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樓,小丫在替毋寶晴整理著東西,毋寶晴卻在外間看莊夢之的那本詩集,看著看著,毋寶晴突然叫小丫道:“小丫,今天咱們到福記繡莊去吧!”
里間的小丫立即道:“去福記繡莊做什么?”
毋寶晴笑道:“我想去買幾塊緞子!”
小丫不由奇道:“你去買緞子做什么?家里別人送的絹子緞子還有好幾十匹,皇上賜的宮錦也還有不少,又哪里用的找去福記繡莊去買?那里的東西成色不好,品質也差,拿來做什么?”
毋寶晴笑道:“那是自然,市面上的又哪里比的上官里的和宮里的呢?只是總穿這些也覺得膩煩了,我們到莊里去看看現在到底流行些什么,也好時興時興!”
“時興時興?”小于不由莫名其妙,卻也只得跟了出來。
街上,毋寶晴在前面走的飛快,小丫連跟都跟不上,不由叫道:“小姐,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
毋寶晴不由俏皮的笑道:“我今天心情好。你平時不總說我走路慢嗎?今天有本事就跟上我!”
一說這話,小丫也來勁兒了,笑道:“嘿,小姐,這可是你說的,我還就真不信了,這世間要是比跑腿兒,還有丫頭子跑不過小姐的!”說者,兩人一路上嘻嬉笑笑的走來。
當走過昨天莊夢之賣文稿的地方,毋寶晴斜眼一看,卻見那里空空如也,心不由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腳步也跟著緩了下來。
小丫緊走兩步,超過了毋寶晴,不由呵呵笑道:“呵呵,小姐,我趕上你了!”又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卻聽后面沒有反應,不由回頭,卻見毋寶晴已經遠遠落在了后面,臉色還有些難看,不由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毋寶晴不自然的笑道:“沒……沒事,可能是走的太快,我有些累了,咱們慢慢走吧!”
福記繡莊,各種各樣的絲綢、緞子、絹帛五顏六色,質地各異,讓人爽心悅目,迎接不暇。
小丫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情由也快樂起來,問道;“小姐,你喜歡哪種顏色?”
毋寶晴卻心不在焉的道:“你隨便挑幾塊就得了!”
“咦?”小丫不由奇道:“小姐,這是你要買緞子呢,還是我買?你來挑一塊兒!”
毋寶晴無法,只得隨手扯下一匹。
小丫不由驚叫道:“小姐,咱們哪用的了那么多?”
毋寶晴一驚,隨即道:“你看你能用的了多少,就扯多少吧!”
“我?”小丫更始奇怪,不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怎么?你不喜歡就另選一塊兒!”毋寶晴又道。
“哎,小姐,你怎么了?不是你要買緞子嗎,怎么又成了我了?”小丫道,隨即又道:“再說了,你也知道,咱們這些丫頭最多也就能穿得個綢,要這緞子地做什么?光鮮光鮮地,做什么都不方便,那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毋寶晴又是一愣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不由不好意思的笑道:“啊,呵呵,你看我,這倒忘了,你看好了什么,就隨便扯一塊兒,咱們要回去了!”
兩個人走出門來,小丫看著毋寶晴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問道:“小姐,你在想什么?你今天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
“沒有啊,我怎么會生病?”毋寶晴笑道。
“那你剛才的臉色怎么那么不好看,我問你話你也愛理不理的,我還以為你哪里不舒服呢!莫不是剛才咱們走路走的太急了,你從來走路都沒有那么快過!”小丫道。
“行了,小丫,我沒事,咱們回去吧!”毋寶晴強笑道,拉著小丫往回走,心中卻越想越失落,茫然四顧道:“莊公子呀莊公子,你在哪兒呢?總不會鏗緣一面,然后便不再相見吧?”
卻說毋寶晴回到家中,毋寶箱、菁兒早已經等在那兒好久了,桌子上一大堆的東西,見毋寶晴進來,不由笑道:“二姐,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毋寶晴便道;“我到福記繡莊買幾塊緞子去了!”
毋寶箱不由也奇道:“家中的緞子還不夠用嗎,要到外面去買?”
“沒事,我也是順便出去轉轉看的!”毋寶晴連忙掩飾道,卻又看見了桌子上的東西,不由問道:“咦,這是什么?”
毋寶箱不由跳了起來,淘氣的笑道:“今天我跟方公子逛街,順便帶些回來你嘗嘗!”
毋寶晴順手拿起一只果子來笑道:“給大姐留了沒有?”
毋寶箱立即變了臉道:“我還給她留?她現在見了我就要吵架,還會吃我的東西?”
“那你不跟她吵不就完了?”毋寶晴笑道。
“二姐,你說的輕巧!”毋寶箱道:“我即便想不跟她吵,她也得不跟我吵呀!就說今天吧,明明是石姑娘請我跟方公子吃東西,她又莫名其妙的跟去了……”
毋寶晴不由搖搖頭,卻發現前面毋寶瑤已經回來了。
毋寶箱忙道:“二姐,大姐回來了,我先走一步,要不然又要吵架!”
毋寶箱前腳剛走,毋寶瑤后腳就進來了,看見桌子上的果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起一個來狠狠的咬了一口道:“哦,可把我來累死了!”
毋寶晴不由笑道:“你干什么去了,累成這樣?”
“還不是為了方落雁那個混蛋?我們一起吃飯,可吃著吃著他就沒有了影子,你說氣不氣人?害我和小雨好一頓找,到現在也還沒有找到!”毋寶瑤氣道。
毋寶晴這才發現沒有看到小雨,不由道:“哎,大姐,小雨呢,她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我們在路上分開了,她朝南,我朝北,現在大概也快回來了吧?”毋寶瑤含糊的道。
“大小姐,二小姐,我回來了!”正說著,小雨已經從門前嬌俏的跳了出來,只見她臉上一片喜氣,滿面春風,杏腮含赤,只怕一輩子也沒有這么高興過,看的毋寶晴也不由一愣。
毋寶瑤不由問道:“你到哪里找去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我在錦昌閣,署都會館,蕊珠宮那邊轉了一個大圈子所以回來遲了!”小雨笑道。
毋寶晴看著小雨不由暗暗笑道:“錦昌閣,署都會館,蕊珠宮,那都是文人騷客聚集的地方,方落雁生性玩劣,最受不得那些繁文縟節,他怎么會到那些地方去呢?我看你分明就是不好好去找,存心跟你們小姐過不去呢!”心中好笑,卻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來,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叫道:“署都會館?小丫,我們走!”
署都會館,一位老先生問毋寶晴道:“姑娘,你是來找人的吧?”
毋寶晴點點頭道:“大叔,不錯,他叫莊昕,字夢之,貴平人氏,前幾天剛到成都來的,你幫忙看看他住幾號房?”
那老先生翻開帳簿,看了一眼道:“姑娘,這幾天沒有這個人住進來呀!”
毋寶晴不由一愣,連忙道:“大叔,你是不是看漏了,你再看看?”
那老先生便又仔細看了一遍,還是搖頭道:“沒有,還是沒有,這幾天住進來的客人已經全在這里了,他要住進來了,不可能沒有他的名字呀!”
路上,小丫結結巴巴的道:“小……小姐,咱們出來不會就是專門為了找那個呆子吧?”
毋寶晴拍了拍手上的集子道:“是啊,這本詩集我還沒有還他呢!”
“小……小姐,你……你不會是已經喜歡上他了吧?”小丫又試探性的問道。
毋寶晴不由回眸一笑道:“小雨,你怎么會這么想?”
小丫看著毋寶晴的樣子,不由松了一口氣,笑道:“呵呵,你先前并不太喜歡和人長時間的說話,可那天竟和那個呆子說了那么久,我本就覺得不尋常,在加上今天你又是要到福記繡莊去買緞子,又是要到蜀都會館來,所以我才會那么想嘛,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呵呵呵呵呵……”毋寶晴突然看著小丫呵呵大笑起來,笑的小丫不由莫名其妙,不由道:“小姐,你笑什么?難道我猜錯了嗎?”
“呵呵呵呵呵,你恰恰是沒有猜錯,我確實事是對他有些意思了!”毋寶晴突然盯著小丫道,眸子中盈盈的滿是笑意。
“啊?”小丫不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那個呆子?小姐,你不是搞錯了吧?”
毋寶晴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小丫笑。
良久,小丫的嘴巴終于合上了,低頭道:“好吧,小姐,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勢利的人,而且我也相信你的眼光。”卻又大聲道:“可你這也太快了吧,讓人都接受不了!”
毋寶晴笑的不由更是厲害,笑道:“小丫,這感情的事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唐代李商隱曾經有一句話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你以后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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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卻搖搖頭道:“什么‘心有靈犀一點通’,那些都是你們做大學問的人之間才能弄的懂的東西,咱們是學不來的;那呆子雖說我先前看他不怎么順眼,但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了,我也就只有支持你了!”
“呵呵呵,小丫,你什么時候也這么深沉起來了!”毋寶晴不由笑道:“好像不是我找相公,倒是你要找一般!”
“不是,小姐,你是那么好的人,我是怕他又像南公子一樣辜負了你,那你可怎么辦哪!”小丫終于急叫了出來。
一句話,毋寶晴的臉色不由立即暗了下來,卻立即又強笑道:“小丫,看你說些什么,你是存心咒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是,小姐,小丫該死,小丫不該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小丫應該說祝愿小姐早日嫁個如意郎君,早生貴子!”小丫也知道說錯了話,連忙笑道。
“什么?小丫,你剛才說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毋寶晴前面不在意,最后一句卻全聽進去了,不由立即叫罵道。
“啊,小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小丫連忙一邊躲一邊笑著告饒道。
“好了,小丫,我們回去吧,現在只怕找不到他了!”終于鬧夠了,毋寶晴不由笑道,卻略略有些遺憾的道。
剛要轉身,突然聽得身后不遠處有人叫道:“代寫字畫、文書、卜告,一文錢一個字,寫的不好不收錢,大家都來看,都來看哪,一文錢一個字,代寫字畫、文書、卜告……”
聲音是那么的熟稔,又略帶粘性,毋寶晴不由猛的轉過身,驚喜地大叫道:“莊夢之!”
無數的字紙中間,莊夢之也猛的回頭發現了毋寶晴,不由也大聲的驚叫道:“姑娘?!”
毋寶晴不由向前緊走幾步,看著莊夢之道:“莊公子,你怎么到大街上寫起字來了?”
莊夢之聽了,面上不由有些赤紅,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實在不瞞你說,我家自幼貧寒,父母雙亡,我十八年來都是由叔父叔母耕織養活,我這次提前到京城來,一確實是為了看看京城的風物人情,但更重要的是想早日自力更生,也免再受叔父叔母的澤惠!”
毋寶晴聽了,心中不由大是感動,小丫聽的也是心中一酸,知道自己以前錯怪他了,不由更是不安,連忙叫道:“可……可是,你這樣寫字能掙幾個錢哪?”
莊夢之一聽這話,不由的大是尷尬,卻立即又高興起來,興奮的道:“我掙的也不少啊,我的字本來還看得過去,我又肯用心寫,所以這兩天來找我寫字的人也不少,我已經賺了二百四十大文了!”
毋寶晴看他為了二百四十個大文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心中更是一陣陣的酸楚,連忙強笑道:“齊威王也曾止于王庭,三年不鳴,你現在賣了二百四十文,已經很不錯了!”
莊夢之忙道:“謝姑娘!”卻幽道:“唉,姑娘,你們怎么到這里來了?”
毋寶晴的臉上不由一紅,低頭笑道:“我倒是不想到這里來,只是上次撿了你的書,忘了還你,總是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兒,現在還你來了!”說著,從袖子里拿出那本詩集來,卻又跟莊夢之隔著一段距離,似遞非遞。
莊夢之卻看著那本詩集不好上前去接,囁喏道:“姑娘這就客氣了,這集子本并非什么珍貴之物,而且我既然已經賣出,不管你從哪里撿來,都是無主之物,你又何用再來還我!”
小丫看著莊夢之心中暗暗好笑,心道:“隔著這么遠,她要想還你那本集子,鬼才相信呢!只是她若不來還你,又怎么會有機會再跟你說話?小姐是什么樣的人,只怕她上次專門無心帶走你的集子,就是為了準備現在這一次的見面呢!”小丫想著,就看著離莊夢之老遠的那本集子越看越想發笑。
果見毋寶晴已經自自然然的將那本集子收了回去,大大方方的道:“既然莊公子這么說了,我也就不好再客氣了,但這東西畢竟不是我的,拿了心里也會覺得不安,就全當是從公子手里買來的吧!”說著又叫了:“小丫!”
小丫先中暗笑,笑道:“你不就是要他親口許諾把那本集子送給你嗎,又何必弄的這么麻煩!”心中想著,手上卻拿出一錠銀子來,向莊夢之走來。
莊夢之一看大驚失色,連忙道:“這……這如何使得,我先前的集子,只不過賣的十文,又哪里用的了這許多?”
毋寶晴卻笑道:“莊公子,明珠豈能夢塵?公子文彩,字字珠璣,可媲日月,又豈是這幾兩銀子可以比得了的,公子若是不收,那可真的是看不起我了!”
莊夢之頓起知己之心,大是感動,連忙拜道:“姑娘慧眼,莊某不勝榮寵!但這銀子,莊某是萬萬不敢收的!”
毋寶晴連忙扶他起來道:“公子,你這是干什么?不收便不收吧,不過以公子之才,將來定可以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以后有空之時,小女子還要常來討教!”
莊夢之忙道:“姑娘言重了,討教怎敢,姑娘博學,更勝莊某三分,大家有空在一起切磋切磋相互印證印證才是!”
“好好!就在一起相互切磋印證!”毋寶晴不由笑道,卻又看了看天色道:“莊公子,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就先走了!”說著便叫小丫道:“小丫,我們回去了!”
莊夢之見兩人要走,連忙叫道:“哎,姑娘,我還不知道你貴姓芳名,家居何處呢?”
毋寶晴卻聞言回眸一笑道:“既然是常來討教,你又何必怕不知道我的名字;更況且,我也要知道你有沒有知道我名字的本錢,是不是?而至于何處是我家,我愛這成都的山,我愛這成都的水,我愛這成都的風和花,我的家就是成都,這成都就是我的家!呵呵!”
嬌笑如花,回答更是刁詭,“呃……”莊夢之不由看著毋寶晴的背影呆在了那里。
路上,小丫不由笑道:“小姐,你可真厲害,幾句話就把那呆子來又云里霧里給擺傻了,可你怎么不把名字告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