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雁不由白了他一眼道:“憑什麼?”
石青玉便得意地道:“杜姑娘父母雙亡,現只有蓉兒、萍兒兩個親人,那蓉兒、萍兒在哪裡,哪裡就是她的孃家,你說這彩禮該不該往我家裡送?”
方落雁不由搖頭道;“你這是什麼話,蓉姑娘和萍姑娘只能算是若兒孃家人,但你那裡不算若兒孃家!”
石青玉便促狹的笑道:“那要是我娘肯認杜姑娘爲義女呢?”
這話一出,不止方落雁一愣,就連杜若也一愣,接著兩人同時狂喜,方落雁激動的問道:“嬸孃真的有這個意思?”
“廢話!沒有這個意思我能在這裡亂說?!”石青玉不由憋氣的道,卻又道:“這下蓉兒所說的讓杜姑娘和三小姐同時過門兒你可有底氣了?”
“哈哈哈哈哈!怨不得蓉姑娘一進來就敢這樣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這個死石青玉,也不早跟我說,原來是跟她們學壞了!”方落雁不由氣道。
石青玉便連忙心虛地看了慕青蓉和慕青萍一眼,心道:“你是不知道這兩個姑娘的厲害,前幾天的事情罵我都快要被她們打成豬頭了,她們不讓我提前說的事情,我又怎麼敢提前跟你透露?”嘴上卻只問道:“我不跟你說別的,只是問你是到底有沒有底氣?有沒有?!”
方落雁不由高興地哈哈放聲大笑:“有!怎麼沒有?!這樣一來,若兒終於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了!而且也有了出嫁之地,回門兒之地,好兄弟,這份彩禮送的不冤,送兩份兒我都願意!“說著,狠狠地拍了石青玉兩巴掌。
石青玉連忙躲開他的巴掌苦著臉道:“別!你可千萬別送兩份兒,否則只陪嫁我們還不賠死?”
“哈哈哈哈哈!”方落雁還是大笑,隨即鬼鬼祟祟的朝著石青玉說道:“你怎麼只想著我,不想想你自己,也趕快叫慕青蓉和慕青萍那倆丫頭拜我娘爲乾孃?。 ?
“著??!我怎麼只想著你,竟忘了我自己了,這樣下來我們就都不賺不賠了啊!”石青玉不由一拍大腿道。
“不!還是我們賠!你娘只認若兒一個幹閨女,我娘卻是要認兩個,我們要賠一份兒!”方落雁黑著臉道。
“賬沒有這麼算的!”石青玉道。
“賬怎麼沒有這麼算的?”方落雁也道,兩個人正吵著,卻突然發現房間中已經沒有人了。
“人呢?”方落雁不由問道,石青玉也不由面面相覷。
門口外,杜若和方倚璧正送慕青蓉和慕青萍走,慕青蓉便囑咐杜若道:“若姐姐,你有時間了就早過來,叔母聽我們說了你以前的事情,早就想認你這個乾女兒了呢!”
杜若便笑道:“行,沒有問題!這邊的事,就是我不說,那邊也肯定跟這邊透氣了,你們也就等著認乾孃吧!”
“嗯!那我們先走了!”慕青萍歡樂的道。
“慢走!萍妹妹!”方倚璧在旁邊促狹的笑著道。
“謝方姐姐!”慕青萍也同樣歡笑著向兩人告別。
過了幾天,杜若先去石家拜了石夫人爲乾孃,接著,慕青蓉與慕青萍又分別拜了方夫人爲乾孃,兩家親上加親,其樂融融。爲了這事,方落雁專門叫著南玉屏和石青玉出去喝了一頓,回來的時候,卻見院子中的棋坪上,杜若已經與方倚璧擺上了棋盤,兩個人正執白拈黑的殺個不停。
方落雁不由奇道:“咦,你居然還會下棋?”
杜若便坐在石鼓上用潔白的棋子兒敲著青石笑道:“方哥哥,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若兒的祖上,可是正兒八經兒的大梁正三品的中書令,別的不敢說,就這四書五經,禮樂射御,只怕懂得不比你少?。 ?
方倚璧便在邊上笑道:“哥哥,杜姐姐可沒有撒謊啊,剛纔我們行棋,我可是三勝兩負哦!”
方落雁一聽更來興趣了,問道:“若兒,你不要嚇我,你的武功都那麼好了,還懂下棋,還懂得詩書禮樂,那還得了?我豈非得了一個仙女?”
方倚璧一聽也樂了,笑道:“哥哥,你不是總自誇笛子吹得好嗎?正好杜姐姐也會吹笛子,你們不行就來比試一場?”
方落雁一聽,更來了精神,立馬便從自己房中取了碧玉笛出來,遞給杜若,然後自己也拿了另一支笛子,問道:“若兒,我們吹什麼?”
杜若便想了一下,卻又擡頭望天道:“今晚明月高懸,星河燦爛,這院子裡的花兒也開得正好,風也是錦江的風,我們便不吹《紫雲回》,不吹《梅花烙》,直接吹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如何?”
“以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你能吹的了?”方落雁不由大喜過望,卻還是不敢相信的道:“這可是名篇,你真的吹得好?!”
杜若便促狹的的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嬌笑道:“我們試試看?”卻又問道:“是你先起還是我先起?”
方落雁便也彬彬有禮的伸手道:“姑娘先請!”
“謝公子!”杜若便也調皮的斂衽爲禮,隨即輕抿朱脣,笛音嫋嫋而起。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散……
纖指如玉,笛聲婉轉,星河燦爛,如江波萬里;月光高懸,如夢如煙,美人如玉,如隔雲端,花香正濃,似麝若蘭;方落雁突然覺得自己所立的這個院子有些不真實,但在這不真實中,自己也舉起了笛子,輕輕的吹出了心底那動人的旋律。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笛音越來越默契,越來越隨和,直至凝成了一聲,再也分不出彼此,兩個人互相望著,前事的種種,似乎也一起涌上心頭,化在了這月光裡與笛聲裡。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占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方倚璧聽著,也不由悠然神往,向小碧微微的頷首示意,小碧心領神會,便去抱了方倚璧的琴來放在棋坪上。
崢璁的琴聲便也響了起來,溫婉連綿,與這笛聲混合在一處,笛聲、琴聲,時遠時近,似真似幻,相互纏綿,相互迎合。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譚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曲已盡,但情難斷,三人也捨不得心中的這份情思與眷戀,竟不肯停歇下來,一遍一遍的奏著這首春江花月夜,似乎自己也已成了那詩人一般,踏波在這滿天月光裡,看這月缺月圓,人間冷暖。
三人已經成癡,小碧和方安也好不到哪裡去,兩個人便相互靠在那裡,雙手托腮,似乎也沉浸在那江月一天的境界裡。
方威與方夫人也推開窗子,看著沉浸在琴笛合奏中的三人,也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終於到了曲盡的時候,方落雁看著了猶自沉浸在餘韻中的杜若一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若兒,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杜若也便回過身來,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道:“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方落雁便豪邁的道:“今晚,我們同奏春江花月夜,此時、此情、此景,又怎麼能不浮一大白?方安,去取酒來!”
方安便取酒來,放在棋坪上,方落雁便滿滿的斟了一大杯,向著杜若豪聲道:“若兒,此生識的你,是我一生的幸運!”說罷,一口悶幹。
杜若便看著他,笑道:“我也要一口乾嗎?”
方落雁今天本就喝了酒,這一大杯再幹下去,這腦子便多少有些遲鈍了,想了想,還是道:“這不行,你是女孩子,這一杯,還是我替你幹了吧!”
杜若卻搖搖頭道:“既然君心知我心,我心知君心,又何必在乎這一杯酒?”說著,照樣一口悶幹,這臉上便酡紅起來,卻從懷裡摸出一方帕子來,媚眼如絲的道:“方哥哥,箱姐姐給你了一方帕子,這一方卻是我的,知道爲什麼這個若字是紫色的嗎?”
方落雁不由搖了搖頭。
杜若便用手指頭點了點方落雁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微微有些醉意的道:“既然君心知我心,我心如紫血,你天天放在懷裡,就如同和我的心在一起一樣,可以嗎?”
方落雁便接了過來,藉著酒勁兒緊緊地捏著杜若的手道:“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
就聽旁邊方倚璧噗嗤一聲笑道:“哥哥,你確實是喝大了吧?這詞兒你也能用?”
方落雁一愣,隨即明白,酒勁兒上來,不由更是面紅耳赤,卻依舊強詞奪理道:“我何處用錯之有?”
方倚璧便笑道:“且不說這首《菩薩蠻》是哪位閨婦所做,只這第一句枕前發盡千般願,好像就與你們倆現在還不相干吧?”
“我……”方落雁不由氣道,卻突覺得手中杜若的小手兒已經羞得一下子便抽走了,再擡頭,卻見杜若早已經一溜小碎步兒回到自己屋裡去了,不由又撓著後腦勺兒呵呵而笑。
方倚璧便搖頭笑道:“方安,快扶你家公子回去睡覺,確實是喝多了!”
日子便又在這甜甜蜜蜜中又過去了幾天,轉眼就要到了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釗和武定軍節度使孫漢韶面聖的日子,但就在張虔釗和孫漢韶進京前的前兩天,宮裡突然向毋府賜下了無數的財物,並指明要給二小姐毋寶晴,卻沒有說明任何理由,於是,整個成都城合城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