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絹浸過了藥,要是墊著它檢查尸體還中毒就只能算你笨,別怪我不救你哦~”少女說完立刻扭臉鼻孔朝天。
“多謝。”盧秦也不多說,依言照做。
“身體放平,不要壓迫五臟。他內傷不輕,得回去找老爹細診?!?
指揮著盧秦和寵物給“尸體”擦拭干凈檢查完畢,少女從腰間的荷花繡囊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顆白色丸子塞進少年嘴里,又指使盧秦把他小心搬回去。
做完這些,少女拍拍手心,一瓣杏花自眼前飛過。順著花瓣飄落的方向看去,少年的面龐在陽光下蒼白如紙。
“是張娃娃臉呢。不過,五官倒是生得頗為大義凜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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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圍著一群人。
雨老爹面如鍋底,罵聲離得老遠都能聽見:“堂堂半夏谷傳人,居然看不出來病人中的何種武功,你到底怎么學的醫術?!”
“什么傷都不知道就敢把人帶回來,不是說過不可輕易搬運傷患嗎,你都記到哪去了?”
“我有叫盧秦小心的啊……”低著頭嘴里小聲嘀咕,小小的少女鼓著兩腮,只盼老爹趕快念完。沒辦法,她也不想被親爹嫌,可岐黃之術什么的實在太麻煩,更別說救治傷患又要經常接觸血肉模糊的視覺環境,實在不符合她的美感。
“看見你就心煩!”雨霽山終于嘆口氣轉身去開方子,指使小姑娘雨容寧去抓藥。
盧秦遲疑著道:“容寧雖醫術不精,但也絲毫不敢大意,可見至少是看出了傷者情況嚴重的……”
“看出??不管貓抓狗咬刀劍內外傷中毒生病在她面前都沒兩樣,對她來說一律茲事體大要給老爹過目!我自己的丫頭我自己還不了解?!”
看來說情無效,盧秦摸摸鼻子不好再說什么。雨霽山冷哼一聲,叫過盧秦:“西城,此人傷勢有些蹊蹺。你看,雖然表面上是右肋的劍傷是導致失血過多昏迷,不算大事,這少年人根骨不錯,好生將養個把月就可痊愈??伤刂羞€郁結著一股極
陰寒的真氣,危險卻又不至于立刻危急性命……既是如此,即使是受了內傷,他也本應有時間處理傷口,為何卻任其流血最終昏迷?”
“雨谷主可能看出是何種武功所傷?”
雨霽山搖搖頭:“若是中原武功路數,我不會認不出,只怕……”
二人正說著,屋外傳來了雨容寧的咳嗽聲。
雨霽山眉毛立刻立起:“沒用的東西!叫你煎個藥都不會,你到底是不是半夏谷的人?”
“我是不是……咳咳……半夏谷的人,又不是我說了算……你跟娘……咳咳……生了我就沒叫我出去過……就算掉了包……也是你們監守自盜……咳咳……”被嗆得斷斷續續的少女聲音從屋外傳來。
“沒教養的丫頭??!”雨霽山氣得跳腳,盧秦急忙打圓場:“前日夜里一場雨水,今日只怕濕氣還沒干,生火難免有煙,原也怪不得容寧。”
這時,二人背后突然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呻吟。
二人回頭,只見床上的少年已經睜開了眼睛,嘴角微微抽起,似在忍痛想要將身體撐起。
“躺下。”雨霽山還沒平緩的眉毛又擰起,“年輕人毛毛躁躁的,能動的時候不會還叫你白歇著?,F在急什么?!?
少年人卻不聽,執意將兩手抱拳行禮:“多謝前輩搭救。不知貴地是……”
雨霽山還憋著對女兒的火氣,這會又見救了的人一臉戒備,更是沒好氣:“我是大夫。你自己暈倒在人家門前的時候怎么不多個心眼兒?現在小心懷疑,怕我拿你煉藥不成?”
少年挨了一頓搶白,有些窘迫:“晚輩失禮。晚輩乃天霧山云羅殿弟子季景涯……”
話沒說完,便見竹門一開,雨容寧端著一只粗瓷花碗笑盈盈地邁了進來。
“天霧仙山??那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嘛,難道你是仙人下凡來不成??不過……”上下打量一下歪在床上的少年,“你是不是著地的時候沒站穩啊,怎么給摔成這樣血肉模糊的?”
小姑娘明眸晶亮,齒如編貝,偏著頭的認真神情格外無辜。
即使是后來,時光過去
了很多年,那最初相遇的一剎,少女明媚清麗的笑容仍是季景涯心中最深最初的那一抹悸動,那樣深、那樣久地牽絆著他的心,讓他忽喜忽悲,狂亂而熱切。讓他心中總是泛著愀然的痛悔:明明,是他先遇見的她,為什么卻偏偏叫別的人搶了先,占據了她最純最真的那一段最初的歲月。
“撲哧——”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嗤笑,像是有人忍了好久終于憋不住出聲了。
雨容寧放下瓷碗,挑起一雙鳳眼狠狠向著外面瞪過去:“你還好意思過來?!”
隨著雨容寧怒氣沖沖的話語,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蹭蹭挨挨挪到門口,小心抬頭看一眼雨容寧又匆忙低下頭去。
“里英?怎么又偷跑下山了?”盧秦略帶責怪地問他。瘦高少年看了他一眼,低聲叫了一聲“小舅舅”,便又垂下頭不敢再出聲了。
雨霽山玩味地撫了撫眉。
雨容寧心中就有氣,轉身端了藥碗走到床前,故意笑得分外燦爛:“神仙哥哥,來,喝藥~”
季景涯這才發覺自己的視線從雨容寧進門起就沒有離開過她身上,不覺臉一紅,低頭道一聲“多謝姑娘”就要接過藥碗。
“你啊,身上有傷就這么喝吧?!庇耆輰幰皇謹堖^季景涯肩膀,另一手將藥碗托近他嘴邊,見他猶豫,故意笑出聲來,“還是說……神仙哥哥也害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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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谷外。
撲啦啦——
一只小小的鳥兒從天際飛來,降落在一肩白衣上,嘰嘰喳喳地鳴叫了幾聲。
一角白色的衣袖越過肩頭撫了撫鳥兒全身白色外唯一覆蓋著褐色羽毛的頭部。
“半夏谷……他倒是會挑地方……好吧,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
低低的聲音,帶著一絲隱晦的笑意,慢慢隨風消散在杏花的香氣中。
而在半夏谷中的雨容寧還不知道,有一場怎樣的變故,正在緩緩展開。此后半生的流離顛簸,都是因為,那最初不設防的愛……
(本章完)