底是跟誰打架,竟能把你打成這樣兒?我記得你可是很兇悍潑辣的!”
簪兒知道這是李桂的調侃,但現在哪里還有心情跟他計較,只哭著道:“我再兇悍潑辣又什么用?現在大丫頭也給人家擼了,誰都敢欺負我,尤其是那個小丫,竟然還敢把我打成這樣兒!”
李桂不由奇道:“你干的好好兒的,大小姐干嘛把你擼了?!”
簪兒不由憤恨的捏著李桂的肚子狠狠的哭罵道:“還不都是你們?好好地干嘛上錯了床,就不會看看誰到底是誰?害得她把所有的憤恨全加在我的頭上……”
“你……你先不要說了!”李桂一聽不是話頭,連忙拖著她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道:“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就信口開河?!那天的事情又怨得了誰?我們公子不是也喝多了嗎?”
簪兒便嚎啕大哭:“你們都喝多了,就把所有的罪過都推我頭上來?什么罪都讓我受,什么苦都讓我吃,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說著,那拳頭便雨點兒一般的朝李桂胸前砸來。
李桂見她如此受委屈的樣子,也大是心痛,忍不住流淚道:“行了行了,簪兒,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讓你這么三更半夜的都出來找我!”
菁兒便哭著把這幾天的事兒都說了,哭道:“李桂,我不要再在那個家里呆著了,那個大小姐我是一天都伺候不下去了,你去跟你們李公子說說,叫他早讓我離開那個地方好不好?”
李桂聽了,不由眉頭大皺道:“簪兒,這話你要是早幾天說出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可現在說出來,絕對沒有可能!”
“為什么?”簪兒不由哭道。
李桂便道:“你想啊,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不但你們小姐心情不好,我們公子心情也是糟糕至極,現在我們提出這樣的事情來,對雙方都是火上澆油,一點好處都沒有,別說你離不開毋府,就是這里也不可能接受你,倒是以后你要兩頭受夾板氣的!”
簪兒一想也是,不由哭哭啼啼的道:“那我該怎么辦哪?”
李桂便語重心長的道:“現在我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菁兒,還得委屈你再在那邊多呆一段時間,這邊一有機會我便跟公子提出來,把你要過來可好?”
簪兒無法,只得點了點頭,道:“那你可要快些啊!”
李桂不由苦笑道:“那我也得看時機成熟啊,否則,還不是害了你!”說著卻又氣道:“還有,這些個丫頭老媽子們也忒可惡,居然都敢欺負你!這菁兒和小丫也就罷了,我們一時還不好對付她們,但這吳媽是個什么玩意兒,也敢騎在你的頭上拉屎,你等著,我今天晚上就叫她知道知道你菁兒也是有人疼的,不是隨便叫人欺負的!”
這話簪兒聽著暖心,便點了點頭,看著他道:“嗯,你就替我好好兒的教訓教訓她們,要不然,她們還真以為我怕她們!”卻又道:“不過,不要弄得太招搖,我畢竟還要在府里再混些日子!“
“你就放心吧,我的小心肝兒,我辦事,你放心!”李桂便又用自己的額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哎呦!”簪兒卻痛叫道。
“怎么,臉上還疼?”李桂忙道。
“當然疼了,這個小丫的手還真不是一般的毒!”簪兒不由按著額頭痛叫道。
李桂便又寒了臉,問道:“要不,實在不行,我就連小丫一起教訓?”
簪兒連忙攔住,道:“別,你只教訓吳媽她們便罷,小丫她們牽扯太大,你不要冒險!”說著卻又陰陰的寒聲道:“我也不用你幫我教訓她們,我簪兒以后有的是機會,她們既然敢惹我,我就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我簪兒也不是那么好相與的,欺負我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我說到做到!”
李桂看著簪兒,不由哈哈大笑,道:“簪兒,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點兒嗎?就是夠陰!夠狠!夠毒!夠辣!一點虧也不吃,誰敢惹到我們,我們都敢拼命的咬回去,從這里看,我們都是一類的人!”
簪兒便不由也看著他笑道:“這么說我們壓根兒就是臭味相投了?”
李桂也不由笑道:“你要這么說我也不反對,要不我就單單看中了你,我們這么心心相印,難舍難分?”
“切!”簪兒不由白了他一眼道:“我要回去了,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李桂便森寒的道:“你就放心吧,這點兒小事,我手到擒來!”
簪兒這才扭著屁股走了。
晚上,吳媽的住處,吳媽和男人正在睡覺,突然,一陣猛烈的拍門聲將兩人驚起,吳媽的男人不由惱怒的道:“這么晚了,還有誰在敲門?!”說著,穿上衣裳來去開門。
門剛一開,立時闖進四五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一拳便把男人打倒,四五個人便圍了上來,一陣的拳打腳踢。
吳媽聽到慘叫,連忙跑出來看,卻見丈夫已經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動也不動了,不由嚇得一聲尖叫。
一個瘦瘦的漢子便冷笑道:“閉嘴,再叫把你舌頭割了!”
吳媽連忙閉嘴。
那漢子便陰陰的笑了,自我介紹道:“鄙人姓李,忝為李大將軍府的大管家,聽說你跟我的相好兒簪兒有些誤會……?”
……
一晚七家,凡是只要沒有住在中丞府的下人家里,李桂一一照顧到了,串完最后一家,李桂冷冷的對四個家丁道:“今晚上各位辛苦了,有空我會請大家喝酒,但今晚上的事情,我也希望各位和這幾家人一樣爛在肚子里,全當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是是是!大管家說什么就是什么,今晚上這事什么都沒有,咱們都在家里睡覺呢!”眾人忙道。
李桂這才揮揮手,眾人便散了,李桂便也背著手哼著小曲兒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
剛轉過兩條街,卻突然看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正下了轎子,歪歪扭扭的向前走來,那女子滿身的酒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家兒,估計是做暗門子的私娼,容貌還可以,但唯獨那小腰兒,真的長得是銷魂,盈盈不足一掐,這醉著酒走起路來,更似柔弱無骨、楊柳輕撫,李桂在青樓中也流連不少,但卻也未曾見過這樣蝕骨銷魂的小腰兒,在旁邊看的不由直冒火。
那女子或許是醉大了,到了自家門前,拿著鑰匙,連開了兩開,竟是硬沒打開那鎖,反倒一跤坐在門前,鑰匙也落在地上,抬頭一看,卻見李桂正在那里失魂落魄的盯著自己,不由朝著他妖媚的一笑,伸著一只粉紅的帕子嬌笑道:“呃——嗨——公子,我門兒打不開了,你能幫我把門兒打開嗎?”
李桂不由一喜,連忙湊了上來,撿起鑰匙諂笑道:“小娘子,當然可以,只是這樣你自己能進去嗎?”
那女子便看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的衣裳上雖然不是大貴,但也是不俗,該是個有錢的主兒,不由又飛了他一眼,咯咯的笑道:“公子,奴家已經醉成這樣了,你就不能把奴家抱進去?”
李桂便哈哈大笑,一下子捅開鎖,猴急的抄起她的小蠻腰兒,一邊在她的臉上脖子上狠狠的親著,一邊快步的向院子里走來,還不忘了急促的問道:“小娘子,你這腰長得可真像面條兒一樣,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給他親的咯咯大笑,一邊放聲的笑叫著:“你輕點兒,你輕點兒,我要癢死了,奴家姓蘇,叫蘇媚兒!”
“蘇媚兒?你長得可是真媚!”李桂使勁兒的親著她的脖子她的胸口,一腳踢開房門,將蘇媚兒往床上一扔,便迫不及待的撲了上去。
第二天,簪兒剛來到水房,便發現吳媽為首的六七個仆婦和丫頭子已經等在那里了,見簪兒進來,眾人不由一齊就跪下來,哭道:“簪兒姑娘,咱們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靠山,以前是咱們不懂事兒,得罪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以后我們再也不敢了!”
簪兒一見,便知道是昨天夜里李桂已經把事情辦了,心下不由高興,臉上卻冷笑道:“現在你們知道厲害了?”
吳媽等人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簪兒便冷笑道:“那以后還讓我做粗活,對我呼來喝去的嗎?”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你在這后院里就是姑奶奶,盡管歇著,這些粗活兒累活兒都是我們的!再不用你動一根指頭!”眾人忙道。
簪兒這才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冷笑道:“這才像話,不要以為我不是大丫頭了我就治不了你們,告訴你們,我要想治誰,誰就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兒!”
“是是是!”眾人便又忙道。
簪兒便道:“行了,都起來吧!一切照舊,別讓人看出來,但以后我在這里說的每一句話,你們要是沒給我做到的話,我就讓你們好看,明白嗎?!”
“明白,明白!簪兒姑娘你坐著,我們去做事了!”眾人連忙起來忙碌。
簪兒便半躺在椅子上冷冷的心想道:“菁兒,小丫,你們欺負我,可沒想到,我還是這里的老大兒吧?錦兒又怎么了?是大丫頭又怎么了?還不是我架空的一個傀儡?你們也等著,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自知樓上,毋寶晴與毋寶箱正在下棋,菁兒和小丫便在擦著屋子里的東西,小丫便道:“咦,這幾天沒見簪兒那死丫頭囂張?。靠磥硎钦娴臏蕚滟绕煜⒐摹A著尾巴做人了?!”
菁兒便不由開心的笑道:“肯定是被你給打怕了唄,有你在這里,她又哪里敢再出來作怪?”
小丫便冷哼了一口氣道:“哼!量她也不敢!”
毋寶晴正要拿著一枚棋子放下去,聞言不由輕笑道:“你們可要小心,那個簪兒可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你們打了她,可要防備她報復!”
小丫便更不屑的道:“她能報復什么?她現在都已經不是大丫頭了,只是一個三等的粗使丫頭,她能翻起什么的浪來?”
毋寶晴便不置可否的笑道:“反正我早跟你提醒了,到時候可莫要吃虧了才來找我!”
“那是自然,我小丫跟著小姐還沒吃過什么虧呢,我要是吃虧,你也不答應啊,是吧?小姐?!”小丫卻朝著毋寶晴笑道。
毋寶晴不由也也搖搖頭笑:“這個死丫頭!”卻又朝著毋寶箱道:“三妹,又該你下了,怎么總是魂不守舍的,你再這樣,可就又要輸了啊!”
毋寶箱便伸手拂亂了棋盤道:“反正跟你下總是輸,怎么可能贏?!你要真的想求敗,就去找方家妹子,也就只有她能跟你五五開!”
毋寶晴便看著她笑道:“怎么,心里還是亂?”
毋寶箱便懊惱的道:“是啊,最近這心里怎么總是亂糟糟的,說不出什么感覺來!總覺得像要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一般,可就是想不出來!”
毋寶晴便想了一下道:“你是不是還在擔心方公子,所以總是睡不踏實,所以心中煩亂?”
“我也不知道!”毋寶箱使勁兒的搖頭道。
毋寶晴便笑道:“好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要亂想,晚上好好睡覺,一切都會過去的!”
毋寶箱點了點頭,可這心里就是像被什么堵著一樣,煩亂的很,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便下了自知樓,回到自己的噙香樓直接到床上歪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